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
三十
“修好了。”
江岸秋回到客廳,正看到盛世伸着手臂偷吃餐桌上已經做好的幾道涼菜。
“咦?誰做的?”
她好奇地彎腰檢查着,卻發現這些菜做得都很地道。
“當當當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二十一世紀新好男人。”盛世向廚房方向誇張地比劃着隆重介紹的手勢。
文攸同正巧端着一盤清蒸魚走出廚房,順手在盛世的頭上敲了一記。
“喂,男人的頭,女人的腰,都是碰不得的。你不知道嗎?”盛世抗議。
江岸秋歪頭打量着文攸同。那件超市贈送的醜陋棕色圍裙挂在他的脖子上,竟然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那軒昂的男性氣質。相反,倒使得這圍裙平添了幾分粗犷之氣。
難怪李斯洛會心動。她暗暗嘆息。
“打印機怎麽了?”盛世問。
“程序丢了,重新裝了一下就好了。”
江岸秋心不在焉地答着,一邊跟在文攸同身後走進廚房。
盛世則趕緊回到辦公室去,處理被耽擱下來的公務。
剛進廚房,一股濃郁的香味便撲面而來。
“炖排骨?”江岸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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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攸同點點頭,“冬瓜排骨湯。”
“我本來想做糖醋排骨的。”江岸秋挑剔地道。
文攸同似乎知道她是在存心找茬,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将炒鍋放在竈上,熟練地往裏倒着油。
“現在在做什麽?”
江岸秋看着操作臺上那一列像做化學實驗般排開的碗,每個碗裏都放着不同的材料。
“爆炒牛肉絲。”
文攸同拿起一只碗,将碗底的一點花椒倒進鍋裏。
江岸秋不禁皺起眉頭,“我們家洛不吃花椒。”
文攸同瞥了她一眼,繼續讓花椒在油裏炸了一會兒,這才撈出花椒粒。然後又拿起另一只碗,碗裏裝着些蔥、姜、幹辣椒。然後是裝着牛肉絲的碗。
當牛肉絲下鍋後,一道火光沖起。江岸秋吓了一跳,趕緊後退幾步。
只見文攸同老練地端起鐵鍋,像個大廚般地颠炒了幾下,然後關火,将牛肉裝盆。
“乖乖,果然是玩雕塑的,有把力氣。”
江岸秋羨慕地看着他那肌肉結實的手臂。這一招她一直有心要學,卻總是因為拿不動鍋而放棄。
“過獎。”
文攸同故作歉遜地一點頭,重新起火炒筍絲。
小江又不滿地擰起眉,“這是我準備做三鮮湯的。”
文攸同沒理她,只是打開炖着排骨的砂鍋鍋蓋,讓香味自己說話。
江岸秋看看這男人,再看看那一排碗,忍不住道:“來看,你并不像你外表看上去那樣。”
“哪樣?”文攸同頭也不回地問。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這回文攸同真是詫異了。他回過頭,“怎麽說?”
江岸秋指指那一排碗,“你很有計劃性。而且還很自信。”
文攸同聳聳肩,又轉過頭去專心炒菜。
“而且,我發現你做事情很認真。”
“要做就要盡量做到最好。”他再次聳聳肩。
看着那寬闊的後背,江岸秋的心頭閃過一絲不祥。她突然替李斯洛擔憂起來。對于“那件事”,李斯洛是這麽想的,可他呢?他是怎麽想的?
“洛洛都跟我說了。”她道。
“我知道你們是好朋友。”
文攸同拿起牛肉絲,重新倒回鍋中與筍絲混和,并翻炒了幾下。
“不僅是好朋友,我還是她的防盜門。”
文攸同詫異地瞅了她一眼,關了火,将牛肉絲裝盤,然後轉身面對江岸秋。
“怎麽說?”
“你對洛了解多少?”
