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葉谷

第50章 白葉谷

喜歡。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瞬間讓雲佩風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他看着系統界面,唇邊勾出一個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

他就知道周筵喜歡他。

方才怯懦的內心突然間理直氣壯起來,不管怎麽樣,不管是周筵是真的還是裝的,他都要去找周筵問清楚,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雲佩風離開散修洞府,向白葉谷趕去。

白葉谷入口竟是他從未見過的戒備和肅穆。

入口的迷陣之前,原本只有大片大片的白楓楊,現在卻多了兩隊巡守的修士,個個全副武裝,一臉警惕。

其中一隊的領頭修士更是誇張,居然是個合體期。

這種修為放在白葉谷,也絕對是受人尊敬的長老,怎麽會來守谷口?

白葉谷發生什麽事了嗎?雲佩風心中疑惑,索性沒有選擇避開,直接迎着巡邏的修士走了上去。

“誰!”很快有人發現雲佩風,大聲喝問,然而他腿剛向前邁了一步,語氣就變了調,“你是誰……大乘期前輩!”

雲佩風眼看着他的臉色由紅變白,磕磕巴巴地後退喊人:“許長老!有仙盟來的大乘期前輩!”

雲佩風眨了眨眼,這描述好像也沒什麽錯,玄淵派的确是仙盟門派。

而面前的修士是化神期,按常理來說,放在巡邏的隊伍裏已是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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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另一隊的合體期隊長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匆匆過來:“還真有人從這邊過來……”

“不知前輩有何要事……”說到一半,他目光停在雲佩風臉上,頓時變了調子,磕磕巴巴道,“你、你是尊主的……不,你是雲佩風是嗎?”

“是,”雲佩風意外道,“你怎麽認識我的?”

“有幸在谷泰殿見過您一面,”合體期修士尴尬地笑笑,神色頗不自在。

那時候雲佩風是元嬰期,出來找周筵被一衆人圍觀。可現在對方竟鳥槍換炮成了大乘期,他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總不能叫他魔尊夫人。

“雲……前輩,”合體期修士挑了一個最不會出錯的頭銜,“您不該在白葉谷嗎,怎麽來這兒了?”

“之前有事離開半個月。”雲佩風言簡意赅,“白葉谷出了什麽事嗎?怎麽有人在這兒守着?”

合體期修士一臉驚愕:“前輩不知道嗎?”

他說:“三日前尊主突破了大乘期中期,魔道和仙盟諸門派都派了人來祝賀,白葉谷正是戒備森嚴的時候……”

雲佩風腦子登時嗡了一聲,失聲道:“你說什麽?”

大乘期中期是什麽玩意?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尊主突破了大乘期中期,前輩不知道嗎?”合體期修士重複了一遍,詫異地看向雲佩風,“那日整個白葉谷風雲變色,離得近的門派都感受到了靈力波動。”

“尊主突破後,刻意彰顯力量,威壓覆蓋大半個魔道地域,修士莫不惶然震悚。”

“仙盟修士來訪後,流明谷的白清主動挑戰尊主,第二招便被打倒在地,難以施法。”合體期修士看雲佩風好像不太相信,強調道,“我聽說啊,這還是尊主不想讓他難堪,第一招刻意留了手!”

“仙盟那群人走的時候都是灰溜溜的,哪還有之前的嚣張氣焰?整個魔道都得了好處,以後哪還有什麽平起平坐,定是白葉谷壓仙盟一頭!”

雲佩風久久沒有說話。

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是走了半個月,十五天,又不是一百五十年。整個修仙界都束手無策的大乘期中期,周筵在半個月內就這麽毫無預兆地突破了?

他講述往事的時候還說自己以後連功法都不想修煉了呢!

“他是怎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他瞪大眼睛問。

“前輩說笑了,功法一向是修士的不傳之秘。”合體期修士露出微笑,邊說邊遞來自認為心照不宣的眼神,“如果連您都不知道尊主是怎麽突破的,我怎麽可能知道呢?”

整個白葉谷都知道雲佩風是魔尊的枕邊人,甚至直接住在魔尊內室。論對周筵的了解,自然該是他最清楚。

雲佩風意識到自己問話的不妥,跟着勾了勾嘴角,眼裏卻沒有一點兒笑意。

周筵到底是怎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

如果按照“平生事紀”裏的內容,周筵突破大乘期中期,就是渡過了情劫。

什麽樣的情劫,會跟他有關嗎?

