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亡羊補牢
亡羊補牢
齊克澤是個好孩子,既然大叔發話,那他就從善如流地長話短說了:“我與大堂兄一起回鄉為祖奶奶拜壽,返京之後小葉卻不在蘇府了,所以我出來找她。”
繼風堅持補充:“要叫姐姐。”
齊克澤不以為然:“為什麽一定要叫姐姐?喊小葉不更親切嘛,反正我以後是打定主意要娶她的,我想怎樣就怎樣,大叔你管不着。”
繼風磨牙:“你這小鬼才多大點就開始想這些事啦?小葉比你大三歲,三歲!”
“女大三抱金磚,她嫁我正好……”話說到一半,齊克澤忽然瞪圓了眼,“等等,我還沒問你是誰呢!就說你怎麽知道我比蘇葉小三歲?聽你的語氣好像跟我們有多熟似的,看你長得挺風流,一臉頹廢、明顯縱欲過度。大叔啊,你該不會是小葉在這邊剛剛認識的某潑皮某無賴,仗着知道些內情就要多管閑事的吧?”
蘇葉聞言笑了起來,不過倒沒有責備他,只打了個圓場:“克澤不得無禮,這位公子在尹陽是個名人,不要招惹他,小心被暗殺了喲!”
但繼風對蘇葉和稀泥的行為很不滿意。
一臉頹廢?縱欲過度?潑皮無賴?多管閑事?
這小鬼膽子好大!
繼風怒極,可他總還保持着三分理智,而且蘇葉就在一旁邊笑邊使眼色讓他注意情緒,不能衆目睽睽的就暴露了身份。
見他這樣,蘇葉還真有些怕他忍耐不成、就此暴走,所以硬憋回了盈滿胸腔的笑意,朝齊克澤說道:“你不肯喊我姐姐也就罷了,怎麽能亂稱呼人家大叔?我來介紹,這位是段家二少爺段雪寒。”然後她朝繼風眨眨眼,又對齊克澤繼續說:“段氏在武林地位極高,消息也十分靈通,雪寒上次進京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你了。”
“啊!”齊克澤頓悟了,“原來就是你呀!聽說你自稱是小葉的丈夫,還趁我不在京城的時候糾纏小葉,整天賴在蘇府大獻殷勤。喂,我不管你是段家的什麽人,告訴你,排隊想娶小葉的人不少,雖然前頭沒了繼風那家夥的阻擋,你也得在我後面。”
繼風心想:到底是誰糾纏誰?別以為他不在京城就不知京城發生了什麽。每次他出京辦差,這小子總要趁虛而入,憑着兩家的姻親關系尾随蘇蘭來往于蘇齊二府,在蘇家裝瘋賣傻地讨巧衆人,妄圖能博個良好印象。
然而他無法表明自己就是齊克澤口中的繼風,只能暗自憋氣。
幸好蘇葉還記得逛街的首要任務是抓緊金主多買東西,順便再報複性地小小刺激一下隐瞞真相又拒不相認的某人,若把繼風氣跑了,她豈不人財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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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笑眯眯地對齊克澤說:“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住在段家,打聽起來也就方便多了。我今天出門有事,不能跟你多聊,明天或者後天吧,你去段家找我就行。如果他們不讓你進門,那你就搬出這位二少爺的名號。”
繼風氣急:“我不……哎!”
蘇葉的繡鞋悄悄地碾上他的腳面,讓他下面的拒絕沒能順利吐出。
齊克澤一直擔心蘇葉在意他的年紀,聽了她的話就急着想證明自己已經不再是個孩子,所以他忙不疊地點頭:“好的好的,我不耽誤你了。你有空也可以來找我,反正就住在那邊那家樓頂挂鈴铛的客棧裏,很好認。”
蘇葉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不遠處确實有一家三層客棧,最奇特的是樓頂挂了叮叮當當的一長串鈴铛,随風搖曳,竟不曾發出丁點聲響。
她隐約記得尹陽有個奇怪的風俗——
深谙此地風俗民情的繼風幸災樂禍地哼道:“客棧?齊少爺好雅興,怕不是夜夜沉湎于聲色了吧?”