文攸同摸摸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看得出來,她真的很關心她。
“我想,了解不多。”見她要插嘴,他又補充道:“正打算仔細了解。”
江岸秋倒豎起雙眉,“那你打算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性嗎?”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私事。”文攸同不高興地抱起手臂。
不過,江岸秋可不是李斯洛,才不在乎他的不悅。
“但你會傷害到她。”她追擊。
“不,不會。”文攸同皺皺眉,又搖搖頭。“肯定不會。”
江岸秋不由一聲冷笑,“你都不了解她……”
“她看上去似乎很堅強,其實只是在僞裝自己。”文攸同揮手止住她的話,“洛……是我見過的,最會僞裝自己的人。所以我會很小心。”
江岸秋驚訝地瞪着他,半天才不情願地嘀咕道:“那你要比我想像的更了解她。”
文攸同微笑着轉身看看砂鍋裏的湯,“我可不敢這麽說。那女人……”他困惑地瞪着砂鍋,“似乎總有讓人驚奇的地方。你以為她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可她偏偏會超出你的意料。”
他轉過頭來,卻只見江岸秋呆呆地望着他。突然間,她哈哈大笑起來,上前一步拍拍他的手臂。
“那你可比你想像的更了解她。”
等笑聲漸緩,她又道:“你知道她是怎麽設定你們之間的關系的嗎?”
文攸同點點頭。
江岸秋嚴肅起來,“那你的意思呢?”
文攸同想了一會兒,直爽地道:“如果我說我現在也有點不确定,你會不會替她關上防盜門?”
江岸秋凝視了他一會兒,仿佛在搜檢着他的靈魂一般,然後擠過他,打開砂鍋的蓋子聞了聞。
“留校查看,以觀後效。”
辦公室裏,盛世正聚精會神地看着剛打印出來的文件,電話響了。
李斯洛伸手拿起電話,習慣性地報着公司名號。
“你好,盛世經紀。”
只聽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請問,盛世先生在嗎?”
李斯洛看看盛世,盛世放下手裏的文件,也在看着她。
她問道:“請問您是哪一位?”
“我是XX報的記者,我想跟盛先生聯系一下采訪天翼的事……”
盛世挑起眉,搖搖頭。
“對不起,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麻煩您留下您的聯系方法,等他方便時再給您回電,可以嗎?”
李斯洛給了對方一個标準式回答。一般情況下,對方都會答應着挂了電話。可這位卻不同,就在李斯洛已經做好挂掉電話的心理準備時,那人突然問道:“你是盛先生的助理嗎?”
“是的。”
李斯洛跟盛世交換了一個意外的眼色。
“請問你貴姓?”
“免貴姓李。”
李斯洛皺起眉,心頭閃過一陣奇怪的警覺。她還沒分辨出那是什麽,就聽對方又問道:“請問你跟天翼是什麽關系?”
李斯洛驚訝地将話筒拿開一點,下意識地問:“什麽?”
“你跟天翼先生是什麽關系?”
話筒裏再次傳來那個問題。
李斯洛不由愣住,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盛世趕緊直起腰,伸手想接過話筒。
李斯洛冷冷地橫了他一眼,避開他的手,對着話筒道:“天翼先生是我們公司的客戶,我跟他沒有任何私人關系。”
“那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麽昨天酒會上他會一直盯着您看嗎?”
李斯洛不自覺地學着文攸同,威嚴地眯起眼,用更加冰冷的聲音道:“我沒發現有人在盯着我看。對不起,我還有個電話,等盛先生開完會,我會通知他跟您聯系的,再見。”
她不由分說便挂斷電話,一回頭,正看到盛世用拳頭遮着嘴在偷笑。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股惱怒沖上腦門。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每回幫你都要帶累我,下次鬼才再幫你!”
盛世笑道:“你的犧牲不是收到效果了嘛?看,記者已經不再追問一年前的事了……”
“可卻在說我跟……”
她沖門外揮揮手。不知為什麽,那人的名字就是說不出口。
“那又怎樣?你們一個未婚一個未嫁,怕什麽?還是,你不喜歡?”
盛世歪着頭,又露出那種禿鹫般的神情。
“當然不喜歡!”李斯洛氣惱地揮着手臂。
盛世眨眨眼,又探頭看看她的表情,壞笑道:“真的不喜歡?”
“這還有假?!”
