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我昨晚偷偷翻牆進去發現裏面環境是真的差,那麽幾籠貓狗就随便丢在豬屎牛屎堆裏,本來想放幾只出去,結果他們過來殺牛我只好躲起來,我才發現他們為了給豬牛增重真的會注水,整個屠宰場裏都是它們的痛苦叫聲。”
行駛往城郊屠宰場的面包車裏,有個膽子大的女生心有餘悸地分享昨晚的驚險經歷。
她誇張地拍着胸脯,又補充:“屠宰場裏還有鎖着門的倉庫,我懷疑裏面也有動物,可能是偷獵的野生保護動物,我聽到好多呼哧呼哧的聲音。”
“不可能吧?偷獵也幹,簡直刑得很。”
“等會看看就知道了。”
“既然這樣大家一定要謹慎點。”
他們在聊天,王檸朝那女生看過去,看到她信誓旦旦說她一定會豁出命保護的時候,臉上頓時浮現一抹無奈地笑。
她知道這女生,她家原本養了只邊牧,那天她帶狗散步一個沒注意就讓人牽走了,再發現她養了好幾年的狗已經被剝了皮挂在了狗肉攤上。
無論女生有多努力,發帖求助、報警、上門讨要說法這些都做了,也沒有人願意理解她的執着,大家都只覺得一只狗而已,意思意思賠個兩千塊就好了。
從那以後她就加入愛心救助團隊,致力于幫助每一個像她一樣的養寵人或者是無家可歸的動物。
車上一共有七個人,除去剛剛遇到這種事的李微,其餘包括王檸六人基本都是經歷過這種事的人。
也許是因為自身疏忽導致寵物出門,也或許只是喂養的流浪貓而已,但這并不代表那些人可以随意将它們拉去屠宰賣錢。
還有的是因為親眼目睹過虐待事件而于心不忍才走上這條救助之路。
他們因為共同想法走到一起不是為了譴責什麽,只想盡自己所能救下更多可憐的小動物。
王檸也始終認為動物不該被這樣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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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裏游的不該被關在狹小的器皿裏接受觀賞,天上飛的不該被獵槍打下來關在籠子裏,地上跑的也不該被拉到自制大草原裏圈養,別人家辛辛苦苦養了多年的寵物更不該要為販子們的利益而付出生命代價。
這是人與動物共存的世界,自然滋養土地供養所有物種,人身為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應該善待成為食物的動物們,也必須要敬畏馳騁海陸空的其餘物種。
心存感激與仁愛,人才能走得更久。
自古以來貓狗便是人們最忠誠的伴侶動物,自古以來豬鴨牛羊便是人的盤中餐,可當有人發現在它們身上可以榨取到更多利益時,他們就化身成了瘋狂暴走的惡魔。
前者無需任何啓動資金,只需要一個鐵籠,一個叉子,那些親近人的貓貓狗狗就會貼上去;後者也無需多費心思,只要一直一直往裏面灌水,灌到豬牛羊撕心裂肺的叫,他們就可以數着鈔票笑。
“我越想越窩火,真的太沒有良心了,吃就吃賣就賣為什麽要這樣虐待呢?”
“我上次跟動保的人去和黑熊養殖場交涉,那裏更離譜,就是為了能産生更多膽汁,幾十斤的水直接灌下去。”
“可怕,簡直是造孽。”
“希望這次不要花很多錢吧。”
“每次做救助,為難的不是那麽多數量,而是他們獅子大開口。”
這已經像是一個産業鏈,沒有完善的法律支撐下,不負責任心的人随意丢棄寵物導致流浪動物越來越多,愛心者根本救不完,以至于滋生很多想要賺錢的人去偷獵貓狗,他們賺得盆滿缽滿時愛心者想要救助,于是他們利用他們的善良張口要錢。
如此循環,永無止境。
“還是要完整的律法才能阻止啊。”有個人長長嘆氣。
王檸在聽他們一言一語斥責時,旁邊的李微忽然戳了戳她。
“你怎麽出門還背着貓包?好大一只緬因,你不累嗎?”
