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不知道為什麽，系統突然又恢複了溫潤如月下清泉一般的聲線，罕見地發揮了一個人工智能不該有的耐心，對章啓慧解釋道——

“那是因為我們并不像你們地球人那樣虛僞，注重外表，我們這個文明，更加注重一件物品的實際價值。”

“雖然你的那位……額，小孫子？他說他收購這個明前茶葉的價錢，比雨前茶葉貴了将近一倍。但是，我必須非常遺憾地告訴你，系統不接受他對這批茶葉的評級标準。”

“按照我們的檢測标準，雨前茶葉的各項營養元素，以及這些茶葉中富含的、對于碳基生物健康的有益元素，都明顯高于明前茶葉。”

“所以，系統給這批雨前野生茶葉的定價，是一斤兩顆金豆豆。但是明前茶葉，抱歉，我們最多只能給出一斤一顆金豆子的價格。”

狗系統的報價單一出來，撈錢怪九姑婆立刻心痛如絞！

“你怎麽不早說？！”

系統停頓片刻，過了好一會兒，才用略帶遲疑的語氣說：“宿主第一次和第二次兌換的茶葉，并沒有出現‘明前茶’這個新品種……”

九姑婆頓時一陣窒息。

她怎麽忘了？

最好的明前茶，只有清明前後賣出去，才能賣個好價錢。

她回村的時候，清明節早就過去了。

也就是說，村裏就算是有人采到了明前茶，想賺錢的，也早就賣給茶葉販子了。

留着自家喝，或者給親戚的，也基本不會拿出來賣。

所以，先前村裏人送到她這裏的，幾乎全部都是更便宜的雨前茶。

搞得連沒見過茶葉的系統，都以為雨前茶才是地球上茶葉的标準形态。

現在說這些也無濟于事了。

好在系統給的金豆豆，和章啓慧收購茶葉用的華夏幣，還是有不小差價的，這一單她雖然沒有大賺，但因為這批茶葉裏，還是更值錢的雨前茶占多數，所以，九姑婆她老人家，還是賺到了錢的。

章家義不知道怎麽回事，感覺九姑婆突然就生氣了。

還臭着一張臉吩咐他，以後不許收明前茶了，她這邊從現在開始，只收雨前茶。

章家義愣了一下，眼神閃了閃，突然想到，九姑婆那個要收茶葉的朋友，好像是做高端餐飲的。

難道他找九姑婆買這些高山野茶，其實不是為了拿去泡茶喝，而是拿去做菜用的？

比如說大名鼎鼎的龍井蝦仁，又比如說茶香糯米雞、普洱茶炖排骨、茶香熏鴨子、碧螺春炒蝦仁、茶香牛肉等等。

這麽一想，也怪不得人家點名只要更便宜的雨前茶了。

畢竟雨前茶比明前茶價格便宜了一倍多，而且茶湯更加濃郁，也比較方便做菜的時候入味。

“如果客戶要的是咱們這的雨前茶的話，我倒是還能再收個幾千斤上來，九姑婆，您那位朋友，能吃得下這麽大一批貨嗎？”

章啓慧眼前一亮，但沒有馬上給章家義答複。

畢竟，她那個虛拟的“富二代朋友”，人在國外，經常斷聯，人家要不要再收購更多的茶葉，總要等她聯系到了對方再說吧？

章啓慧故作深沉地表示：“家義你做的不錯，我這邊盡快聯系我朋友，如果他還要茶葉的話，你就接着幫我收，記住，我只要雨前茶！”

倆人這邊聊完了，系統那邊的收購價也算出來了。

章啓慧先把這批茶葉的本金結算出來，轉賬給章家義。

然後再跟他算提成的部分。

“這次是我的失誤，沒跟你把收購要求說清楚，兩種茶葉的差價，也不該讓你一個孩子來承擔。”

“這樣吧，還是按照原先咱們說好的提成标準，一斤茶葉給你十塊錢的跑腿費，這裏是2735斤茶葉，我給你湊個整，就算27500塊錢吧。”

說完，沒等章家義拒絕，九姑婆二話不說，就點開手機轉賬頁面，把辛苦費給他轉過去了。

章家義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也幸虧他喉頭哽咽，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麽感激的話。

