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各懷鬼胎

各懷鬼胎

空白過後,蘇葉困難地以手支額,圍繞“繼風”這個名字苦苦思索起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她覺得自己又不明白了:怎麽會是繼風來呢?莫非他真是刑部影子?

眼看就快到段家,蘇葉還在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撅嘴,竟完全不似平時那般嚴防死守、不留任何表情讓人探究。段雪寒的心髒噗通噗通一陣亂跳,于是試探道:“你很在意?”

某人忍不住了。

蘇葉抿嘴一樂,“哪能啊!我啊……”她眼波微轉,故意不再接着說下去,“得,我哥派誰都一樣。不過我倒想問問你,繼風來的時候你要怎麽辦呢?”

段雪寒心道:我能怎麽辦?你和繼風相會,我心裏酸得很,當然要消失一段時間了。

他表面卻說:“你且放心,我不會偷聽也不會故意打擾你們。”

蘇葉笑得開心:“那成,我就等着你的表現了。如果你表現得好,我說不定一個高興就帶你回家去做上門女婿呢!”

她心中卻想:要裝?還裝?再裝?

段雪寒愣了好幾愣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說什麽?帶我回家?回蘇家?這麽簡單就……”

簡單嗎?

蘇葉索性兩眼一閉,把身體小心地埋進柔軟靠枕裏,悠然說道:“是呀!我突然間覺得吧,其實你這人挺好的。你看你有個大哥,即便入贅我家也不用怕絕了你家香火。再說你不一直希望我能給你個機會嘛,現在機會來了,你要好好表現。”

段雪寒幾乎咬碎牙齒:“你怎麽……不過是繼風要來而已,你怎麽又開始陰陽怪氣了!”

蘇葉奇道:“咦,我陰陽怪氣?哪裏?”

“你哪裏不……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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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當口,馬車停了。

段雪寒正待駁她,一直咯啦前進中的馬車就猛地一頓,險些将沒有防備的他甩下座位。他忙轉身去扶蘇葉,生怕她磕着哪裏。

車夫平板卻不失尊敬的提醒敲入車廂:“段家已到。請二少爺、蘇姑娘移步下車。”

蘇葉雙眉一揚,卡着段雪寒的手腕笑嘻嘻地說道:“二少爺,到‘你們’段家了。”

這笑容這語氣……

如果明年的今天是自己的忌日,那麽段雪寒絕對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自己一定是被蘇葉活活吓死的。

段雪寒被蘇葉趕下馬車,卻想起她目前狀況并不适合随便走動,又轉身跳回去将她托了起來帶下車廂。因不願讓段家人輕視了蘇葉,所以他并沒有像在回春堂那樣抱着蘇葉就不撒手,而是以不震蘇葉後背的力道讓她兩腳着地,這才撤開環着她的雙臂。

蘇葉站穩了身,繞到段雪寒後面,低頭将臉對着他的肩膀,輕聲笑問:“怎麽,二少爺也會害羞?”

段雪寒頭疼萬分:蘇葉這是中了什麽邪,明明方才在回春堂的時候還很正常,被他一逗還臉紅了。自從提到繼風,她就好像被附了身,性格中惡劣的一面展露無遺,看那架勢似乎要把他逼瘋。

這樣下去能行嗎?

肯定不行。

所以段雪寒憋足一口氣,準備反攻。

然而不等他說些能挽回自己頹勢的話,段家大門那邊就傳來了笑聲:“我的好侄兒終于舍得回家了!來,快讓我瞧瞧,這些日子在外奔波有沒有曬黑餓瘦哇?”

原本站在段雪寒身後的蘇葉聽了這話便下意識地仰頭看上去。餓瘦倒還不至于,只是這家夥真的會被曬黑嗎?她挺好奇的。

誰知蘇葉這一看才發現段二少爺早卸下臉上的笑容,此時正冷得跟對方欠了他無數條人命似的緊盯着那位五十歲上下的男子。

再次出于好奇,蘇葉轉眼打量起這位能讓段雪寒厭惡的人。

此人氣度不凡,雖已鬓角斑白,卻依然像年輕人一樣矯健,幾個大步就從門內邁了出來,穩穩當當且氣息不亂地停在段雪寒身前,看樣子他也是個高手。聽他話裏對段雪寒的稱呼,估計他就是段氏上任武尊主的弟弟段笙,亦是現任武尊主段冰寒的叔父。

早有傳聞說段氏內部不合多半與老一輩人有關,現在看來傳言未必是假。這位眉眼間糅合了霸氣與奸詐的老先生絕非善類,更不用提段雪寒一見他就擰了個大冷臉,以一種極其不恭的神情對待他的熱情招呼了。

面對段雪寒的冷臉,段笙顯然已經習慣。他老練地拍拍手,裏面呼啦啦跳出一大群人來,分成兩排,整齊劃一地高聲說道:“請二少爺安!”

段雪寒淡漠地點點頭,“叔父辛苦,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勞叔父幫我打點家裏賬務。”

“一家人說什麽客套話?”段笙說着就轉了臉,像是剛發現蘇葉的存在,頓時驚訝又驚豔,由衷贊嘆道:“這位可就是讓雪寒險些沒砸爛回春堂的姑娘了?”