見他眼神落在她腿上的貓包上,王檸伸手逗了逗懶洋洋趴在貓包裏的緬因,笑着說:“這是我的幸運星。”
“我之前幫一個女生追偷狗賊的時候差點被打死,是它救了我,後來我就把它給收養下來了,它非常有靈性,還提醒過我兩次避免了生命危險。以後我不管到哪裏都會帶着它。”
雖然這只緬因天生是罕見的雌雄同體,但王檸從來沒有嫌棄過它。
“這麽有靈性啊?”李微好奇地伸手。
他指尖從貓包用來流動空氣的圓孔裏伸進去,還沒碰到緬因,緬因已經警惕地開始哈氣。
李微吓了一跳,連忙收回手。
“大寶!”王檸喝了一聲,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它很少對別人哈氣。”
“沒事。”李微臉色不太好,讪讪坐好,左手摸着右手上下摩擦。
他手腕上有只黑色的表,表盤特殊,紅色指針在某個數值上來回跳躍,李微眸光微怔,很快将衣袖拉下去遮住表。
眸光轉向貓包裏開始躁動的緬因,他沖貓溫柔地笑了笑後很快移開視線,拿起手機刷短視頻。
王檸從來沒見過大寶這麽不安分,它是只社牛小貓,到哪裏都不叫。
今天上車前它就暴躁地嘶吼,像是讓她別上車,在她細心撫慰下才停止躁動,這會又開始了。
怕吵到別人,王檸把它抱出來放到懷裏撫摸安慰。
車程很快,沒一會就到了屠宰場。
“大家小心點哈,手機頁面提前摁好報警電話,我們先下去跟他們交涉下,起碼先要把李微的貓給弄出來。”
說話的人叫莫沫,是王檸做救助認識的,她現在是南城救助中心的站長,也是這次愛心求助隊伍的團長。
莫沫舉着手機率先下車,很快大家緊随其後。
王檸想把大寶放回貓包,貓卻忽然發了狂往外一竄就沒了影子。
“欸!大寶!”
見狀李微趕緊提議幫忙一起去抓,他說:“你先去找,我去和莫沫姐說一聲再來幫你。”
“好吧。”王檸心裏再內疚也管不及了,立即動身往大寶身後追去。
緬因瘋狂奔跑在城郊寸草不生的崎岖土地上,這裏一望無際,放眼過去是平坦開闊的地,短而粗的雜草叢生,廢棄的垃圾随處可見。
身後是占地廣闊的屠宰場,動物哀嚎遍野回蕩。
前方是幽幽長長的公路。
陽光落在公路上,丁點沒落給屠宰場,好似老天爺也知道這裏充滿罪惡。
王檸追在它身後,身形好似在暗與亮的中間來回拉扯。
眼看緬因要跑到馬路上,王檸焦急地喝了一聲,一個飛撲終于把它抓到懷裏。
“大寶!你怎麽這麽不聽話!今天你是瘋了嗎!!”
“喵!”
她憤怒地責罵,換來得卻是大寶撒嬌般的一聲喵。
它還在掙紮,王檸又氣又好笑,在趕來的李微幫忙下最終還是把它塞回了貓包裏。
不過大寶的異常讓她有了點警醒,她調好報警電話,然後和李微一起去找莫沫。
她背離公路,朝屠宰場而去。
到的時候,屠宰場裏工人已經聚了起來,莫沫帶着人正在據理力争,雙方吵得臉紅脖子粗。
王檸只見到他們身後一座開放式的小平房裏,一個壯而黑的男人正面不改色從籠子裏捉出來一只橘貓。
“砰——”
貓頭被重重摁在砧板上,短粗小棍子用力揮下去,随即就往剛出爐的熱水裏一扔。
而男人身後幾個扁小的籠子裏擠滿了麻木的貓狗,它們圓溜溜的眼睛失去神采,張着嘴巴喘氣,像是早知這樣的下場。
“啊!”第一次見到這種可怕場景的王檸吓得忽然叫了起來。
堂而皇之殺貓,這不是威脅是什麽!
太可惡了!
莫沫也更加生氣,但她看出這群人是狠角色,立馬軟了語調改變最初的話。
“我們現在有證據,李微的貓定位顯示就在你們這裏,你們必須把貓還回來,只要還來我們立刻就走。”
“你有證據又怎麽樣?”一個身上穿着髒兮兮圍裙的男人手持鐮刀,惡狠狠回複,“別來煩我們!”
