第26章 （修）

第 26 章（修）

房子小極了。

這是邊楠和蘇沁雅進了客廳後第一個映像。

客廳裏沒有沙發，只有一臺小的不能再小十二寸左右的電視機和一張可以折疊的原木桌子擺在裏端的牆邊旁。牆壁上蒙了一層灰，黑黢黢的，壓抑感倍增。

雖然客廳裏擺放的東西不多，但三人站在一起還有些擁擠。

李國棟彎腰從桌子下搬出了兩把凳子放在中心位置，又到了兩杯水放在桌子上。擡頭對邊楠兩人說道：“不好意思，你們先坐，我去推我父親出來。”

推？

邊楠和蘇沁雅注意到了李國棟的用詞，相互對視一眼，接觸即離。兩人都沒有落坐，而是站在門口等待着。

只見李國棟走向東邊的卧室，随後從屋內傳來幾句低語的對話聲，聽得不是很真确。

邊楠低眸看着腕上的手表，時間一針一針的流逝去。

兩分鐘後。

伴着輪子的吱吱聲和人走路時不輕不重的磨損聲，邊楠看向卧室門，只見李國棟推着一把輪椅走了出來。

果然就像剛才那個阿姨說的，車雖然是老李家的，但是騎車的那個人不可能是老李。

老李不僅是個二百多的胖子。

邊楠望向輪椅上小腿部位空蕩蕩的還随着輪椅的滾動而搖晃着的褲子，抿嘴看向李國棟。

剛剛那個阿姨沒有說老李是一個殘疾人。

李國棟動作輕柔地理了理老李的折起來的衣角，沖着邊楠兩人解釋道：“不好意思，家父前幾年小腿出了問題，最近做了一個手術。”

邊楠也沒有糾結，問：“可以講話嗎？”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看見老李的嘴邊墊着一個口水墊。

李國棟答道：“當然可以，我父親只是腿部和心髒有些問題，其餘的身體部位都很健康。”

邊楠點頭，習慣性的摁下手機錄音，開始向老李說道：“您好，我是警察。現在有幾個問題想要問您，希望你可以配合我。”

李國棟附身在老李的耳邊低聲道：“爸，好好聽警官的問題，好好答。”

邊楠的視線沒有離開過兩人，只見老李的脖子僵了一下，随機微微點頭表示知道。

邊楠眸色一閃，向後退了一步，讓身邊的蘇沁雅開始問問題。

蘇沁雅輕聲道：“您今天幾點醒的呢？”

“父親他跟我差不多，都是早上七點半醒來的。”

蘇沁雅聽到回答的人是李國棟，頓了一頓，又問道：“那您有沒有注意到您兒子今天出門的時間？”

“他一定知道，因為我跟父親住在一起。吃了飯我就出門尋車去了，那個時候是七點半。”

“李先生。”邊楠看向李國棟，“我們在問你的父親問題，不是你。”

李國棟讪笑着，“那我出去抽根煙？”

邊楠發現剛剛李國棟說的話中總是有意無意地引領着老李該怎麽去回答問題。

察覺到李國棟反常的舉止，邊楠眼神示意着李國棟剛剛搬出來的凳子，聲音中的客氣泯滅，直言道：“坐在那裏。”

李國棟嘴角的笑意一時間挂在了臉上，似乎沒有想到邊楠這麽直言。

半個小時後，結束問話，胖墩幾人也都到了李國棟家門口。

“老大，問過鄰居了，李國棟确實一早上起來就四處開始找車。且在前幾天他也有找過這個車，領居們也都知道車丢了的事。”

喬遠：“那他是不是排除嫌疑了？”

車是李家的，在毫無方向的情況下，無論有多麽完美的理由，他們就是第一嫌疑人。

“暫時排除了。”剛剛老李答的話沒有其他的內容，都是為李國棟脫離嫌疑的話。

邊楠看向老李家，只見李國棟正站在客廳門前看着他們。見對上邊楠視線後朝着邊楠點頭笑了笑，便關上門進了卧室。

邊楠蹙眉，“但還不能完全排除。”雖然有領居的話證明李國棟沒有說謊，但她總覺得李國棟的行為舉止有些奇怪。

來拉三輪車的警員很快就到了。在看着車被拉走後，邊楠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先走，我去一趟別的地方。”