齊克澤一頭霧水:“啥?”
他方才指明投宿地點的時候,蘇葉并沒有注意到那家“客棧”的樓頂挂了不響鈴,現在經齊克澤這麽一強調,蘇葉才發現他所住的“客棧”居然是家青樓。
不過看齊克澤的樣子似乎尚不知情。所謂不知者無罪,既然他不曉得尹陽當地有這麽個奇怪的風俗,那麽還是讓他繼續無知下去比較好。
斟酌了一下字句,蘇葉盡量以不至打草驚蛇的方式說道:“克澤,你在京城呆的久了,對外面不很了解。我覺得你該選個稍微便宜些的地方,而且我想你大約也不太需要什麽特殊招待之類……”
齊克澤點頭稱是:“對呀,我前天投宿的時候也發現了,那家客棧好貴,比別處要貴十倍以上呢!我就奇怪了,難道尹陽這邊的客棧都這麽貴的嗎?雖然我沿途所住的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客棧,可卻從未住過這麽一夜千金的地方。但這家客棧環境很好,裏面還有漂亮姐姐端茶倒水,就是她們到了晚上總來問我要不要人陪。其實我早就不怕黑了。”
蘇葉:“……”
繼風埋頭不語,似在冥思苦想着能一招制勝的法寶,以對付像齊克澤這般缺心眼的小子。
蘇葉望天望地望四周,望了半晌後才對齊克澤說:“克澤小弟啊,并非每家客棧都和京城的一樣,下次千萬不要看着樓高就去投宿,有時候樓高了容易摔着。”
齊克澤懵懵懂懂:“你的意思是,我該換個地方住?”
蘇葉語重心長:“好孩子,姐姐帶你去找個更安全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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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克澤住的這家客棧——或曰青樓,有個十分大氣的名字:海潮閣。
站在樓門口仰臉将高高懸挂于二樓檐上的牌匾瞅了又瞅,蘇葉頗為無言:青樓就青樓吧,還取這麽個聳動的名字!別說克澤了,單看那海潮閣三個字,八成她也拿不準這裏究竟是做什麽生意的。
繼風兩手一抄,笑道:“也虧克澤那傻孩子能在這種地方連住兩天還不清楚自己進了虎穴龍潭。”
蘇葉道:“那是自然,心無旁骛的孩子不會被外界的紛擾迷惑心智。若換成你段二少,想必早樂不思蜀了。”
繼風嘆道:“好好的怎麽又把我拉下水了?我真無辜。”
蘇葉心中憋笑,嘴上卻說:“等一會兒進去就知道誰無辜誰不無辜了。”
不知繼風從哪裏摸出一把扇子,呼喇一聲打開掩住了臉,“咳咳,只是讓克澤搬離此處,我進不進去都一樣,要不我還是在這裏等着你們?”
正巧齊克澤已在裏面沖還在門外的兩人喊道:“小葉,你們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去收拾好了東西就出來!”
蘇葉對他一笑:“好的。”然後她轉臉又朝繼風說:“心虛了是吧?”
“誰、誰說的?我才沒心虛!”繼風僵直地邁步,“走,進去就進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蘇葉抿嘴,跟在他身後進了海潮閣。
不出蘇葉所料,段雪寒的臉剛出現在海潮閣,一個鸨母打扮的半老徐娘便從某個角落裏神奇般地踩着淩波步飄了過來:“哎呀呀,這不是咱們的段二少爺嗎?二少爺好久不來,我這裏的姑娘們可都想死你了呢!”
