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

面對蘇葉的疑問,挽春很想像往常一樣用“沒錯就是你挽春大爺我”這句話回答她,但他不能。于是他只能說:“既然三姑娘還能認出我,那請你配合一點跟我離開這裏。”

蘇葉搖頭,繼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由衷笑道:“十年不見,你的功夫好像精進不少。不過我現在的身份與你相似,所以我還不能走。若你有心,不如幫我把克澤帶到安全的地方。”

挽春一聽蘇葉這話就氣不打一出來:她為什麽不能像蘭姑娘那樣潔身自好一些啊?走到哪兒都不忘勾勾搭搭,在京城尚有一位繼風公子沒交代清楚,尹陽這邊又多了段雪寒,她不知道段雪寒以前是蘭姑娘的未婚夫嗎?現在倒好,硬冒出個齊家人。真不知該說她多情還是濫情。

“免談。”他從懷裏取出随身攜帶的藥瓶子,打算為蘇葉止血,“要不是看在蘭姑娘的份上,本少爺根本連你都懶得管,齊克澤又算什麽東西?”

蘇葉偏頭躲開挽春即将撒上她脖頸的藥粉,“不行,這個暫時不能碰。別說自己給自己上藥了,我甚至連擡手的勁都沒有,待會兒窈娘發現傷口有異,我可沒法解釋。倒是你……”說着她笑了起來,“我還當你是看在我爹對你多年栽培的份上——原來這麽多年了,你暗戀我姐的毛病依然沒改。你也有夠純情的了,只見過兩三次就能用情至此?小蘭到現在還不知‘挽春’是誰呢!”

蘇葉的話正刺中挽春心中最痛的傷,直接把他氣歪了嘴。

按捺下心中那絲想要一拳揍掉蘇葉笑臉的沖動,挽春幾乎耗光十年的忍耐。他忽然覺得,蘇家三姑娘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也精進了不少。

為博回面子,挽春威脅道:“我有足夠的能力把你拍死。”

蘇葉笑得三分開心、七分狡詐:“那你就等着被蘇家追殺到天涯海角吧。”

挽春的表情剎那間變得極為猙獰,臉色幾番更替,正待發火卻聽見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他控制了火氣,忿忿地壓低聲音對蘇葉說道:“窈娘來了。”

蘇葉悠然道:“那正好,你先找個地方躲着,我什麽時候喊你,你什麽時候再出來。”見挽春似有不滿,她笑眯眯地補充道:“記住,我是蘇清的女兒,并且全權負責這次的官銀案。一旦我成功了,你勢必不可在尹陽久留,刑部那邊自會另派他人接替你——重回京城的機會端看你願不願意抓住。這樣,我的話你還敢不聽嗎?”

挽春的大腦飛快運轉:“重回京城”等于“完成使命”,“完成使命”等于“報答了蘇家的大恩”,報恩之後就能光明正大地在蘇府出沒……

不再多言,挽春迅速翻身躍上屋梁。

接着,房門就被打開,五花大綁的齊克澤踉跄着出現于門口。

蘇葉立即嘆道:“克澤,我讓你去段家找我,可沒教給你用這種法子找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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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克澤站在原地,一時語塞。隔了半晌,他才不好意思地問:“我拖累你了對不對?”

這已經不僅僅是拖累了。但蘇葉自認厚道,沒再繼續打擊齊克澤那所剩無幾的自尊。反正不管說什麽都于事無補,倒不如省下口水想想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總之無論挽春用什麽法子,段冰寒一定會得到消息。這麽大費周章地讓她被抓,想也知道段冰寒不可能放棄這個挑明段笙野心的大好時機。

但蘇葉是清楚的,挽春不該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多半因為接了段冰寒的命令才前來協助。段冰寒這麽謹慎的一個人,可能早已覺察到挽春的身份特殊,否則他不會放着那多可用的護衛、單單挑上本職只是個大夫的挽春來保護她。

段冰寒想借此将挽春打回京城嗎?如果真是這樣,朝廷就又要再派人到尹陽這邊盯着段氏了。

這是一點。

另外還有:段笙究竟為什麽抓她?只因她是蘇家人段笙就這麽關心,這個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些。

雖然蘇葉的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刨根問底,可得不到一個準确的解釋,她心裏很不舒服。這就好比是在解九連環的時候,有一環無法解開,後面就會陷入僵局。

蘇葉正思索間,齊克澤蹭了過來,小聲問她:“葉姐姐,幫我把繩子解開行不行?”

蘇葉頗無言了一番:“你啊……怎麽忽然想起來規規矩矩地喊我姐姐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在說完這句話後,貌似聽到頭頂有一聲輕哼?不應該吧,她中了雙重迷藥,挽春應該解不開,再者她本身并沒有感覺到力氣回流。那頭頂上的輕哼是怎麽回事?