段雪寒應景地從身後拉出了蘇葉:“這是我叔父,你想必是聽過他大名的。”

感覺到他在自己胳膊上捏了捏,蘇葉心中有數,當即臉也不擡,只顧低頭一福,“小女子見過段前輩。”

段笙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哎呀,久聞姑娘姿容非凡,今日得見,真是國色天香、貌美無雙呀!莫怪我們雪寒動了心……這個,恕我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蘇葉稍微感慨了一下:她終于知道段雪寒這股子厚臉皮的勁兒師承何方了。

但有些該說的話還是得事先說清楚的,所以她做着小女兒家的樣子,羞羞怯怯地将頭低得更深,“小女子姓素。”

段雪寒冷眼看着蘇葉又裝成這般柔順小媳婦樣兒,忍笑咳了幾聲,別過臉繼續做深沉狀。

“素”、“蘇”二字字音難辨,只見段笙眼睛一亮,緊接着問道:“姑娘可是京城蘇家的人?”

蘇葉挽起一抹恰到好處的訝異,擡眼迅速瞥過他,複又低頭嬌柔道:“段前輩指的是哪戶人家?莫不是蘇太傅府?”

段笙大喜,“正是!不知姑娘排行第……”

蘇葉微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想是段前輩誤會了,小女子姓素,卻是……缟素的素。”她故意撿了個對老人家來說不太吉利的字眼。

段笙大大地愣了一愣,臉上的風雲變換可謂精彩絕倫。

段雪寒本來還有些擔心蘇葉要吃虧,結果不小心瞟到了段笙那忽而興奮忽而失望的表情,再次忍笑別開了頭,決定放手不管了——他早該知道的,蘇葉絕不會任人宰割。

因着蘇葉的回答,段笙低迷了一會兒。不過他很快就重整旗鼓,笑着說道:“喲我真是太失禮了,竟然把客人堵在門外,傳出去又要被人嚼舌頭說我做人不厚道。來,蘇姑娘請進!我年紀大了也不中用啦,這以後啊,可還得叫雪寒為你張羅。”

那廂,段雪寒已經擡高了下巴,現場演繹了段家二少的趾高氣昂,拉着蘇葉就要進門。

蘇葉也沒去理會段笙繞“素姑娘”為“蘇姑娘”。帶着得體的微笑,她依舊稍稍低着頭,緊跟在段雪寒後面小碎步蹭進了大門,将一個初見世面的小姑娘演得活靈活現,任是段笙這般毒辣的眼睛也挑不出她的破綻。

進了段家,蘇葉埋頭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掃向四周,發現這段家的院落安排與尋常富貴人家并無差異,就是某些格局略作修改。她悄悄地記住了這些與衆不同的地方,然後又把注意投放在那些偶爾來往的男男女女身上,默默地估量着他們。

沒多久,走在前頭一直對段雪寒交代段家賬務的段笙忽然回頭問道:“姑娘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蘇葉斂起心神,含笑應答:“小女子家中尚有一兄兩姐,兩位姐姐已經出閣。”

她承認她是有意這麽說的,只有真真假假才能叫這倚老賣老、總想探她虛實揭她底子的老匹夫犯愁。

果然,蘇葉的回答讓段笙僵了僵。他讪讪道:“巧,這還真是巧……”

蘇葉明白他說的巧是什麽。因為蘇家三姑娘蘇葉正有一兄二姐,且兩位姐姐都早出嫁了。現在蘇葉把自家情況搬了出來,卻非要告訴段笙自己姓“素”,叫段笙如何不糾結?

見叔父這般模樣,段雪寒終是忍不住,邊咳邊低笑了起來:這就是小瞧蘇葉的下場。

他段笙狡猾也罷奸詐也罷,卻都不該仗着閱歷廣欺負人家小姑娘,須知有些時候那看似單純柔弱的小姑娘也不是好欺負的。

于是三人各懷鬼胎,表面上看似和睦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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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後,碎石子鋪就的路邊突然出現一高一矮兩抹身影。

高的那個正是武尊主段冰寒。矮的那個卻是名身量不足的小女孩兒,長得與閻王愁岳寧有些相似,一樣的杏眼一樣的挺鼻,偏偏那張櫻桃小嘴撅得老高:“尊主,就是這個一臉奸笑的女人啊?看起來也不怎麽樣,二少爺怎麽喜歡上她了,好沒眼光!”

段冰寒笑着拍拍她的腦袋,竟似拍着家養的貓兒狗兒,“小珂,連你姐姐都沒鬥過她呢!”

被稱為小珂的姑娘眉頭一擰,嘴巴翹得更高了:“是我姐傻,不懂得跟人争,只知道忍讓也不通情趣。那回我教她去□□二少爺,她竟然說我不知廉恥!我不管了啦,她懦弱是她家的事兒,早晚我要讓她後悔!”

段冰寒頗覺有趣:“你要怎麽讓她後悔?”

小珂頭一昂,人小志氣卻不小:“我要當二少爺的新娘子!別人靠邊站!”

段冰寒啞然失笑。但他的笑容沒持續多久。

“小珂,”他像對待女兒一般撈起女孩兒的辮梢,把夾在辮子裏面的一片樹葉摘走,然後随手扔掉,“如果雪寒死了,你會如何?”

小珂信心十足:“不會的,二少爺永遠不會死!”

段冰寒聞言笑個不停。

最後,他摸了摸小珂的頭發,“天底下沒有永遠不死的人。”

小珂似懂非懂,不過依然對蘇葉抱有不滿:“反正,我要把二少爺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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