胖墩他們說了聲好，也沒有問邊楠是去哪裏。只有蘇沁雅望着邊楠離開的背影眯了下眼睛。

胖墩的車上。

胖墩轉動了一下方向盤，餘光裏瞥見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蘇沁雅一直看着窗外。

低聲問道：“問出來李國棟的在哪裏就業了嗎？”他們只聽蘇沁雅說李國棟是一個老師，其餘的還不知情。

“問出來了，是在新大。”蘇沁雅道：“好像教的是…高數？”在邊楠問李國棟職業的時候，蘇沁雅當時走神了，沒有聽太清。

學渣的本能，柳吉聽見高數兩個字就有些頭疼。“高數老師？好厲害。”

蘇沁雅說出口後突然覺得學校名字有些耳熟，仔細想了想，稍微驚訝道：“曲麗麗和何芹就是那所大學的學生。”

曲麗麗與和何芹就是在警察局查出來的同一所大學失聯的兩位學生。

死者是失聯的人這其實只是一個猜測，但聽到失聯者居然跟案件有聯系，蘇沁雅便把拍下來的失聯者名單發到了微信群裏。

[邊楠：這是？]

[蘇沁雅：失聯者名單上的曲麗麗與何芹兩個學生，與李國棟是一個學校的。]

[邊楠：知道了，你們先回局裏，去問紅哥要驗屍報告。查查看死者是不是失聯名單上的人。]

蘇沁雅沒有退出聊天界面，在邊楠的消息剛發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猶豫了三秒，蘇沁雅打字過去。

[蘇沁雅：那老大你呢？]

邊楠很快給出了回複：[邊楠：我下午歸隊。]

蘇沁雅息掉手機屏幕，繼續轉頭看着窗外。

窗外的風景因為車的快速向前而流走，一閃而過，讓人看不清它的真實。

握着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給手心帶來了陣陣酥麻。奇特的感覺讓蘇沁雅收回了落在外面的視線。

打開手機。

下一秒，原本藏在角落裏的失落一掃而空，變成一朝暖陽。

只見一個被蘇沁雅備注為的人發來了一條消息。

[去拿點東西，一會兒就回去了。]

蘇沁雅戳了戳鍵盤。對話框裏的消息還沒來得及點發送鍵，就見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消失。

很快又來了一條消息。

[等我。]

蘇沁雅回了一個‘收到’之後，再次把視線轉向窗外。只是這一次，她好像能看清楚風景了。

第二天。

“死者查出來了。”蘇沁雅從曾國紅那裏拿來了驗屍報告。

因為屍體太過零碎，昨天曾國紅和另一個法醫拼湊了整整兩個小時才把屍體拼湊完整。

屍體沒有頭部，豆腐狀的屍塊就那麽一一擺在驗屍臺上，每個挨着的屍塊中間還有一道血紅色的縫隙。粘在屍體上的棉花因為滞留的時間太久，怎麽也揪不幹淨所以依舊粘在上面。

蘇沁雅想到了剛發現屍體時的腥臭味，所以進去的時候是秉着呼吸的，但在看見屍體之後，胃立刻就不舒服了起來。

雖然到最後蘇沁雅忍住了想要嘔吐的反應，但還是沒有像往常一樣待很長時間，從曾國紅那裏拿了報告後就趕快回到了辦公室。

離辦公室門最近的柳吉接過蘇沁雅手裏的報告，邊打開邊問：“是誰？”

打開後，柳吉就看見驗屍報告內夾着的一張紙，是一個人的資料。

看向屬有名字的那一欄，柳吉道：“曲麗麗？”

“嗯，驗了DNA，就是她。”昨天下午邊楠從外面回來後，拿來了幾個小包的頭發或者其他的東西，一問才知道邊楠是去找失聯者的貼身物品了。

經過一晚上加班加點的檢驗，最終檢驗出死者是新大的失聯者——曲麗麗。

“那，內個何芹去哪了？”

蘇沁雅搖頭，“南區公安還沒給消息。”

柳吉将報告合住，右手成弧狀放在嘴邊，悄聲問道：“她不會也沒了吧？”

聲音雖小，但恰好被走過來拿報告的胖墩聽到了。無疑，在下一秒柳吉頭上又挨了胖墩一巴掌，“大國慶的，你小子能不能盼着點好的？”