但如果不是這樣,按周筵說的最後一劫是他沒渡完的憎劫——那說明他已經殺了段厲。

段厲能知曉周筵的行動,神龍見首不見尾,可能性也極小。

無論哪一種可能,似乎都說不通,

雲佩風心裏沒底起來,愈發想見到周筵。

“我能進去嗎?”他問合體期修士。

合體期修士一愣,急忙道:“當然可以。我們攔誰都不會攔您,何況也攔不住……”

“不過我需要将此事通禀俞護法。”他說,“如果您趕時間,可以先走一步。”

俞彥是他的老熟人了,雲佩風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越過巡邏修士的隊伍,向谷口的迷陣趕去。

他已是大乘期,即使不用什麽技巧,迷陣也攔不住他。

四面八方都是随風而動的白楓楊,伴着風聲飒飒作響。雲佩風心不在焉地在白楓楊林中穿行,腦子裏一片亂七八糟。

但有一點很明确,不管周筵是怎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他都沒打算告訴他,甚至是刻意瞞着他。

通訊符傳信那麽方便,他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月讀宗的事周筵都不避着他,如今卻這麽瞞着,也不知道肚子裏揣的是什麽壞心眼子。

雲佩風心裏忿忿,又控制不住地不太安定,不禁加快速度,幾息後便出了迷陣。

外面又是大片大片的楓楊林,瑩白的狹長葉片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雲佩風一時被刺得眯起眼睛,而後緩緩睜開,看向不遠處白楓楊林中的那一抹黑色,嘴角深抿撇下,手垂在身側,不着痕跡地緊握成拳。

無盡的白芒之中,撐着黑傘的黑衣男人無波無瀾地看着他。他似乎知道這是雲佩風的必經之路,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

“段厲。”雲佩風後退半步,一字一頓。

他曾在死去修士的殘念中見過這個身影,也曾聽周筵用帶着恨意的聲音提及過他的名字。

如他所猜想的一樣,周筵并沒能殺了段厲。

如同雪白宣紙上濃重而無法抹去的墨痕,段厲出現在他的面前。

雲佩風又悄悄退了半步。

他還沒忘月讀宗裏,段厲一個人殺死十數個修士的事。

他才剛剛晉升大乘,而對方是敵非友,實力遠超一般大乘修士。

段厲只說了一句話:“你想知道周筵是怎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嗎?”

雲佩風猛地看向他,再也移不開眼睛。

段厲露出一個笑容。他長相并不出衆,蒼白的面色讓笑容顯得陰郁寒涼,只讓人覺得他并沒有笑過。

而他手中的那把黑傘,遮住了所有的陽光,将他完全籠罩在深淵般的濃黑陰影中。

如果沒有系統,他現在應當什麽都不知道。雲佩風吞咽了一下,只在心中默念了“情劫”兩個字,沒有說話。

段厲并不在意他的表現,又平靜問道:“你不好奇為什麽周筵要瞞着你這件事嗎?”

“他跟你說過我,但如果真按他所說,他沒有渡過憎劫,又如何到得了大乘期?”

“他沒有殺了我,又如何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幾個問題沒有停頓地砸過來,雲佩風反而比之前更清醒冷靜了些。

如果沒有系統,他可能會因此而懷疑周筵,但現在——他早就懷疑過周筵了,不用再靠段厲“點醒”。

但段厲所說的這些東西,無疑代表着他對周筵了如指掌,甚至比雲佩風還要了解。

他培養周筵是想吞噬周筵的修為,而如今周筵突破了大乘期中期……

雲佩風打量着段厲,後背出了密密麻麻一層冷汗,面上不露聲色:“所以呢?”

段厲把一本玉簡抛給他。

雲佩風看出它沒什麽危害,伸手接住:“這是什麽?”

“周筵修煉的功法。”段厲。

雲佩風心下一沉,手中的玉簡登時重了些許。

他的直覺告訴他,一旦讀了這本功法,周筵騙他的事情便不再只是他單純的猜測,而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可他還是将神識探入玉簡,極快地掃過裏面的內容,臉色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差。

名劫,憎劫,情劫。

要突破大乘期中期,唯有突破情劫。

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雲佩風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周圍的氣息都帶上了苦澀與難過的味道。

他能看出來這份功法不是作假,周筵真的在騙他。

“雖然我并沒有被他殺死,但在他自認為成功的那一刻,他的憎劫就過了。我是詐死,為的就是讓他渡過這一劫。”

“只不過我當時操之過急,讓周筵在情愛上有了心障,”段厲平靜道,“他的情劫并不好渡。”

雲佩風不想跟他再多說話,沉着臉色,語氣也不好:“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段厲擡起唇角,在這一刻他臉上終于有了些鮮活的生氣,愉悅而胸有成竹:“你雖然一直在拒絕周筵,卻并非不喜歡他。”

“可是,”他話音一轉,“你有沒有想過,周筵真的愛你嗎?”