齊克澤腼腆地笑了下:“有求于人嘛。”

兩手攤在桌上,蘇葉眨眨眼,遺憾且困難地小幅度朝他擺了擺左手:“克澤你瞧,我已經被他們下了藥,實在沒勁幫你松綁。”

齊克澤張張嘴,剛想再說些什麽,但門外響起了包括蘇葉都能聽到的嘈雜聲。他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地在蘇葉身邊站着。

“砰”地一聲巨響,屋門被踢飛了,段冰寒帶着一群人闖了進來。

蘇葉揚了揚眉毛。

但見段冰寒身後隊伍人數并不十分可觀,然而其中竟有段笙卻無“段雪寒”,這點讓蘇葉有些訝異。不過她适應性極佳,很快就架着聽起來就很虛弱的嗓音底氣不足地說道:“尊主您總算來了。能不能多嘴問下,二少爺幹什麽去了?”

段冰寒早命人包圍了海潮閣,聽得蘇葉問話,他淡然回答:“雪寒救人心切,難免失之魯莽、感情用事,當着段氏衆位兄弟的面與我起了些小沖突。這樣的他不适合解救人質,我已責令他閉門思過。”

他絕口不提他的二弟段雪寒在段家究竟做了什麽。

稍早,段氏門下最擅長追蹤之術的挽春透過段冰寒安在海潮閣附近的人傳了話,說蘇葉就被關在海潮閣東北角的一件屋內。段冰寒正要去“請”段笙一同前往海潮閣,不料繼風先找上了他。

段冰寒不太願意繼風以段雪寒的名義出現在海潮閣,并“死”于這個地方,因此就随便尋了個名目将繼風擒下,交由他的護衛看守。

讓弟弟的名字體面地消失在衆人心中,這算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最後一點私心。他原本的計劃就要把蘇葉利用到底,所以他不想讓繼風因看到無法接受的事情而變得失控。

聽了段冰寒的話,蘇葉卻笑了起來:她終于明白繼風是跟誰學來的厚臉皮了——這個武尊主還真敢說。她尋思着,那所謂的“閉門思過”其實應該是他動用武力硬把繼風扣留在段家。可他這麽做有何意義呢?

單單只是怕繼風感情用事?

對此蘇葉不置可否。拿眼瞟了瞟已經滿頭大汗的段笙,她能猜出段笙會被段冰寒帶來。

原因嘛,無外乎就是段笙拒不承認自己和窈娘之間的關系,而段冰寒有心揭他的老底,自然就得逼迫段笙,讓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裝無知。

見蘇葉不太對勁,段冰寒也能猜出一二。他回頭,對正惡狠狠地盯着蘇葉的岳珂命令道:“小珂,去蘇姑娘身邊守着。她好像中了些迷藥。”

岳珂當然不情願領命保護蘇葉。但衆目睽睽之下,她身為武尊主護衛,一不能駁了段冰寒的面子,二不好過分表達自己對“情敵”的不滿,所以只得臭着臉走到蘇葉身後站定。

蘇葉笑道:“這兜兜轉轉的,又要勞煩珂姑娘上心了。”

岳珂沒吱聲,只使勁地瞪着她。

段冰寒不管她們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

他回了頭,笑着對已經有些站不穩的段笙說道:“叔父您看,蘇姑娘确實在海潮閣。”段冰寒接着吩咐後面一個長得粗壯的漢子:“去把窈娘找來。我要親自問問她,為何我段氏的客人出現在她的地盤上,還被人下了藥,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

蘇葉冷笑在心:你用哪只眼睛看見我受盡委屈了?

但她明着卻不曾做聲。蘇葉曾與段冰寒和繼風先後達成共識,段家的事自由段家人處理,她要的是最後結果,至于過程則可一筆帶過。

現在段冰寒已安排好一切,她就更不必插手了,只需安坐在此瞧他如何唱完這場大戲。

哪知那漢子剛剛領命,尚未出門便聽窈娘的聲音傳來:“武尊主好興致啊,怎麽今天忽然帶了這麽多的兄弟到我這海潮閣來了呢?”

段冰寒回頭,笑容依舊:“蘇姑娘無端失蹤,我自然是要查上一茶,畢竟客人在我家失蹤,我這個就該一盡心力。倒是蘇姑娘在海潮閣這件事挺讓我驚訝。曾幾何時,窈娘也與蘇姑娘有了如此深厚的交情,竟讓你動用了這般手段将她掠來敘舊?”