他們俨然是根本不怕的,話落,屠宰場的工人們都揮舞起拳頭。
“擋人財路必有報應不知道嗎?”
“就是,我們抓的都是流浪的,關你們屁事。”
“但你們這是不合規的!”
“少來跟我們說這些,你去報警啊,你看警察理不理你們!”
大家互不相讓罵起來,氣氛劍拔弩張。
王檸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去過很多屠宰場,那些人大多臉上挂着精明的笑,雖然不耐煩,但聽到他們要救,就會沖他們搓搓手指示意要錢。
可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這次的人都很兇,長得兇,怒氣沖沖的表情更兇。
好像都是些狂徒。
這時,有個暴躁的人忽然推了莫沫一把,試圖将她手裏的手機拍掉。
“最煩你們這群愛心救助者,一天到晚搗亂。”
“掙這種錢你們才不要臉呢!”莫沫呸了一聲,絲毫不怕地回怼過去。
逼仄氣氛瞬間被點燃,那些工人抄起身邊家夥就張牙舞爪揮舞着,愛心救助團隊的人也被激起了怒氣,高高舉起手機揚言要直播出去并報警。
眼看就要打起來了,王檸緊緊抱住大寶去揪莫沫手臂,想要讓大家都冷靜下來。
突然,平房裏正在殺貓的壯而黑的男人粗魯擡手擦去臉上被濺到的血跡,冷不丁地出聲。
“苗柔,戲看夠了就趕緊處理好你的事,別打擾我公司的人上班。”
王檸一愣,苗柔?
所有人也都愣了愣,還有其他人?
就在他們一派疑惑之際,屠宰場大屋裏推門出來一個身段妖嬈的女人,大概三十歲左右,穿着紅黑色的民族服裝,模樣妖冶不似常人,長卷發散在肩膀上,氣場強大。
她成為焦點,卻無視一切,一路走到王檸面前。
笑意凝在嘴角,看起來十分溫和。
“你好。”
直到她走近,大家這才發現她肩膀上蠕動着一只肥嫩的蛆蟲。
蛆蟲!!
這是什麽可怕又離譜的場景?
王檸心裏一咯噔,懷裏緬因掙紮得也更厲害,她壓下去,問:“你認識我?”
“當然,我盯了你很久了。”
苗柔瞳孔是暗紅色的,上下打量王檸時,王檸發現她眼底好像有一道詭異的漩渦。
這道漩渦仿佛能把她吸進去,吸入深淵連靈魂都吞噬幹淨。
未幾,王檸又聽到她說:“我不能理解你們這群人不過是看閣子的僧人,有萬千佛法滋潤罷了,可無論轉世多少次靈種都這麽碩大,我也不能理解你們這群人怎麽個個都善良得愚蠢,真是讓人羨慕又厭惡。”
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總歸是令人垂涎的,苗柔觊觎着銅人的靈種,偏偏他們有用。
苗柔眼皮懶懶掀起,語氣忽然變得淡漠。
“從你第一世到第六世,我都在盯着你。”
“佛家六為小圓滿,七為大圓滿,可惜如今靈氣稀少你們沒法再達到大圓滿,所以我們物盡其用,在你們第七次圓滿失敗重返入世輪回前,讓你們的存在價值最大化,你應該感謝我讓你們不再經歷折磨。”
王檸懵了:“你到底在說什麽?”
神神叨叨說完的苗柔不答話卻忽然退後一步。
正當王檸疑惑不解時,她懷中的緬因猛地朝苗柔撲了過去,撲過去的瞬間它身體忽然迎風漲大,王檸看見她養了幾年的大寶忽然像是變了個樣子。
緬因毛發很長,現在的它毛還要長幾倍,跟人類的毛發柔軟細長如出一轍,它毛色也變了,灰白相間的毛色突然變成黑灰揉雜,更像一只貍貓,只是肥碩得像頭海牛。
莫沫等人都被這玄幻場景給吓得兩腿發軟,怔怔指着突然變大的緬因。
“靠,這怎麽回事?”