她板起臉,愣是沒讓那突然而起的窘迫溜上臉皮。
“我還以為你跟阿文挺合得來呢。”盛世裝出一副失望的模樣。
李斯洛終于破功,臉上微微露出紅暈,咬牙道:“反正我對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你可不能恩将仇報,得替我辟謠,我可不想成為新聞人物。”
盛世看看她,又摸着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道:“也好,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幾天你就別來公司了,先避開幾天。還有,把阿文也帶走,我不想讓他再跟媒體的人接觸。”
李斯洛很想說,他關我什麽事,可看看盛世那像禿鹫一樣探究的眼神,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然而,記者們也不是吃幹飯的,想要避開哪有那麽不容易。特別是那些小報記者。
當文攸同、李斯洛和江岸秋坐着電梯下樓時,電梯門剛剛打開,迎面便閃爍起一片閃光燈,直刺得三人眼前一片花白。
“請問天翼先生,李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
“你跟林曉小姐是不是已經解除婚約了?”
“是因為一年前的事情才讓你決定跟林曉分手的嗎?”
“你跟林小姐真的不能複合了嗎?你母親對這事又是什麽看法?”
李斯洛擡手遮在眼前,眨了半天眼睛才慢慢适應過來。而她看清的第一個人,竟然是畫廊裏那個不屈不撓的小個子記者。在他身邊,還有四五個他的同行。
“李小姐,這邊。”
一個拿着相機的人甚至招呼她看向鏡頭!
李斯洛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見江岸秋笑嘻嘻地挽起文攸同的手臂,轉頭對她擠擠眼,客氣地笑道:“不用送了,我們自己出去就好。”
她又扭頭沖那些記者妖魅地一笑,“對不起,借過。”
記者們乍一見文攸同竟然挽着另一個女人——還是個笑嘻嘻的、罕見的稀世大美人——不由都有點摸不清狀況。一時間,除了“咔嚓”亂響的快門聲外,竟然都忘了提問。
江岸秋則趁機拉着文攸同沖出重圍。
李斯洛接到江岸秋遞過來的眼風,也立馬心領神會地按上電梯門。
聽到電梯“叮”地一聲響,記者們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可就這麽一扭頭的功夫,等他們再次回過頭來時,文攸同跟那個稀世美女的身影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十五分鐘後,江岸秋打來電話。
“下來吧,沒事了。”
李斯洛笑嘻嘻地坐上她的車。
“文攸同呢?”她問。
“我哪知道,出了大門我們就分手了。”
“外面有記者守着,不知道他會怎麽回去……”
江岸秋不由從眼角瞪了她一眼。
“要你操這心?!我看那家夥的應變能力只會比你強。”停頓了一下,她又道:“你啊,沒那本領就不要攬這瓷器活。”
“我又怎麽了?”李斯洛不滿地嘀咕。
“怎麽了?你在畫廊裏玩那一手,有沒有想過記者們會有什麽反應?如果他們報道出去,你老子娘會有什麽反應?更別提你家那個二世祖了。”
李斯洛早想過這個問題了,不由一撇嘴。
“你以為我真怕他們?我只是暫時忍讓着罷了。真要逼急了我,看我會怎麽做!”
江岸秋瞅瞅她,忽然不吱聲了。她老是忘了,李斯洛自稱是“意怠鳥”,而不是鴕鳥。遇到問題時她或許會選擇忍讓,卻絕對不會像只鴕鳥那樣假裝什麽也沒發生。如果對方真把她逼過了底線,她也不會默默忍受,她會不顧一切地奮起反抗——比如,從山上拐個野男人下山……
江岸秋斜眼看看李斯洛。
“說到那個文攸同……算你瞎貓逮到個死老鼠,這男人還算不錯。”
會被江岸秋評點為不錯——特別是對方還是個男人——這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
.李斯洛驚訝地看着她,“我以為你說要摧殘他呢。”
“這麽說吧,”想起跟文攸同的交鋒,江岸秋微微一笑,學着李斯洛的口吻道:“我腦子裏的浪漫細胞到底還沒死絕,而且,到目前為止我看他也還算不上是什麽危險份子。”她又橫了她一眼,“說不定對你會有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