他輕聲道:“或者,他愛你,是真的愛你,還是只是為了渡情劫?”

雲佩風緩緩地長吸一口氣。

段厲的問題就像個毫無僞裝但是無法避開的陷阱,無論如何他都會中招,他回答不了。

可……

雲佩風突然笑出來,眉眼之間盡是挑釁:“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段厲并不惱怒:“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想清楚。”

“我不管周筵是怎麽想的,但你讓我想清楚……你難道能代替得了周筵?”雲佩風目光銳利,“我不信他要信你?”

段厲似乎皺了皺眉,開口欲要說話。

雲佩風看都沒看他,腳尖一點,掉頭就跑!

他簡直用上了平生所有的力量,所有法力都用來禦空,速度快到身邊的景物一片模糊。

背後感受到一股陰冷的氣息,他頭都不敢回,如竄進草叢的野兔子般紮進白楓楊林,跨越山脈,幾息之間跑過了近十裏路程。

段厲緩緩放下手中的黑傘,表情略有詫異。

雲佩風跑得太快,他動手遲了一步,現在竟已經追不上了。

雲佩風又往外竄了上百裏才敢停下來,停下來的時候後背還在發涼發冷。

段厲可是能一刻鐘不到殺死十幾個合體和大乘修士的人,他才不相信段厲找到他只是為了聊天喝茶,友好地談論周筵的功法。

那股陰冷的氣息冰涼蝕骨,只怕他稍微慢一點,就逃不出來了。

雲佩風環顧一周,他跑的時候全憑本能,根本沒空注意方向,現在這個地方他并不認識。

周圍已經沒有大片的楓楊林,只剩下零星的幾棵白楓楊,孤單地立在山坡上,樹下是茂盛的草叢。

應當是白葉谷的最外圍,或者已經出了白葉谷?雲佩風并不能肯定。

他放出神識查探,确認安全後,松了一口氣,再不管什麽,一屁股坐在草叢裏。

不管段厲想做什麽,都肯定不是好事。

而他說的那些東西……雲佩風低頭,寫着周筵功法的玉簡還拿在手上。

這是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功法,周筵練成了,是世上獨一份。

他在修煉上卡住了,周筵卻成功了。

這門功法有什麽特殊的?周筵是怎麽渡過情劫的?

雲佩風腦中一片混亂,他強行壓下思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拿出通訊符,将手中的功法複制一份,也給姜楷寄了過去。

他對功法沒什麽研究,不如讓姜楷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接着他在另一張通訊符上畫了周筵的符文。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雲佩風甚至把自己都驚住了,後知後覺地盯着通訊符上的符文,不明白自己剛剛想給周筵發什麽消息。

問周筵功法和情劫的事情?還是告訴他自己剛剛遇到了段厲?

雲佩風呆怔在原地,很久後才抿了下唇,眼睛有些濕潤。

段厲的事情太險太驚太急,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地難受起來。

他不知道周筵渡過了情劫代表着什麽,也不能肯定周筵是否真的愛他。

他很希望周筵愛他。

可面對段厲,他表面上鎮定又自信,質問時卻沒有提一句周筵到底如何,只敢虛張聲勢地做出咄咄逼人的模樣。

終究是露了怯。

而現在,中間橫着一個危險至極的段厲,見周筵也不再是個簡單的事情。

他不知道大乘期中期的周筵有多強,但如果他一個人單打獨鬥,絕對無法抗衡段厲。

雲佩風在原地歇了半個時辰,神色複雜地起身,用出一個尋路咒,沿着咒法光芒的指引前進。

這道咒法專為迷了路的修士設計,可以帶人找到最近的曾經去過的地方。

不管之後做什麽,先離開這個讓他兩眼一抹黑的地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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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快完結啦,可能劇情和文案裏……不是那麽太一樣QAQ。因為寫着寫着,發現無論是雲佩風還是周筵,都比我當初以為的更有勇氣,有勇氣去愛和接受愛,即使有了矛盾,他們也不會太糾葛,不會拖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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