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笑一笑十年少
笑一笑十年少
在三日月拖住時間溯行軍的增援時,栗子趕完了山姥切國廣所在的地方。
中途,剛才就搖搖欲墜的烏雲徹底落了下來,細密的雨絲給荒涼的墨俣城披上了一層輕柔的紗衣。栗子一邊用手遮住頭頂往屋檐下跑,一邊追問着『呼叫稻荷栗子!稻荷栗子,有沒有什麽能讓雨水消失的法術呀?』
「……沒有。」
『哦。』栗子有些失落地應了聲又問『三日月先生一個人在那裏沒問題嗎?』
「三日月宗近再怎麽說也是天下五劍之一,沒那麽容易被打敗。」
雨越下越大,敲擊在破損磚瓦上,發出了嘩啦啦的響音。栗子一腳踩過剛剛形成的小水坑,前方耀眼的金光已經消失了。
她剛才感受到的山姥切所在的地方……是這個方向沒錯,但是不在光柱那裏。
是在……
她閉上眼睛認真地感受着意識裏連接着兩人的那根若有似無的紅線。對了,是在——
“言靈·縛!”
栗子猛地睜開雙眼發動靈力,斷牆殘垣後忽然蹿出的打刀被牢牢地束縛在了原地。是時間溯行軍。
“嗷——”
溯行軍發出了兇猛的叫喊,和那天她在稻荷栗子的本丸時所感受到的氛圍完全不同。面前的,是敵人。
【齊木栗子……終于……下一次……交接點出現在半小時後。】
腦海內傳來了科學栗子的通訊。栗子抿了抿唇,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地方了。
她沒有理會落單了這個落了單的敵刀,迅速跑向她剛才感知到的地方。
“住手。”另一個潛藏在房屋裏的短刀剛想動手,被一道女聲制止了。戴着能樂面具的溯行軍審神者哼笑着若有所思地說:“終于露出馬腳了啊……稻荷栗子。這次,一定讓你有去無回。你既然都追到這裏了,不給你帶個路未免太不顧共事之誼了。短刀,讓其他刀讓開,給我們的‘間諜小姐’讓條道。”
黑暗裏,伴随着幽藍色鬼火的短刀瞬間從房間裏消失。
“呼……哈……可惡!又有新的!”連續多日的戰鬥已經讓山姥切精疲力盡,他砍下敵刀手臂時,很快就中了招,後背被砍了一刀,山姥切踉跄了幾步,刀插進地面,差點跪倒下來。好在笑面青江立即補了上來,幫他擋了一擊。
“……多謝。”山姥切咳着血低聲。
但無論是他還是笑面青江,體力都已經到達極限了。
本來的話,必要時狐之助能夠啓動一套強制程序,聯系審神者,将他們帶回本丸。但是狐之助被殺了,失去了定位,他們又被敵軍打散,現在這種狀況,就算是審神者恐怕也無能為力。
視線也模糊了,到此為止了嗎?
“哎呀哎呀,一副認命了的糟糕表情呢。”笑面青江斬殺了一個偷襲他們的敵刀後,他瞥了山姥切一眼,調轉站位,守護着山姥切的後背,他喘着粗氣,卻還在說,“笑一個吧,笑一個。”
“這種情況下笑得出來嗎?”山姥切不能理解地反問着。回應他的,是笑面青江的短促輕笑,他環顧着層層疊疊,怎麽砍也砍不完的溯行軍,語氣随意地道:“那麽,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山姥切,你也差不多回答下我心中的疑問吧?發生什麽事了嗎?”
“……什麽?”笑面青江這句話問得突然,山姥切一時沒能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出陣啊出陣。原本這次的任務,主人安排的是三日月來吧,你才遠征結束就要求了出陣,因為很堅決,主人才更換了出陣人員的名單吧。”笑面青江說,“大家都很擔心你哦。難道……和新來那位刀匠小姐有關系?”
“我表現得這麽明顯嗎?”山姥切說完這句話後才覺得自己說漏嘴了般,他口吻懊惱地“唔”了聲,但事已至此,他只有接着剛才的話繼續,“我是仿造品……”山姥切碧青色的眼瞳裏倒映着敵軍刀鋒上的刺眼光亮,他平靜地回答:“很快就沒興趣了,我知道的。”
笑面青江愣了下,他想起來山姥切國廣并不是現在的主人所鍛造的刀,這座本丸原來的主人似乎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巫女,但是在選擇了初始刀後不久就不告而別,再沒回來過,加上山姥切國廣原本就是仿品,因為這件事自卑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仿不仿品什麽的根本不重要,但是這樣的話,由他這個傳說中斬殺了幽靈的守護刀來說,似乎沒什麽可信度。
“難道那個漂亮的刀匠小姐是……”
笑面青江話音未落,頭頂傳來了磚瓦響動的聲音,笑面青江和山姥切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他們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遠離了聲音傳來的地方,警惕着上方的動靜,聲音越來越大,不過剎那,連片的磚瓦一起掉了下來,飛揚的塵土裏夾雜着蒙蒙的煙雨,一個女孩子“嗚哇”一聲緊跟着落了下來。
“哦?”笑面青江饒有興趣地應了聲。
“你……”山姥切國廣則是一臉詫異。
“我來救你了,山姥切先生!”從地面上爬起來的少女很肯定地說着,因為有稻荷栗子給的陰陽術防身,她沒受什麽傷。
頭頂,追殺着栗子,把她趕到這裏來的溯行軍群魔亂舞,透過磚瓦掉落後展露出的一方空隙,鋪天蓋地,密密匝匝。
山姥切國廣:“……”
你确定?