因為下一秒，剛才還是個轉賬給“玄孫子”花的慈祥太婆，就化身當代周扒皮，語重心長地教育章家義——

“你這樣被動等着別人給你送錢是不行的。你想想，今年是九姑婆照應你，給你生意做。可明年、後年呢？”

“一斤能賺十塊錢差價，等老鄉們知道你跑一趟能賺這麽多，他們不會自己挑着茶葉直接來找我嗎？”

“說不定呀，到時候我根本用不着給他們一斤茶葉加十塊錢，加五塊、三塊，只要比你給的收購價高，老鄉們都寧可自己找我賣茶葉。”

章家義不敢置信地看着剛才還很慈祥的九姑婆：“您會嗎？”

章啓慧聳了聳肩：“怎麽不會呢？”

“家義，你也是個生意人，不會還相信資本家也會有良心吧？哈哈哈~”

章家義頓時一臉糟心。

“哎呀，小孩子家的，遇到困難就想辦法去解決困難，你在這兒皺着眉頭，難道要用眉毛把困難夾死？我跟你說，你得換個思路去想這個問題……”

九姑婆熟練地把自家晚輩拉到一邊洗腦去了——

“你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是挑戰，但也未嘗不是一個轉變經營賽道的新思路呀。”

“就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情況，你想想，鄉親們為啥能繞開你，直接把茶葉賣給我？”

“因為他們過河拆橋？”章家義想到這裏就一肚子不爽。

要不是他冒着被惡犬追着咬的危險，走村串巷的收茶葉，那些人怎麽知道九姑婆這裏在高價收茶葉？

章啓慧白了他一眼：“清醒點吧少年！河都過去了，人家為啥不拆橋？就算他們不拆了你這座橋，只要一直往前走，身後這座橋，當然也就不需要了。”

“這麽說吧，只要這些人手裏掌握着商品資源，他們繞開你這個中間商，那就是遲早的事兒。不然你想想，為啥這幾年，你們這些投資果園的，想找小販收果子，越來越難了？”

這個話題，讓章家義這個果園主人更糟心了。

還能為啥？

現在很多承包山地種瓜果的，自己都開始在線上直播賣水果了，不讓中間商賺差價，把中間商都給餓死了，本來以為這樣他們能賺更多，結果呢？

現在老百姓都覺得水果越賣越貴，種水果的也說自己賺不到錢在虧本賣，所以問題來了：錢到底被誰賺去了？

這麽一想，九姑婆的話，雖然紮心，但也确實是逃避不掉的事實。

“所以呀，小家義，你明白了嗎？要想繼續跟我做生意，你得讓他們從個體戶，變成給你打工的打工仔，只要源頭茶葉掌握在你自己手裏，以後你都不用去走街串巷收茶葉，只要到了季節，請人把茶葉摘下來，炒出來，直接賣給我，那樣豈不是能賺雙份的錢錢？”

章家義忍不住嘴角抽搐地看着九姑婆。

所以，您老人家還是沒死心，非要我把好好的桃樹給砍了，換成茶樹？

章啓慧真想挖開章家義的腦袋看看，他那腦子，是不是離婚的時候被前妻給順走了。

這麽簡單的問題，他怎麽就想不明白呢？

未婚未育的九姑婆，對教育孩子這件事情，明顯沒有太多的耐心。

收起她本不該有的慈祥，章啓慧面無表情地宣布了一個決定：

“我打算把我家老房子後面那半個山頭承包下來，以後拿來種茶樹。”

“那邊我看過了，估摸着跟你那個果園差不多大，反正你那果園現在也不掙錢，這樣好了，九姑婆給你開工資，以後你順帶着幫我把茶園也管起來。”

“等等！九姑婆您剛才不是說，讓我想辦法自己掌握貨源嗎？”章家義覺得自己好像被繞暈了。

要是去給九姑婆打工，幫她老人家管理茶園，那茶園裏每年采摘的茶葉，不還是屬于九姑婆的嗎？跟他有一毛錢關系？

“對呀！剛才我不是問你，要不要自己種茶葉，你不願意嘛，那我只好勉為其難，自己包山種茶葉咯。”

章家義：“……”

