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

三十二

李斯洛當然不會主動跑去接受姐姐的審查,更不可能帶着那只“大猩猩”同往。她甚至都不願聽從盛世的指示“照顧”他。

她跟他之間不過是那種……關系,沒必要假裝有多親近。她暗忖。

可不幸的是,這只“大猩猩”可不像沙發上的那只,可以溫順地、毫不反抗地任由她搬來挪去。

“什麽?”

聽着她那委婉的逐客令,剛洗完澡的文攸同停住手中的毛巾,直直地瞪着她。

李斯洛的目光順着那從他頭發上滴落下來的水滴緩緩滑過他那發達的胸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那個,你看,我這裏很不安全。你還是就近找個旅館住下,這樣比較好。再說,我們也沒必要整天都膩在一起。”

不用看她也能感覺得到,“大猩猩”的兩只眼睛又眯成了一道縫。

不過,這長達一分鐘的沉默到底還是突破了她的心理底線。她偷偷擡眼窺向他。

只見他正以一種打量雕塑對象一樣的眼神看着她——不是分析的目光,而且是分解。将她大解八塊,然後一部分一部分細細研究的那種。

“我以為我們說好,我們也可以做朋友的。”

他終于開了腔。

李斯洛又是一陣不自在,“……呃……那個……我們是朋友啊……”

文攸同拿開那只毛絨猩猩,坐到李斯洛的身邊,轉頭望着她。

“我很讓人讨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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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沒有。”李斯洛搖搖頭。

突然遭遇到她那著名的惡趣味,文攸同的一口氣差點憋住。他假裝沒聽到,又問:“或者,你還是覺得我們做朋友會讓事情複雜化?”

一語中的。

可是,被他這麽一說穿,倒讓李斯洛不好意思承認了。

“沒有。”

她趕緊梗着脖子否認。

文攸同打量着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點頭道:“那好,就訂離你家不遠的那個如家吧。”

“呃……?”

李斯洛眨眨眼。她還以為怎麽樣也要跟他争執這麽幾個回合才會有結果呢。

這男人,怎麽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訂好房間,文攸同也沒饒了李斯洛,硬是拉着她興致勃勃地逛起街來。

看着街上如織的人潮,李斯洛忍不住嘀咕:“我以為你讨厭人群呢。”

“為什麽這麽說?”

文攸同一邊問,一邊用身體擋開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防止他們撞到李斯洛。

這小小的貼心舉動令李斯洛心頭掠過一陣暖意。

“第一次見到你時——在機場,我覺得你應該是那種生活在叢林裏,拒絕都市文明,讨厭人群的人。一個沒帶刀的Rambo(蘭博)。”

“那你可就太不了解我了。”他護着她繞過幾個打鬧着的年輕人,“我是讨厭人群,可必要時我也可以很好的與人交流。”

李斯洛想起他在酒會上應對記者的那幾句話。可轉眼又想起另一幕,歪頭調侃道:“那種對你不喜歡的人不理不睬,然後又一個勁死盯着你感興趣的人的交流方式?”

文攸同爆出一陣爽朗的大笑。

陽光下,那率真的笑容引人路人紛紛回首,也引得李斯洛的心跳一陣失衡。

“你肯定不相信,一年半以前我可沒這麽糟。”他搖着頭笑道:“可能是之前壓抑得太久,一旦放開之後,就不願意再帶回原來的假面具去應付別人了。”

“啊,對,原來你還是個精英呢。”李斯洛斜睨着他,“說實話,我想象不出你作為一個中規中矩的職場精英會是什麽模樣。我倒覺得你是那種天生就跟‘規矩’八字不合的人。”

話雖如此,她卻又想起他收拾東西時那有條不紊的勁頭來。這男人,似乎也有點矛盾呢。

文攸同卻意外地看看她。

“你怎麽知道?事實上,我還真不是什麽職場精英,常常都是我捅婁子,林曉在後面幫我收拾殘局。”

林曉……

聽到那個名字,李斯洛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說對那人不好奇,那是假話。可是,她又不能八卦地直接問他……

文攸同聳聳肩,自嘲地笑笑。

“可笑的是,當時我還以為我這是在幫我母親。”

他的語氣令李斯洛忍不住地又看了他一眼。

“你……替你母親工作了很久嗎?”

“不算大學時期的打工,五年。痛苦的五年。”文攸同又補充道。

五年……

李斯洛突然想起那只青銅鷹爪。或許,這就是他那五年裏的感受吧。

她一邊小心地在人群中穿梭,一邊偷眼打量着他。

這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外表粗犷到似乎不該有那麽細膩的心思,卻又能為了親情而放棄整整五年的自由。甚至對那個背叛自己的未婚妻也依然那麽情深意長……

而對她,卻又是另一番嘴臉……

李斯洛心頭掠過一陣別樣的情緒。她想,她大概是有些嫉妒。

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她自嘲地笑笑。不過,他對誰好是他的事,跟她沒什麽關系。

正當李斯洛打算轉變話題時,迎面傳來一聲招呼。

“阿囡!”

