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幾周後的一天清晨，Awang和Ahmad正在打掃島內小徑上的衛生。從幾天前Ahmad就抱怨肚子疼。去了保健室醫生就給了他點兒止疼片。今天打掃着衛生，他一直彎着腰。時不時就要坐下休息。Awang有些擔心，Ahmad和他來自一個村，從小就認識。Ahmad比他小兩歲，是通過他的介紹來到島上的。于是Awang多少覺得對他是需要負責的。離剛剛休息不過五分鐘，Ahmad就又坐到了一邊的石墩上，喘着氣，臉色也有些發白。Awang走上前去詢問，這時候聽到身後有人用英語問道，“怎麽了嗎？”
一回頭，Awang頓時很興奮，幾乎忘了Ahmad的事情，沐沐正站在一步之外看着他們。
“沒什麽。肚子有點兒疼。”Ahmad有些吃力的說，他的英語也不太好，說的有些費勁。
沐沐有些擔心的看着他，問道“去過醫務室了嗎？”
“去過了。給了點兒止疼藥。”Awang答道。
“我忘吃了。你要不幫我去拿一下。”Ahmad對着Awang說道。
Awang剛要開口，沐沐就走上前去，“哪兒疼？”Ahmad指了指腹部，“你坐到地上。”她說道。Ahmad有些困惑，可是還是照做了。他剛坐好，沐沐就伸手在他右側腹部按了一下，一時間Ahmad大喊起來“疼！”Awang看着他們，一臉驚訝。邊上路過的幾個客人也被吸引的側目。
而沐沐的臉色變得少見的嚴肅，“多長時間了？疼？”
Ahmad看看她，又看看Awang，他還沒從剛才的疼中緩過來，“三四天吧。”Awang在一邊幫着回答。
“有拉肚子嗎？”
Ahmad看了看Awang，有些不好意思，“沒有，但是總想上廁所。”
“可能是闌尾炎。得去主島上。你快點帶他去醫務室。”說着沐沐就已經伸手去扶Ahmad了。Awang見狀也趕緊上前幫忙。
醫務室的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華人，看到他們來，他有些不滿，“昨天不是給過你藥了嗎？”他說道。
“他可能是闌尾炎。得去主島。”沐沐幹脆利索的說。
“你是誰啊？”醫生問道，“潛水中心的？”他看着沐沐身上的T恤。
“他疼了好幾天了。多半是闌尾炎，得驗血，你這裏能驗血嗎？”
“你怎麽知道他闌尾炎啊。”醫生頗有些不屑。
“疼的位置符合。而且反跳疼。”Awang看着他們對話，聽着沐沐說出一堆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英文詞彙。他一臉迷茫。
醫生看着她，有些訝異，“他那天症狀沒那麽嚴重啊。不是，你是幹什麽的啊。你不是潛水的嗎？”
“你再檢查一下吧。他還是個孩子呢。要是耽誤了就麻煩了。”
看着她，醫生也有些不情願的讓Ahmad躺下來，又檢查了一遍。檢查完，他的臉色的确有些變了。但是依然不願意松口，只是說讓Ahmad回主島醫院去看看，也未必是闌尾炎，不過排除一下也好。說完他還掃了一眼沐沐，“你怎麽知道的。”沐沐沒有回答，微笑了一下，轉身對Awang說，“找人陪他去吧。”
當天下午Awang就陪着Ahmad去了主島，一到醫院就被按下了，說要做闌尾炎手術。一時間兩人都驚呆了，紛紛感慨沐沐有多麽厲害。
“她究竟是幹什麽的呀？”Ahmad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也沒問過她以前幹什麽的。要是醫生怎麽會來當DM？”
“我看你老是去看她，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啊？”Ahmad壞笑着問道。
Awang低着頭，笑得有些尴尬，“對她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我看志忠就對她有意思。”