我不是！我沒有！我啥時候說不想自己種茶葉了？

……

章啓慧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給了章家義一個血的教訓：能賺錢的機會，往往都是稍縱即逝的。

你自己沒抓住，那就別怪其他人出手截胡。

尤其是，這個截胡的人，不管是輩分還是財力，都遠在他之上，抗議無效，打也打不過，除了加入，他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嗎？

這天傍晚，從章啓慧家離開之後，章家義沒有回家吃飯，而是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果園。

一路走到山頂的位置。

因為種果樹沒賺到錢，原本打算把整座山頭都種滿桃樹的章家義，最後只種了半座山，從半山腰一直到山頂，這幾十畝山地，壓根動都沒動過。

本來已經打算擺爛的章家義，突然就不服氣了。

反正九姑婆也沒說不讓自己種茶樹呀。

要不，他也和九姑婆一起種茶樹？

九姑婆只說讓他幫忙管理茶園，又沒說不允許他跟着一塊種茶樹。

這一刻，就連章家義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被“大廠卷王”九姑婆給成功帶歪了……

聽說章啓慧要留在老家包山種茶葉，村長章家興眼前一黑，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本來以為九姑婆這樣的大廠精英，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肯定還會回到大城市繼續內卷的。

結果沒想到，九姑婆居然要回來卷他們？

救命~咱村到底哪裏好，我們改還不行嗎？

雖然被九姑婆（的戒鞭）督促着，現在的村長章家興，已經比以前勤勉了很多，但想讓一個已經享受過擺爛有多快樂的人，突然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積極向上的人，除非他被一個“卷王”魂穿了，不然怎麽可能？

章家興願意暫時當一個勤勉的村長，除了對列祖列宗短暫的愧疚之外，更多的還是怕九姑婆的鞭子。

不過問題不大。像九姑婆這樣的高學歷精英，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人家根本不可能留在老家種地嘛。

創業有那麽好創的嗎？看看章家義和他的桃園不就知道了？

可他沒想到，九姑婆還真就留在老家了。不但留下來了，還要找他承包荒山！

“你就說給不給我包這個山頭吧！”章啓慧充分發揮了“長輩可以無理取鬧”的輩分優勢，把可憐的村長堵在了辦公室裏。

章家興縮在辦公椅上，坐立不安，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硬着頭皮規勸道：“九姑婆您從小學習好，沒種過莊稼，不知道種莊稼有多苦多累，賺不到幾個錢不說，還容易往裏面賠錢。”

“您說您好好的當您的大廠精英，年入百萬不是夢。每天進出的都是高檔寫字樓，風吹不着，雨淋不到的，這條件多好哇！咱們村好多年輕人，想要這樣的工作，都只能做夢才能夢到呢。”

“您又何必、何必回村吃種地這個苦呢？”

“別看咱村承包荒山錢不多，但是搞種植真的很燒錢，而且每年都不一定能掙到一百萬……”

章家興唠唠叨叨，核心思想只有一個：種地沒前途，九姑婆您還是辦完家事就趕緊回城，繼續做年入百萬的社會精英吧！

章啓慧言語粗暴地打斷了村長的長篇大論：“行了行了，啰啰嗦嗦的，你看看你還像個大男人嗎？我的事情你別管！你就給我個痛快話，啥時候能把承包山頭的手續給我辦下來？我還急着開荒育苗呢。”

章家興：“……”

“再說了，你又不知道我包山要種啥，你怎麽知道，我回村種地，就不能年入百萬呢？”

笑死！有系統在，別說年入百萬了，她要是年入少于一個小目标，她就把“卷王”兩個字倒過來寫！

被九姑婆堵在辦公室裏，章家興還能怎麽辦？

這要是換成章家其他晚輩，敢不聽他這個村長的規勸，章家興非得打電話找家長不可。

再不濟，村裏那幾個長輩，拉出來也能規勸一番。

可說這話的人是章啓慧……按照他們老章家的輩分排序，夠資格在九姑婆面前說教的長輩，如今都擱他們老章家祠堂裏牌牌坐、等着每年春節大祭分果果呢。

除非章啓慧她爸、章家興的祖爺爺親自托夢，不然誰有資格在她老人家面前瞎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