一把敵短刀突然沖出襲擊栗子,山姥切國廣剛要動手,栗子拉住他,念動了在大江山阻止酒吞童子和源賴光時使用的法訣,冰冷的靈力一次性傾瀉而出,大地和天空都似乎要被凍結般,溯行軍發出了悲鳴,栗子也被這由內而外的寒冷凍住了,有些顫抖。她忽然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将這個法術教給她的人……唔,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時間不多了。
她一手拽着山姥切國廣,另一只手拉過露出了驚訝表情的笑面青江,在衆目睽睽之下,帶着兩振刀跑了。
好冷。
靈力被耗光的感覺。仿佛骨髓裏都被灌水凍上了般,冷得她牙齒打顫。
好想睡。
“喂、醒醒……喂!”
山姥切搖晃着她的肩,一下子把她喚醒了,栗子擡起頭,撞入了一雙碧青色的清澈眼睛,裏面寫滿了擔憂和震驚。
栗子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脫力跪坐在了地面上。
“暫時把他們甩掉了。”觀察着附近的笑面青江說,這裏是一處小樹林,細雨綿綿,但幾人的衣服還是都被潤濕了,尤其是在雨中奔跑了十多分鐘的栗子,笑面青江歉意地繼續,“但是還不能放心,之前有幾次我們都把溯行軍甩掉了,又被他們追上來了,簡直像是他們在我們身上安裝了那個……嗯,叫GPS的東西吧?”
“刀匠小姐,不如我抱着你逃跑好了,這樣要快點。”笑面青江說着就彎下腰要來抱她,栗子有些不适應,她本能地僵直了身體,笑面青江瞧見了,微微一笑安慰着,“那麽,把身體交給我吧。”
——這話就完全起不到安撫人的作用了。
栗子用看誘拐小朋友的怪叔叔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交給我就可以了。”山姥切下意識地道。
“诶?但是你受了很嚴重的傷。”笑面青江意外地看向了山姥切。
“沒事。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山姥切微微垂下了眼睑,他主動把身上的破損白布取了下來,蓋住了栗子頭頂,給她遮雨,他淡淡地說,“像我這樣的仿品,也只能起到這樣的作用了。”
栗子愣了愣,她握住了山姥切的手:“你不是仿品。”
山姥切一怔。
她想了下又趕緊補充:“或許你是因為仿照着其他的刀才鍛造出來的刀劍,但是山姥切國廣就是山姥切國廣,你經歷的過去都是你自己的東西,和其他人無關,是獨一無二的刀。”
“這是,将我丢棄的你,發自內心說出來的話嗎?”
山姥切國廣忽然問,這是他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承認她的身份,之前是為了不給她添麻煩,也是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質疑。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既不是嘲諷,也沒有怨怼。他只是詢問,除了對自己的諷刺外,認真地向她問出了心中懷揣了多年的疑問。
雨下得大了。
栗子曾經問過稻荷栗子,為什麽要離開時之政府。
那個時候稻荷栗子的回答是“與你無關”,後來,從小七那裏得知山姥切國廣是山姥切長義的仿品後,栗子又重新問了稻荷栗子一次,問她,為什麽要像那樣離開山姥切,就算是做個告別也好,只要好好道別的話,他也不會鑽牛角尖這麽多年吧。
稻荷栗子是這麽回複她的。
「刀就是刀,是鋼鐵之心的武器。我不建議你對刀劍付出太多的感情,那麽做沒有意義。」
作為“稻荷栗子”,她的回答,她應該的回複是——
“是的,我是發自肺腑地這麽認為的哦。山姥切先生。”
披着白布的少女擡頭注視着他,不是他印象中漠然眼神,她的目光很溫柔,微微笑着,讓他想起了春天漫山遍野的花。
笑面青江看着山姥切愣住後不自覺軟化下來的表情,他勾了勾唇。啊,不錯呢,這不是也能露出很棒的表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