“她是挺好看的。人也好。咱們島女的少，來個新的大家自然都盯着了。”Ahmad人小鬼大的說。
Awang沒有回答，他回想沐沐今天幹練的樣子，更讓他覺得多了幾分吸引力。
陪着Ahmad做完手術，Awang就把他送回家休息，自己急着回到島上。一上島，他就跑去了潛水中心。還沒找到沐沐，卻被臨時抓去陪着浮潛船出海。Awang有些不願意，可是他們這種職位也沒有太多拒絕的權力，便不情不願跟着去了。潛點在附近的一處珊瑚礁，那裏有片珊瑚峭壁，垂直有個幾十米，也是頗為著名的深潛點。一到那裏，Awang就看到酒店的另一條船也在那裏。船塢的Tan坐在船上抽着煙。離他不遠的海面上是潛水的浮标。
船一停下，Awang就隔着船和Tan聊了起來。“誰在深潛啊？”他問道。
“一幫日本客人。那個新來的中國女生帶的。他們一開始以為她是日本人。所以專門找的她。結果還是語言不通。”聽說是沐沐帶的，Awang來了勁兒。
正好浮潛的游客也要有人帶着，他就脫了T恤直接跳下了水。他對那些游客倒是毫無興趣，而是一邊來回游一邊看着下面。十幾米下深潛的人影在清澈的海水裏是頗為明顯。于是他就時不時紮猛子潛下去，每次都是下去7，8米再浮上來。他的水性很好，這樣來來回回，那群浮潛的客人都道是他是玩性大發，有些水性好的讓他幫忙把自己拽下去，也有些頗為興奮的把自己的相機交給他，讓他去拍水下的照片。
沐沐潛在水下，關注着客人們來回的游動，無意中擡起頭，卻看到一個身影一次次的紮猛子下來。她看了一會兒，認出來是Awang。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個小孩還真貪玩。
最後兩艘船一起回到了碼頭。Awang看到沐沐正在搬氣瓶，便顧不上收拾自己船上的浮潛用具就趕着上去幫忙。看到他上前，沐沐笑着道謝，表示自己不需要幫忙。可是Awang還是堅持幫她。直到Tan的聲音憤怒的響起。“Awang！你這些浮潛的東西要是丢了你陪啊！”聽他這麽一喊，Awang才回過神來，放下氣瓶就往回沖，剛跑了兩步，他又停下來了，不好意思的回頭看着氣瓶。沐沐大概猜到他們在說什麽，就趕緊擺手道，“我這裏不用幫忙，你去忙吧。”
忙完之後他急切的去潛水中心找沐沐，正好看到她從碼頭走了進來，随手拿掉了紮頭發的皮筋，甩了甩頭發。Awang一向覺得女生穿潛服潛水莫名的有種英姿飒爽的感覺。而此時潛水服勾勒出沐沐姣好的身材更是讓他覺得她把頭發甩出了邦德女郎的氣質。
看他盯着自己看，沐沐有些尴尬，“謝謝你幫我收拾東西。我已經都弄完了。”她說道。
可是Awang還是湊了上來，一邊看她做潛水記錄，一邊和她閑聊着。
“對了，Ahmad真的是，那個，那個什麽病。”闌尾炎的英文Awang不會。沐沐看了看他，說出了闌尾炎那個詞。
“對對。說起來你怎麽那麽厲害。居然看了一眼就知道。”
沐沐低頭笑了笑，随意的說，“我不是看了一眼，我檢查了。”
“你就按了他一下啊。”
“對啊。其實都是特別基本的。”
“可是趙醫生就沒發現啊。醫院說再晚幾天就耽誤了。真要謝謝你。我讓Ahmad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禮物。他媽做的點心特別好。讓他帶點兒。”
聽他這樣說，沐沐擡頭笑道，“不用啦。沒耽誤就好。”
“可是你是怎麽知道的啊？你以前是醫生嗎？”沐沐似乎是遲疑了一下，她低頭整理東西，沒有回答。
自從看病的事之後Awang覺得自己和沐沐熟悉了不少，仗着臉皮厚，他時不時就抽空找她聊天。更不用說Ahmad回到島上添油加醋的把沐沐給他看病說的神乎其神。鬧得很多工作人員時不時有個頭疼腦熱就去找她。沐沐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如果真的有問題，她也的确會檢查一下，給點兒小建議。Awang看到這樣的情形，也恨不得自己能夠生個病，好去找她。于是這天出去浮潛，正好遇上刮風，濕着的身子被風吹了回來似乎是受涼了，便咳嗽起來。倒是讓他興奮不已。第二天的時候咳的嚴重了，他就跑去沐沐的宿舍，拿石頭子砸她的窗戶。