據蘇葉目測,這鸨母應該已經年過四十了,可她風韻猶存,依舊保持着窈窕體态,兼之面上妝容既不清淡寡味又不濃豔媚俗,果然是個有品味的女人。
莫怪這鸨母能撐得起如海潮閣這般氣派的青樓,只看這樓內的布置擺設和她那與一般鸨母千方百計拉攏顧客大相徑庭的舉止,就能略窺一二。
于是蘇葉靜觀其變。
繼風尴尬了,扇子搖了幾下,估計是感到有些不合時宜,幹脆停了多餘的動作,直接向蘇葉解釋:“只是偶爾來這裏談生意而已……”
那鸨母瞅瞅蘇葉,雖然能從繼風的言辭中猜出她是他的心上人,可她照常該說該笑,也不避諱分毫:“二少爺說什麽?只是偶爾來談生意的?哎呀,要是這話傳到大家耳朵裏,那不又要徒增許多煩惱!二少爺到我們這裏竟只為談生意,唉,我真替那些苦苦盼着您來賞光的孩子們痛心呀!”
繼風已經不敢看蘇葉的臉色了。
反觀蘇葉,她倒是一派大方:“哈哈,男人嘛,談生意總喜歡鑽花粉堆。嬷嬷別惱,段兄這是在跟您開玩笑哩。”
鸨母聞言,這才正眼瞧着蘇葉,一瞧之下驚覺蘇葉的武功底子實在不錯。再看看段家二少的“悲苦”表情,她頓時笑了起來:“嗨,我當怎麽,原來二少爺您一廂情願來着?啧啧,難得,真是難得!這位姑娘,我敬佩你。我是這海潮閣的鸨母,姑娘若不嫌棄,喚我窈娘即可。”
蘇葉笑道:“我走過這麽多地方,可還沒見過似窈娘這般爽利的鸨母呢!我姓素名葉,窈娘喚我小葉就行。”
窈娘也笑了:“我也是頭一遭見到像小葉這樣不把我們青樓女子當異類對待的姑娘。不錯不錯,二少爺的眼光就是不一般。不知方才進來的那位小哥是你的……?”
蘇葉瞥瞥繼風,複又對窈娘笑道:“他是我姐夫的堂弟,小孩子不懂事,讓窈娘笑話了。”
窈娘趣道:“你姐夫的堂弟倒是可愛得緊,我這裏多少姑娘去敲他的門,他竟回答說他不怕黑,不需要人陪着。你別說,我一聽他這話,就曉得他是個童……”
後面的“男”字尚未出口,繼風就劇烈地咳起來:“咳咳!咳咳咳!”
窈娘掩唇輕笑。
蘇葉疑道:“段兄,你嗓子不舒服?”
繼風道:“……沒。”
他警告地瞪了窈娘一眼,讓她不許再亂說那些沒遮沒攔的話。
窈娘倒還真稍稍收斂了,與蘇葉撇開繼風高興地說笑着。
忽然,不知是誰嬌滴滴地喊了一嗓子“二少爺來啦”,接着樓上就沖下來了一群莺莺燕燕,見着繼風就像含春少女見着了情郎,一股腦地撲将過來。
白天總是安安靜靜的海潮閣內頓時響起一片莺聲燕語。
“二少爺您可來啦!”
“喲呵我們都等你好久啦!”
“您怎麽在這個時辰來找我們啦?”
一聲疊一聲的“啦”直把繼風啦得渾身冰涼,他邊躲着衆女的熱情飛撲,邊忙着亡羊補牢:“小葉你聽我說,我真的只是來談生意,我從沒碰過她們一個手指頭!”
蘇葉拖長了聲音:“段兄的紅顏知己真是遍布天下,叫我佩服不已吶!”
窈娘偷笑。
繼風幾乎無力:“窈娘你就別笑了,快幫我解釋啊!”
窈娘不好拒絕他,故而整整臉色,點頭說道:“确實,二少爺每次來我們海潮閣都是最老實不過的,我可以作證。”
“沒錯!”
待繼風想再說些什麽辯解之詞的時候,齊克澤就收拾好包袱下樓了。
一見這脂粉滿天、環釵橫飛的熱鬧景象,他不由咋舌:“段大叔,原來你才是怕黑的那個啊!你很需要人□□麽?”
蘇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繼風。
繼風嘆息了:做人難,做段雪寒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