柳吉為自己平反：“不是說她倆是一個學校的？而且都是9月22號就失聯了？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那曲麗麗都被殺了，內個叫何芹如果沒死就一定是兇手！或者跟曲麗麗的死有關！”

胖墩沒有再理會柳吉，而是拿着報告走到了邊楠和其他人的身邊。讀着上面紅哥寫的總結：“死者的死因是腹部中刀，失血過多而死，死後被用剁肉刀剁成肉塊。”

蘇沁雅補充道：“紅哥說，屍體再被剁成屍塊後，又被放進冰箱凍了四五天左右。之後又取出來在外面放了幾天，也是在那個時候被裝進袋子中。因為袋子屬于不透氣的類別，屍塊在袋子裏的時間過長，所以有些部分腐爛了。”

“真不是東西。”喬遠罵道。

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邊楠先開口，“先通知曲麗麗家屬吧。”

“不是，頭還沒找着呢。”柳吉有些擔心，交給家屬一具無頭屍體，更何況那屍體狀況對于他們來說那麽的殘忍。家屬要是不明事理，警局不得被掀翻喽？！

邊楠知道柳吉的意思，神情嚴肅認真，冷語道：“抓到了兇手，自然就會有交代。”

頓時，辦公室裏展開了關于調查兇手的種種。

一直到邊楠最後說了一句：“我覺得老六說的沒錯，所以除了從曲麗麗身邊人開始調查外，我們還要查一查何芹的情況。”後，讨論才結束。

幾人收拾了一下，就都準備出門去調查案件。

在要出辦公室的時候，喬遠突然出聲問道：“對了老大，那還用讓北南繼續監視着李國棟嗎？”

對上邊楠詢問的眼神，喬遠解釋道：“我能去換換他嗎？他都盯了一天了，讓他休息休息。”

問完之後喬遠有些忐忑，畢竟剛剛邊楠才給自己下了任務。現在說要去替廖北南，不就是再拒絕邊楠剛才的任務嗎。

不曾想，出乎喬遠的意料。

邊楠在喬遠問完以後便回道：“嗯，去吧，你的事交給小蘇就行了。”

在喬遠跟蘇沁雅交接工作的時候，喬遠突然對蘇沁雅說道：“小蘇，不知道是不是哥的錯覺。哥怎麽覺得自從你來了二隊以後，老大就變得溫柔了好多？有個女同事就是不一樣！小蘇你簡直就是二隊的福星啊！”

畢竟之前的邊楠是不可能這麽好說話的。不是不可能，是絕對不會這麽容易商量的。

蘇沁雅眉毛微微上揚，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低聲道：“老大一直很溫柔。”

從外面返回去辦公桌上拿車鑰匙的邊楠恰好聽見了兩人的談話。在喬遠的小腿處輕輕踢了一下，嘴上催促着讓他趕緊去替廖北南。

等到喬遠離開了，偌大的辦公室裏就剩下蘇沁雅和邊楠。

我，溫柔？

對上蘇沁雅看過來的視線，邊楠心生疑惑。

自己做過什麽？怎麽會給蘇沁雅這麽大的誤會？

小學三年級開始，因為家長忙着店裏的生意沒時間照顧她，然後就把她長的快到腰的長發剪短，變成齊耳碎發。

邊楠還清楚記得，剪短發的那天她哭的很大聲，抱着媽媽的腿不肯向理發店走去，可是在下一秒就被媽媽提了起來，媽媽還大步流星的走向理發店。

手起剪刀落。

剪了短發後邊楠才知道原來頭可以這麽輕松，不會再為梳辮子揪到頭皮而頭疼，也不會在洗頭發的時候把洗發露擠滿手心…

自那之後，邊楠開始留短發。一直到現在，邊楠理發去的還是那家的理發店，十幾年沒變過。

‘假小子’三個字是邊楠成長路上最常聽到的形容詞。活了快三十年，邊楠還是第一次被人用溫柔這從來沒跟她沾過邊的詞形容。

但這個形容…似乎還不錯。

“咳。”邊楠移開與蘇沁雅對視的眼眸，咳一聲道：“走吧，去新大。”

她們要去查關于曲麗麗、何芹失蹤的原因。

邊楠說完後轉身走向辦公室門，但在走了兩步後又突然轉過頭朝着內部走去。

她忘記拿車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