窈娘整了整平順的發絲,面色如常地慢慢走進屋,站在段冰寒身前,卻看都沒看旁邊的段笙一眼。她的聲音冷靜得好像不是在敘述自己的罪名一般:“沒錯,是我派人把蘇姑娘抓來的,不過這是段爺讓我做的,我不敢不從。”

衆人精神一振。

大家多少知道一些有關窈娘的傳聞。既然這半老徐娘的姘頭是段笙,那她嘴中的“段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只有段笙漲紅了臉吼道:“血口噴人!我沒有!”

窈娘點頭道:“我早知段爺不是成大事的人了,一直以來,我從未對您抱有任何希望。段爺,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我想你也不敢對我怎麽樣,除非您殺人滅口,否則您的罪行比我也少不到哪裏去。武尊主,如果您還想讓您的弟弟活着,那最好不要動我一根汗毛。”

蘇葉眉頭一擰,眼皮忽然噌噌地跳了起來。齊克澤依然老實地弓背站在她身後任勞任怨地當着他的活人背景,而且還低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心思。

段冰寒卻說:“盡管放心,在你沒說得盡興之前,我絕對不會動你分毫。”

而段笙已經沒了動靜。

蘇葉側頭仔細地研究了一會兒,這才發現他被人點中了穴道,短時間內大約沒法開口為自己進行辯解了。不僅如此,他的行動好像也受到了控制,暫時失去了對窈娘下手的能力。

沒有了段笙的叫嚣,段冰寒似是滿意了,親切自如地對窈娘說道:“請繼續。”

窈娘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段家人啊!都是一樣的冷血無情!”

段冰寒微笑:“是嗎?榮幸之至。”

窈娘收起了笑容,面色一凝:“我先不管武尊主用了什麽法子把段雪寒救活了,但我可以肯定我給段笙的毒是我能得到的最毒的一種。想必武尊主還不知道吧,當初令弟貪玩,無意間偷聽到了段笙想要趁兄長去世奪走武尊主一位的陰謀。您的好叔父起了殺念,就問我要了一味劇毒,說是想教訓教訓段雪寒,讓他不敢亂說話。”

蘇葉冷冷地說:“窈娘,我記得我剛才告訴過你了,如今的段雪寒不是……”

段冰寒瞥了瞥她。

從蘇葉所坐的位置望過去,能清楚地看到段冰寒面上肌肉在抽搐着,似乎是在忍着即将迸發的憤怒。蘇葉想了想,終于還是将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段冰寒算是個可憐人,自己的弟弟死于叔父之手,而他卻無能為力。

那麽現在,他是打算要讓“段雪寒”再死一次了?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被蘇葉這麽一打斷,窈娘倒也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蘇姑娘說二少爺嗎?呵呵,你憑什麽認為我就該信你的話?”

蘇葉無語。

好吧,她不相信最好。

片刻後,段冰寒忽然說道:“你如了他的願,給了他毒藥,然後他對自己的親侄子下毒,居然還假惺惺地去探望他。我想我明白了……”

段笙目露驚恐,使勁地搖頭,但已無人理他。

窈娘毫不遲疑:“沒錯。”

段笙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滿臉悲憤。他想破了腦袋都不曾料到,他的同謀窈娘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與段冰寒對峙的。

一個将死之人,又有什麽可害怕的呢?不管是謊言還是真話,她都敢說出口。

段冰寒完全無視了段笙。他垂下眼睑,過了片刻才朝蘇葉那邊看了看,冷峻地問道:“官銀之事,你如何解釋?”

段笙瞪大了眼睛,除了驚恐和悲憤,又增加了一層絕望。

他知道,這回自己是徹底要完蛋了。

誰知窈娘反而不想多說了,她側耳聽了一會兒,突然笑得風情萬種,勝利似的對段冰寒說:“貪財好色之心,哪個人沒有呢?我只是對此稍加利用,然後吹了一番枕邊風而已。這件事不妨讓我們的段爺來對您講解吧!而現在……”她拍了拍手,“你們回來了對嗎?我聽到了!”

段冰寒略一皺眉,段笙目露喜色。

蘇葉和岳珂卻神情驟變。

門外,一個年輕男子萎靡虛弱地被兩個男人連拖帶架弄進了屋門。進屋後,其中一人粗魯地拽着他的頭發,讓所有人看清了他的臉。

段冰寒握緊了拳頭。

衆人見二少爺這番模樣,不由心驚,一時間不敢上前半步。

窈娘打破滿室沉寂,風情萬種地笑了起來:“如何,尊主也沒想到吧?段家也有我的人!哈,若您今天沒将段雪寒留在段家,或沒有事先制服了他,我都無法得手。”笑着笑着,她表情轉為陰狠,掏出劃傷了蘇葉頸項的那把匕首,朝段雪寒走過去,“段冰寒,我要讓你看清楚了,你弟弟就死在你面前!我要報複你們整個段家!”

本章已完。

昨天沒更新,俺會抽空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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