李斯洛一擡頭,只見前方停着一輛惹眼的敞篷跑車。跑車的主人正準備上車,看到她,便一手拉着車門,一手扒拉着鼻梁上那副老舊的太陽墨鏡,一臉不高興地從墨鏡上方瞪着她。

徐唯一!

李斯洛立刻下意識地跟文攸同拉開一點距離。

文攸同不禁看了她一眼。

徐唯一的目光在李斯洛和文攸同之間來回掃視着,等他們走到近前,便口氣不善地責問道:“你怎麽不聽我的話?!”

李斯洛的睫毛微微一閃。出于多年的習慣,她本能地想要安撫徐唯一。

“一哥呀,真巧,在這裏碰到你。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她飛快地堆出一臉淺笑,打算介紹這兩個男人相互認識。

可徐唯一卻不領情。他不高興地一揮手,打斷她,并用一種近乎輕漫無禮地目光掃過文攸同,道:“我認識他。”

此時文攸同也認出他來。這男人,正是照片牆上李斯洛身邊那個眼神嚴厲的人。也是酒會上拉着她不放的那個男人。

他看看李斯洛,又看看徐唯一。

不知怎的,就像看到團團被其他小朋友欺負一樣,文攸同的胸臆間突然漲起一股護犢之情。他傲慢地揚起下巴,眯眼瞟着徐唯一,拉長聲音道:“我不認識你。”

很少有人膽敢這麽當面挑釁徐唯一。徐唯一不禁又往下拉了拉墨鏡,從鏡框上方看着他。

這也是李斯洛第一次看到徐唯一吃癟,不由驚訝地瞪着文攸同,一時間也有些看呆了。

“這位是……”文攸同低頭俯向李斯洛,柔聲問道。

李斯洛這才回過神來。

“這位是徐唯一,我的一個世兄。這是文攸同,我的……”她故意暧昧地看看文攸同,對徐唯一微微一笑,“朋友。”

徐唯一瞪了她一會兒,眉頭的結不由抽得更緊。

“我跟你怎麽說來着?都當耳風邊了嗎?”

聽着這陌生男人以訓自家小孩的口氣教訓李斯洛,文攸同又不樂意了。

“對不起,”他也學着徐唯一的無禮,粗魯地打斷他。“你是洛的世兄?确定不是她的家長?”

李斯洛一時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徐唯一驚訝地瞪着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男人,又轉頭看看低頭悶笑的李斯洛,心裏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一種類似失落的感覺。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扮演李斯洛的保護者。而李斯洛那種近似崇拜的眼神也向來是他所獨享的。

徐唯一眨眨眼,再次衡量地看看文攸同,決定找個機會好好跟李斯洛溝通溝通——只是,不是現在。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戴好墨鏡,一邊坐進跑車一邊對李斯洛說:“晚上在家等我,我有話要問你。”

那口氣倒是比剛才微微和緩了一點。

“對了,”車剛啓動,他又踩下剎車,轉頭問李斯洛。“這幾天有看到娜娜沒?”

“沒有。怎麽了?”李斯洛問。

“這丫頭,跑哪去了?幾天都沒消息了。”

徐唯一嘀咕着放開剎車,将車開了出去。

每次都說那女人對他沒任何意義,可她稍有動靜,他又那麽緊張。看着徐唯一的背影,李斯洛不由暗自做了一個鬼臉。

文攸同看看她,說道:“你這世兄可真兇。”

“還好啦,”李斯洛心不在焉地聳聳肩,“人只霸道了點。他們家三代單傳,幾房就他一個男孩,所以難免有些驕縱。”

不過,也別說她不看好海蓮娜。以那兩人的脾氣,就算他們最後真的能修成正果,也逃不過是像她父母那樣的歡喜冤家結局……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

“是的。”

李斯洛擡起頭,決定不再去想那兩個人。

文攸同點點頭,“我可以想像得到,那時候他是怎麽欺負你的……”

“才不是!”李斯洛趕緊搖頭替徐唯一辯護,“其實他為人還是很好的,就是嘴上壞了點。小時候全仗着他護着我,我才沒……”

怎麽跟他說起這些事來?李斯洛疑惑地住了嘴。

“沒什麽?”文攸同偏偏不知趣地追問着。

“沒什麽。”李斯洛擡頭笑笑,“小時候誰沒挨過幾頓打,都有淘的時候。”

挨打?她?

從小就以淘氣出名,雖然挨過不少罰卻從來沒挨過打的文攸同想像不出,一個女孩子會因為什麽樣的淘氣而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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