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會面

第52章 會面

按照段厲的要求,周筵一個人赴約。

只是他沒有想到,段厲竟然約了這樣一個見面的地方。

他微微皺眉,看着半山坡上被毀壞的洞口。

山坡位于白葉谷的最外圍,靈氣稀薄,寥寥幾棵白楓楊下長滿膝蓋高的荒草。這是根本不會被注意,只是順手劃進白葉谷領地的區域。

周筵前不久卻來過這裏。

這是劍閣秘境之後,順着雲佩風幻境中景象找到的大乘期遺跡。

記憶中的山坡一如原樣,被他暴力破壞過的洞口外碎石散亂,手掌寬的刀痕直入岩石。

透過殘破陣法,能看到洞穴內的家具擺設,與他們離開時并沒有區別。

曾經的雲佩風就是在這裏發現了那本讓他走火入魔的功法,周筵也還能記得他和雲佩風在這裏時的場景。

只不過他們當時都以為這是雲佩風湊巧發現的遺跡,誰也沒想過留下這座遺跡洞穴的究竟是哪位大乘期。

段厲為什麽會把會面地點選在這兒?是因為雲佩風嗎?

不知為何,周筵下意識否定了這個想法,反而想起一個人來。

黎近,不知生死、很可能與段厲有關的大乘期。

沒有想太長時間,周筵在洞口停留片刻,沒有放出威壓,只是擡手撐起獨屬于大乘期中期的氣息,接着緩緩走了進去。

他知道此行可能有詐,但他不能放下雲佩風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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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山洞,周筵立刻發現了不同。

上次他和雲佩風來時,這個山洞只有普通的房間大小。除了洞口,其他三面都是岩壁。

可現在,洞口對面的岩壁上,赫然出現了另一個洞口,裏面是一個更大的洞穴。

周筵心下一沉,這是一處隐匿的暗門,上次他和雲佩風竟都沒有發現。

他沒有管洞穴裏放着的筆記和日記,沿着洞口走入洞穴。

這是一個天然的溶洞,水流潺潺,溫暖潮濕。粗糙的地面上立起粗大的石柱與石筍,頭頂鐘乳石邊上,幾個天窗打下微弱的光斑。陰暗處影影綽綽露出其他通道的影子,四通八達地連接着各個洞穴。

洞穴的最中央擺着一張雙人茶桌,不遠處堆着幾個木箱,還有已經不再能用的破舊燈盞。

周筵粗粗掃了一眼,很快确定這才是當初那個大乘期居住的地方。

接着他擡頭看進前方的陰影。

段厲撐着黑傘,蒼白平靜,無聲地幾乎和濃稠的黑暗融為一體。

雲佩風不在他身邊。

周筵抿了下唇,面色凝然。

“段厲……”他開口喊出幾十年未見過的大乘期的名字,只覺喉頭堵塞,一陣陣地泛起惡感。

“你和黎近是什麽關系?”他問,“雲佩風呢?”

-

白葉谷地盤不小,雲佩風跟着尋路咒走了大半個時辰,終于找到一處他認識的地方。

雖然偏遠,但好歹來過,在尋摸尋摸就能摸回玄淵派——有段厲在,他不太敢再去找周筵。

雲佩風站在山腳,悠游自在地看着半坡上的洞口。

身體原主住過的地方,他和周筵曾經來過這裏。

那這樣的話,他轉身向右,白葉谷在西南,要回到玄淵派只需要……

他突然回過頭,重新看向半山腰的洞口。

這座山的靈氣有這麽濃嗎?

他依稀記得,之前來的時候,這邊靈氣非常稀薄,完全是白葉谷的雞肋之地。

可現在的靈氣濃度,比起白葉谷中心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要是周筵絕對把白葉城建在這兒。

不,不是靈氣,更像是某個修士可以放出來的氣息,因為太過于強大,甚至向外滲着靈氣。

雲佩風不禁打了個寒顫。

靈氣随着氣息外放,即使是大乘期也不會這麽暴殄天物,所以一開始他根本沒有考慮這種可能性。

但現在細細體會,這些靈力甚至像是無意中散發出來的。

絕不會是普通的大乘期,至少也該是段厲那種級別的……不,還要高。

雲佩風回憶着不久前見到段厲時的場景,默默搖頭。

緊接着他想到了周筵,周筵已經突破了大乘期中期。

可是在上個世界時,即使是大乘期中期也做不到這樣。

雲佩風心中疑惑,擡頭看向山洞,放出神識。

神識進入山洞,洞內沒有任何異常——洞口對面的岩壁上竟多了一個洞口!