“怎麽了？”打開窗，沐沐很是意外。
“我咳嗽特別厲害。幫我看看吧，是不是肺炎啊。”肺炎這個詞還是他來的時候專門查的，跟着語音練了好幾遍，可是此時依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對了。說完他就很應景的咳嗽起來，一時竟也咳的很厲害。
“你幹嘛不去醫務室啊。”
“醫生回家休假了。護士不會。”
沐沐有些無奈的看了他片刻，說道，“那你等等啊。”
一會兒她就出來了，拿了一個聽診器。這讓Awang徹底震驚了，“你還有這個啊？”
“轉身。”沐沐沒有理睬他，一邊帶上聽診器，一邊說道，“深呼吸。”聽了一會兒以後，她又看了看他的喉嚨，說道，“沒什麽事兒。多喝水。多歇着。肺沒有問題。”
看她摘聽診器，Awang一手拿了過來，看了看，聽診器上刻了個中文的名字，三個字，他知道沐沐的名字是三個字的，上學的時候他學過中文，其中一個字他是認識的，“這是夏？夏天的夏？”他問道。
“是啊，你認識啊。”
“我們上學的時候要學中文的。”
沐沐笑了笑，“我全名叫齊沐夏。”說着她默默的拿回了聽診器，小心的纏繞了一下聽診器收好。
“你真的是醫生嗎？還有這個？”他好奇的問道。
沐沐似乎是遲疑了片刻，随意的說道，“以前是。幾年前了。”
似乎是第一次，Awang看到她情緒這樣低落，于是他猜想是有些原因。盡管臉皮厚，他依然體察到那恐怕不是她想說的，就默默的不再追問了。
聽到潛水中心那邊出事了，Awang正在給植物澆水，他直接把水管扔給了Ahmad，就往潛水中心跑去。早起的時候天氣晴好，預報的風雨在傍晚，誰也沒有注意。誰知還沒有到中午，就接到潛水船那邊的無線電。說風大了起來，遠處黑雲也慢慢靠過來了。偏偏錨沒有挂住，船被風吹走了，還順便把引擎給拉壞。而一船的潛客還沒上來。一路上Awang都在祈禱，出事的不是她的船，可是他卻清楚的記得，他今早在潛水中心親眼看到她穿上潛服，帶着客人們上了船。到了潛水中心，正好志忠在叫人開船去出問題的海域。“是沐沐的船嗎？”他急切的問。船塢的Tan根本顧不上他，“什麽誰的船。今天就出去一艘船。”于是幾乎沒想，Awang就跳上了船，“我來開。”他大聲說道。Tan推開他，“你才學會的。再給開翻了。”可是Awang沒有下船，因為混亂，也沒有人顧及到他。
船開了出去，志忠和另一個潛水教練才注意到他，“你怎麽跟着來了？”志忠有些不滿的說。
“我水性好。可以幫忙的。”Awang坐在Tan身邊，頭也不回的回答。
志忠斜着眼看了他片刻，嘲諷的笑了笑，“你這小子還在這兒做沐沐的夢哪。也不看看自己是誰。”
Awang沒有理會他，只是看着遠處壓下來的黑雲，心中的不安漲到了極限。他不明白志忠為什麽還能夠這樣淡定的談笑，他不是那麽積極的追沐沐嗎？
好在出事的地方并不遠，開了十幾分鐘，遠遠的，他們先看到了那艘壞了引擎的潛水船。Tan全速把船靠了過去。船上的船員趕緊抓住了扔過來的鈎子，挂在船上。“棋子在哪兒？”Tan大聲問道。順着船員指的方向，卻看不見潛水旗幟。海上的浪有些大。Awang直接跳上船頭，手扶着船頂，身子盡量探高，往遠處望去。忽然似乎在海浪的起伏中，他看到幾個黑點在起起伏伏。“在那裏！”他大聲喊道，說着便從Tan手裏搶過方向盤全速開了過去。
靠近之後果然看到海面上飄着幾個人。Awang一眼就看到了沐沐扶着一個身材高大的金發男子，吃力的幫他維持在海面。Tan和志忠趕緊把梯子放了下去，還扔下去了救生圈。而Awang剛關掉引擎就脫掉上衣從船頭跳了下去，向沐沐游去。