而苗柔神情鎮定,随意揮出肩膀上的蛆蟲便把緬因給擊落在地。
山海經記載:“有獸焉,其狀如貍而有髦,其名曰類,自為牝牡,食者不妒。”
這是類。
一種雌雄同體的貓類異獸。
不過幸好,這頭類修為不深,連話都不會說。
苗柔認出來這只異獸,臉色突然狠戾起來,她厭惡地說:“明明是異獸的食物,卻能得到它的認可,你憑什麽?”
“啪!”
重重的撞擊聲忽然傳來。
處在完全懵逼的王檸身子僵了僵。
她後腦勺似乎被什麽東西用力砸了下來,這會回過神來整個腦子都是暈的,手下意識去摸,再放到眼前,一片猩紅,與此同時痛楚迅速蔓延,她直接跪在地上抱着頭痛哭出聲。
莫沫幾人見到她受傷,頓時急裏忙慌要來幫忙,工人們卻二話不說有樣學樣狠心地沖他們追打起來。
場面瞬間亂作一團。
莫沫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只是來要只貓而已,最後卻會被這些人揪着頭發往死裏打,一個個被摁在地上時,還在以為是他們低估了這些人想要賺錢的心。
直到看見負手站在原地的李微,他們眉心狠跳,怎麽想不到是中了圈套。
因為他毫發無損,甚至氣定神閑。
暈得不行的王檸掐住大腿讓自己清醒過來,不可置信地反問:“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嗐,我們只是合作關系。”
李微甩甩手裏榔頭,煞有介事點頭,然後走到王檸面前蹲下,嫌棄地扯扯她衣領。
他好笑地說:“我喜歡虐貓,他們想要賣錢,你們的存在影響到我們了,所以我們合作想要給你們一個教訓。”
李微從小就喜歡虐殺的快感,說這話的時候,他表情醜陋得像是地獄裏爬起來的惡鬼。
“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多管閑事,我才會被學校處分,你們這群無處安放善良的人在我眼裏才是變态,我不過是殺了幾只貓,我明明是在做淨化環境的好事,他們也是,怎麽就要被你們趕來趕去呢?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好人,卻發動網友網暴我讓我連門都不敢出,害我只能去整容。”
“我轉學到這裏就是想為了跟你這個始作俑者說,我還會繼續殺,反正你也拿我沒辦法。”
李微喪心病狂地笑起來:“我之前叫李森,你不會忘記了吧?”
記起來了,王檸記起來了。
李森是她關注到的第一個虐貓人,他喜歡錄制虐貓視頻放到網上牟利,被人曝光後很快被人肉出來所有信息,王檸也組織愛心救助團隊譴責了他不道德的行為,可惜因為沒有健全的法律體系,他逃脫制裁後很快銷聲匿跡。
可她沒有想到,他居然整容來報仇!
神經病吧他!
“你瘋了?做出那種事情的人是你,毀壞公共秩序的人也是你,你憑什麽把錯誤怪在我們身上!”王檸頭很痛,說話也費力,但憤怒給了她力量,她語氣越來越重。
果然,變态就是變态!
“而且你現在把我們扣在這裏是犯法的,出了人命你們都得坐牢。”
“不會,我們都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
李微忽然說。
他興致沖沖站起來,在苗柔的默許中沖着莫沫等人說:“只要你們殺了她,我們就放過你們,不然你們就一起死哦。”
被工人們摁在地上的莫沫等人都驚了,這是何其歹毒的命令?
他們救助無數小生命,現在要他們去殺人?這怎麽可能!
“你在想屁吃!”莫沫大叫一聲。
李微無趣地撇撇嘴。
他就是要看他們自相殘殺,他知道人心有多惡劣,可笑的善良終究是掩飾邪惡的工具而已,真當他們自己死到臨頭,估計連親人都會殺。
人本來就是這樣自私自利的動物,他知道的。
況且,王檸必須這樣死。
必須是最凄慘、最痛苦的死亡結局。
“給你們一分鐘考慮。”李微淡淡說,順便招手讓工人們放開他們。
只有一個人沒放,莫沫他們不動,壓着那男人的工人就用力把刀往他脖子上壓了下去。
驚恐的尖叫聲響起,血痕深深,鮮血汩汩流了出來,幾乎刺痛所有人眼睛。
這個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
不管這裏究竟發生什麽,如果他們不這樣做,他們可能真的會死!