他思量片刻,在自己身上加了一層隐匿結界,進入洞中。

-

洞中最深的遙遠黑暗裏,段厲靜靜站着,一直沒有說話。

他似乎并沒有回答周筵的意思,只是認真地看着他,比起思考更像是在觀察。

觀察周筵,觀察大乘期中期的模樣。

這讓周筵很不舒服,他死死盯着段厲,感受到冒犯,也感受到數百年來,在他面對段厲時一模一樣的無可奈何。

段厲從來都只把他當作一個工具看待,在這件事上,他從來都直白而毫無隐瞞。

可其他事上,周筵與段厲相處百年,依舊對他一無所知。說來可笑,他見過的與段厲相關的東西,只有對方所練的功法與那把黑傘。

後來他當上魔尊,傾囊倒箧般地查過段厲,把魔道所有的故紙堆翻遍,卻只查出他從魔道退出的散修,其他的東西早已被段厲刻意毀去。

在他面前,段厲永遠握着主動權。

即使是現在。

“雲佩風在哪?”周筵掩飾着焦急,厲聲又問。

段厲眼神動了動,終于有了回應:“我抓他只是想确定你大乘期中期的真假。”

段厲沒有半句無用的話,一語中的說出了周筵最擔心的事情。

周筵看着他,嚴肅而毫無笑意:“怎麽會是假的?我都已經站在你面前了。”

仿佛為了佐證自己的話,他向段厲放出自己的威壓。

龐然若海的威壓即使是段厲也承受不住,他微微皺眉,後退了一小步。

“大乘期前期做不到這些。”周筵說。

段厲的表情卻很快恢複平靜,他點點頭:“大乘期前期是做不到這樣。”

“但是在仙人遺骸的幫助下,你完全有可能做到。”

“自從發現仙人遺骸,你一直在圖謀它。”他平鋪直敘地說出周筵前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你派餘舟在月讀宗地下設置彙集靈氣的陣法,意圖把這些靈氣聚集到自己身上。”

“如果成功,你完全可以做到現在這樣。”

“你是在詐我。”他說。

周筵:“可你也不能确定,不是嗎?”

段厲看了他一會兒,默認了。

周筵擡了擡嘴角,露出了到來後的第一個譏諷笑容。

他要的就是讓段厲不敢确定他大乘期中期的真假。

仙人遺骸裏的靈氣濃郁到會損傷靈根,可他根本沒有靈根,不用擔心這種東西,能夠放心利用那些取之不盡的靈氣。

月讀宗地下他派人布置了無數彙集靈氣的陣法,足以将整個仙人遺骸變成獨屬于他一個人的寶藏。

周筵不知道大乘期中期是什麽樣子,但是同樣,這世上沒有人知道。

所以一個深不可測的仙人遺骸帶來的差異,足以将他加持到睥睨衆生的高度,足以讓其他人信服,他真的突破了境界。

但段厲知道他的一切行動,這些事情他不可能瞞過段厲——除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周筵耍了一個花招,他讓餘舟将陣法的觸發時間設置為随機,又與他自己的境界相關聯。

只要他還是大乘期前期,陣法一個月內的每一天都有可能開啓。

與此同時,雲佩風離開了白葉谷。

“如果我沒有想錯,”周筵說,“當年你刻意詐死,為的就是讓我以為我成功殺了你,以便讓我渡過憎劫。”

“所以一件事不需要真實發生,只要我認為是真的,便能夠騙過功法。那麽我又為什麽不能騙過自己,渡過情劫?”

段厲依舊不語,周筵便知道,這一回合是自己贏了。

如果段厲确定他沒有突破境界,就不會露面;反之,如果他确定他突破了大乘期中期,便會用靈根直接吸取他的修為。

他出現在周筵面前,便代表他不能确認突破境界這件事的真假。

“我的确不能确定,”段厲面色不佳,語氣依舊平穩,他仿佛能看透周筵的內心,“但如果你渡過了情劫,那你還來找雲佩風做什麽?”

他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若是情劫已過,你便不會再在這些事上糾結。”

周筵臉色白了白。

他的謀劃中一直只有他和段厲二人,從未想過段厲會把雲佩風扯進來。

可若雲佩風真的在他手裏……周筵心上仿佛被插了把刀子,一點都不敢想。

“你是怎麽渡過情劫的?你愛過他嗎?”段厲并沒有給周筵思考的時間,一句一句地诘問,“渡完情劫,他對你已經沒有用處,你又為什麽問我他的安危?”

“如果你還沒有渡完情劫,”他說,“我可以幫你。”

周筵臉色徹底蒼白如紙,面對段厲,他好似永遠無計可施,盡心竭力的僞裝只要一瞬便能被打回原形。

接着他擡了擡嘴角:“不用你幫我,你再幫我也沒用。對雲佩風,我從始至終都是演戲而已。”

“我并不愛他,”周筵對段厲說,“只不過利用了他幾個月,演了一場騙過我自己的戲法。”

“今天會來這,一是為了見你,二則是……”他頓了頓,“我雖對雲佩風沒有感情,卻到底是虧欠他,不能看着他落到你手裏。”

這些話雲佩風聽了,怕是理都不想理他,會直接離他而去。

可他不能讓雲佩風成為他的把柄,這樣對雲佩風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如果你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出來。”周筵盡力忽略內心的隐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外強中幹,不那麽像弱勢的懇求,“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答應。”

段厲露出一個笑容,看起來并不相信周筵的話。

雲佩風自進來後便躲在了一根石柱後面,他的隐匿結界用得不錯,不僅同境界的段厲沒有發現他,就連周筵也毫無察覺。

進來時裏面的兩個人正在說月讀宗的事,雲佩風一路從月讀宗聽到渡情劫,再聽到周筵說自己演戲。

此時此刻,他終于聽不下去,走過去伸手戳了戳周筵。

“段厲詐你呢!”他撤去結界,單手叉腰道,“我沒被他抓住,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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