“把客人先帶上去，他有點兒撐不住了。”沐沐的聲音在海浪的起伏中有些模糊，但是Awang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從她手中接過那個金發男子就往船邊游去，轉身的那一刻他聽到沐沐說了聲謝謝，也看到她眼中的疲憊。那個金發男子比Awang還要高大，此時似乎是精疲力竭了，完全用不上力氣。在越來越大的風浪中，Awang費力的帶他來到了船邊，終于看他把手伸上去被志忠抓住，他這才慌忙回頭去看沐沐。本來沐沐應該在他身後的。可是此時卻看不見她。Awang的心立刻慌了。抓着梯子慌忙的在海面上尋找。卻看到一個身影往船的遠處漂去。此時船上的幾位正在慌亂的幫着客人上船，坐定，安慰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漂遠的身影。Awang一刻也沒有思考就轉身游了過去。在海水中他拼命的打水，他曾經村子裏游的最快的一個，父親說他上輩子大概是條魚，從小放進水裏就會游水了。可此時，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能更快一些，好不容易靠近了，他卻看到沐沐在漂遠，他吓壞了，伸長了手去抓她，可是潛水服那樣的滑，他碰到了她的手臂卻沒有能夠抓住。可是他卻看到了沐沐閉上的雙眼和完全沒有在努力打水的四肢。他一生也沒有如此時這樣恐懼過。風浪在越來越大，Awang瘋狂的往前游，又嘗試伸手，這次終于抓住了她的配重帶，把她拉到身邊。
這時Tan也注意到了他們，開動了引擎向他們駛來。看着志忠他們把沐沐拉了上去，Awang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疲憊，疲憊的幾乎沒有辦法把自己拉上船。可是沐沐被抱上去時無力的四肢和耷拉在一邊的頭，讓他的全身被恐懼充滿，恐懼的讓他想吼叫。他用盡全力把自己拉上船，翻身坐在船尾，死死的盯着志忠把沐沐放在船艙裏給她做人工呼吸和心髒複蘇。聽到剛才船上坐定的客人們恐慌的捂着嘴哭泣。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了。他那樣痛恨自己沒有游的更快一些，沒有注意到沐沐的疲憊，沒有先把她帶上船。
終于，仿佛是隔了一個世紀，他看到沐沐吐出了幾口水，咳嗽起來，眼睛也微微睜開了。他從船尾撲過去，可是志忠擋在前面，把沐沐扶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輕聲細語的詢問。而周圍的客人也紛紛開始鼓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看着沐沐又有了生氣的面孔，Awang也喘着氣笑了起來。
回到度假村時，大雨已經落了下來。度假村的經理們已經在碼頭列隊迎接了。畢竟如若船上的客人出什麽事，度假村也脫不開幹系，官司不管勝負總是免不了的。對于這樣高級的度假村是最怕的名譽危機。于是船上的客人們被簇擁着請進了前廳。而沐沐被志忠抱了起來，帶去了醫務室。Awang和Tan一起最後從船上下來。從急急趕來的Ahmad手中接過毛巾，擦起了頭發和身子，Awang長長的舒了口氣。
“別做夢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些許煙味。Awang有些奇怪的扭頭看着身邊的Tan，“他們這些DM就是來玩玩的，過段時間就走了。再說了，她這種大城市的姑娘，一看就是家裏條件不錯，受過高等教育的。來做DM就是體驗生活，人家還要回去的。你小子跟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救人是對的。但是別動了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