但他們不想死。
察覺到無措的氣息聲漸重,王檸意識到什麽,她慌亂無章地往後跑,頭發卻被人狠狠拽住往廠房那裏拖。
一記榔頭。
又一記鏟子。
伴随着幽幽顫顫的一聲又一聲對不起,王檸雙眼大睜癱倒在髒兮兮的草地裏,身下的血彙成了一條小溪,不斷有鼻涕和眼淚滴落在她臉上,但她連合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個個曾經發誓要給屠宰場顏色看的人從她眼前掠過,一張張曾經說過正義淩然話的嘴裏此時都只會無能的吐出一句句對不起。
這些猙獰的面孔最大化的拉扯出她的絕望,她無法理解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只是一場救援。
她只是想用自己的努力幫助別人,去縫補這個正在被人破壞的世界。
可她現在快要被她的同伴打死了。
沒有一絲力氣的手忽然被什麽拱了拱,王檸用盡所有力氣偏頭看去。
是大寶。
它好像中毒了,毛色開始灰敗起來,唇邊吐着血,像以往那樣撒嬌般蹭着她的手,亮晶晶的眼浮現絲絲水光。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這只被她當成貓養的奇怪生物仿佛在和她說對不起我沒能救下你。
“噗呲。”一把刀從它的肚腹裏伸進去。
“大寶!”
王檸疼得根本沒法行動,卻在這一刻居然神奇般坐了起來,絕望讓她神志慢慢清醒,胸膛處卻傳來一股穿刺感。
刺痛入心,她忙不疊看向胸口。
銀色的刀戳出皮肉,粘着血的尖銳刀鋒在陽光下閃爍着寒芒。
再度擡眼,屠宰場的工人們目光冷漠至極,莫沫他們頹敗地坐在地上哭泣,王檸開始粗重地喘息起來,她慢慢擡眼看向給她最後一擊的人。
是個陌生男人。
“你……”
男人慢條斯理将刀更插入一分,他輕輕地啊了一聲,露出一個歉疚滿滿地笑。
“不好意思,我叫趙逡。你必須死在我手裏。”
趙逡特地請假過來不是為了來殺一個銅人,而是為了朝星門的大業。
“你的死亡是為了開啓新的紀元,你該慶幸自己有這樣的價值。”
趙逡一字一句說着讓人聽不懂的話,說完,他朝苗柔點點頭。
“苗婆,獸格到手,人也已經殺了,我得先回監管局。”
苗柔也滿意點頭:“你做得很好,麻煩你特地走一趟了。”
沒有人知道銅人其實有十六位,當年剝離八位善念轉生成人,惡念轉生成另外八位,由惡念親手殺掉入世歷劫的善念,靈種被完全吞噬才能得到完整的銅人之心。
新的紀元開啓,需要這八顆心。
還需要那盞燈芯和獸格,更需要鐘音。
所以他們費盡心思追尋着每一個銅人,織了千餘年的大網,每一次的有意引導,都是走上大道的必經過程。
苗柔眼底閃着深邃迷人的光芒,看見王檸的死亡仿佛窺見了神劍的覆滅,這讓她興奮。
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封印快完全啓動了,只要鐘音重新開始厭惡這個世界,她就能變成一柄無心無情的絕世神兵,到時候異獸滅亡便指日可待。
她手忽然高高擡起,吐出一句惡魔般的命令。
“把她埋了你們就可以走了。”
莫沫他們渾身都在顫,他們曾經憎恨這群惡魔,卻沒想到最後他們也成了惡魔。
可他們沒有辦法,他們不想死。
“對不起。”
“對不起。”
土一層層挖開,王檸冰冷的屍.體被丢進去,然後被重新覆蓋。
屠宰場裏動物的嚎哭聲若隐若現,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嘲笑這場救援的可笑。
王檸救過很多小動物,但她沒能救下自己。
她的靈魂漂浮在空中,怔怔看着抱着大寶的自己被草草埋在屠宰場的角落,就像一堆垃圾一樣根本掀不起波瀾。
一切都像是沒有邏輯的搞笑默劇,上演着名為貪婪的戲碼。
你看,多好的一個局啊。
被吸入一個古怪瓶子前,她看見莫沫他們假惺惺地哭又慌不擇路離開,看見被關押在髒臭籠子裏麻木的貓狗,看見鎮定自若的工人們繼續開始屠宰動物,看見李微高興地問苗柔他是不是可以加入組織了。
啊……這個世界果然爛掉了啊。
徹底失去神智前,她絕望地想。
鐘音域中,王檸一字不落把自己那天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她語氣非常平靜,好像已經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雖然不太懂他們說我的死有什麽價值,我想可能就是利用我能吸引很多異獸吧。”
王檸早已麻木,這個把月來她靈魂被禁锢在瓶子裏,跟着趙逡到處走,親眼目睹他用自己騙了很多僞裝成正常動物或者人的異獸到南城屠宰場。
那時候她才知道南城屠宰場不僅僅是賺龌龊錢的地兒,更是異獸的絕命之地。
那鎖上門的倉庫裏異獸屍體堆積如山。
李微成了屠宰場管理者,他會和殺橘貓的那個叫楚廓的人一起管理那裏所有動物與異獸的流動,他如願以償地可以在那裏繼續肆意屠殺小動物。
王檸聳了聳肩:“我覺得有些異獸還是很可愛的,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殺了它們,人真的好可怕啊。”
鐘音很是沉默:“…….”
她能說什麽呢?
從當事人嘴裏吐出來的真相和從趙逡記憶裏看到的完全不一樣,趙逡記憶中他幹脆利落殺掉了王檸,混亂的罪惡中有閃現過莫沫等人的臉,但她沒想到在她被趙逡殺死之前還被他們也推入了深淵。
人心之可怕,又一次刷新了鐘音設立的下限。
這個世界的确爛。
不過人如何她暫時沒空想,苗柔那些話倒是讓她更加篤定她的猜測。
先前她猜測朝星門已經掌握了所有銅人的動向,現在看來也的确是,不然她怎麽字字句句說自己盯了王檸很久。
苗柔在等,等所有銅人轉世到第六世,一旦到就必死無疑。
或許也不用等,他們有可能盯準人後直接殺直接讓其投胎,迅速達成六世苦厄。
恐怕已經有不少銅人這樣死在他們手裏了。
不用想,朱莉莉靈魂被搶走後可能早就被滅或者被做成和王檸一樣的引誘物。
“好賤啊這群人。”鐘音暗罵兩句,真的太陰毒了。
“好變态。”桑桑默默接話。
當年她下來很快遭到朝星門追殺,原本以為他們對異獸手段已經夠狠,沒想到對王檸這樣的更狠。
讓一個人的信仰破碎再絕望而死,簡直毒得不能再毒。
鐘音沒再說話,而是循着聲往幾乎囊括五湖四海的域深處看去。
自她進入域中,晦精石天菡一直沒出現,但耳邊一直傳來她和腓腓王争吵不休的聲音。
穿過山水,她看到兩人像小學生一樣在一座山腳下罵爹,插着腰誰也不讓誰。
腓腓王滿心滿眼都是嫉妒憤恨,它讨厭這只晦氣纏身的靈魂,不停在罵石天菡鄉巴佬。
石天菡也毫不相讓,伸手就招呼。
“音音,你在看什麽?”桑桑很好奇。
“沒什麽。”
鐘音收回視線,讓她們鬧去吧,這兩人呆在她域中總歸比外面安全。
那次扭轉時間特地把石天菡靈魂留下來還是明智的。
趙逡特地去殺王檸肯定有原因,就像朱莉莉必須被安格斯殺,石天菡必須被莫淼淼殺。
至于為什麽……..
她倏然起身,說:“申屠越已經出去了,我們現在就去南城。那裏既然是屠宰場,肯定會源源不斷會有異獸被送過去。”
按照朝星門尿性,像趙逡那樣的拐子怎麽可能只有一個人。
絕對會有很多。
她現在就要去端了那惡心的爛地方。
她有預感,這回她一定能和苗柔正面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