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話一出口,江嶼橋覺得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工地的喧鬧聲逐漸遠去成了背景音,取而代之的是胸腔裏如鼓的心跳聲。
江嶼橋聞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手腕上面的力道驟然加大,幾欲要把他活生生捏碎,他在心底不斷搖頭,急得快哭出來了,但腦子裏面的聲音還沒有放過他,莫名的力量操控了他的身體。
“根據校規第九章第十四條,發現校外打工者最嚴重可以退學!”
“霍沉,現在不是九年義務教育,學校要是真的想……”
霍沉黑漆漆的眼珠子深不見底,薄唇拉成一條線。
“随便。”
下一秒,松開了手。
頭也不回地離開
江嶼橋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膝蓋磕在沙地上,火辣辣地一片疼。
不是的!他不是想這樣說的!
江嶼橋想開口解釋,擡頭只能看見霍沉越來越遠地背影,江嶼橋急得快哭了,想大聲地反駁,開口的依舊是那一句。
“被別人知道,會被開除的!”
身後傳來的聲音帶着哭腔,霍沉的腳步頓了頓。
低罵了一聲:“什麽毛病!”
江嶼橋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毛病,他覺得自己狀态恐怖極了!
Advertisement
他的靈魂像脫離了身體,被關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看着自己身體被不知道什麽東西控制着,朝着霍沉放狠話。
等等,什麽東西!
江嶼橋發現了黑漆漆的空間裏唯一的光源。
是一個又大又圓的光環,發着淡淡熒光。但江嶼橋一眼就看穿它不是好東西。
——那有什麽好東西會伸出觸/手一樣的東西往他腦子裏紮根的!
再聯想到自己失控前一秒聽見的聲音介紹,江嶼橋氣得渾身發顫,降智光環,顧名思義。
眼看霍沉越走越遠,江嶼橋心底的恐慌越來越重,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氣沖開了莫名的束縛,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兩股力量在争奪身體的控制權,最後喊出了含糊不清的一句話。
可就是一句話,就讓江嶼橋疼得全身發顫,無數細細密密的疼痛從骨頭縫裏面傳出來,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栗。
江嶼橋從來都不知人能痛到這種地步,腦袋尖銳地疼痛,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五官,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就像一只被欺負狠了的小花貓。
霍沉折回來把人拎起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
“一個男的哭得那麽慘,不丢人麽?”
霍沉心裏煩得慌,關于江嶼橋,霍沉還是知道一些他的傳聞,比如他家非常有錢。
這個非常到什麽地步呢?
一中是安海市最好的高中,是以學校裏的有錢人不少,但每天有專車接送的就要篩下一波人,而接送的專車是黑色車牌的,又只有江嶼橋一個。
在安海市,黑色車牌的車主寥寥無幾,獲取的唯一條件是對安海市一次性投資超過五個億。
五億,那是一個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要不是怕這金貴的小少爺秋後算賬,自己肯定馬上就走。
“哭夠了沒!”霍沉開始不耐煩了。
江嶼橋伸手進褲兜裏面拿紙巾,另外一只手轉而扶住了霍沉的胳膊,站穩了。
就在剛才霍沉扶住他的一瞬間,一切的疼痛都消失了,不僅如今,就連腦子也一輕,像有什麽東西把根抽了出來。
“謝謝。”教養讓江嶼橋下意識地說了一聲道謝。
說完以後,他愣住了,他……又能掌握自己的身體了嗎!
意識到這一點,江嶼橋心裏先是一喜,接着很快又擔憂起來。他還沒搞清楚反常的原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恢複正常,要是再來一次……江嶼橋背後冷汗未幹,再來一次,他真的遭不住。
想到這裏,江嶼橋後退了兩步,在兩人之間拉開一個安全的範圍。
他剛想回報一個歉意的微笑,卻冷不丁看見了一只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再往上看,就是霍沉陰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臉色。
江嶼橋瞬間警鈴大作,遭了,連忙解釋:“我沒有嫌棄你。”
說着,上前一步要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霍沉唇邊撇出一個嘲諷地弧度,仰着頭後退幾步,離江嶼橋遠遠地:“班長還有什麽事嗎。”
江嶼橋哪裏聽不出霍沉的嘲諷,只是現在自己說多錯多,還不如不說話。
“沒有了。”江嶼橋聲音悶悶地,低着頭:“只是來關心一下同學而已。”
霍沉煩透了江嶼橋的無緣無故找事,但想到江嶼橋背後的權勢,還是耐下心問:“腳沒事吧。”
成年人猛地一跪,褲子都被蹭出了小口子,膝蓋不見血也該紅了。
江嶼橋後知後覺地動了動膝蓋,酸痛從膝蓋骨傳來,但比起剛才來說要好多了。他也沒想到自己放了狠話後,霍沉還肯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受寵若驚地想,他果然是個好人。
“還行。”
“你打算怎麽回去?”
江嶼橋晃了晃握在手裏的手機:“等下我叫車。”
“那你自便。”霍沉撿起放在地上的安全帽,戴好,把江嶼橋遠遠地落在後面。
江嶼橋沒有叫司機來接他,而是笨手笨腳地上網查了攻略,按照千度經驗叫了滴滴。然後伸長着脖子等車。
主要是他腿開始痛了。
他很想看看自己的傷口是怎麽回事,可長期以來接受的教育告訴他坐在樹底下撩起褲管到大腿絕對不是上流社會的公子應該幹的事,也只好暫時忍下來。
可是,就算他叫的車已經在第一時間接單,但離到達目的地還是有一段時間。
江嶼橋忍不住慢慢地把大部分重量靠在樹上,好讓膝蓋輕松一些。
旁邊的工地傳來咚咚的施工聲,霍沉把一車水泥運過去,大滴的汗珠順着蜜色的肌肉滑下,沒進紮入褲腰的背心裏。
“霍沉,你幹嘛去?”
霍沉朝他招了招手,沒回話。
江嶼橋望了沒多久脖子就發酸,原本專注的瞳孔開始潰散,虛無目的地看着腳邊的螞蟻繞過他的鞋子。
一片小小的陰影覆蓋下來,吓跑了停在鞋尖的蒼蠅。
江嶼橋恍恍惚惚地擡頭看去,看見霍沉站在自己不遠處,做了一個投擲的動作。
江嶼橋下意識地接住跑過來的東西,是一支只剩下半瓶子的藥酒,極其簡陋的塑料瓶上貼着“跌打萬花油”的字樣。
“擦了,免得留疤”
江嶼橋想說他不怕留疤,但想起剛才霍沉的手頓在半空的尴尬,話鋒一轉,乖巧道:“我知道了。”
霍沉這回确定自己該做的都做了,這金貴的小少爺就算真的摔殘了也賴不到自己身上,才又鑽進了工地。
江嶼橋望着人遠去的背影,把藥酒塞進了褲兜裏,伸手拍了拍。
沒等多久,車就來了。
司機跟着導航停在了別墅群外面,隔着冰冷的鐵門能看見成片的別墅區在樹林裏面隐隐地露出紅頂,隔着老遠能看見天然的人工湖以及悠閑自得地鴨子群。
“小弟啊,這裏面我開不進去了。”
“謝謝,我自己進去就行了。”江嶼橋把尾款付清,下了車。
江嶼橋回到家的時候,如他所料,陶月的尖叫聲差點刺破了他的耳膜。
他也知道自己母親的性子,搶先一步說:“我自己摔的。”
陶月看着膝蓋兩團灰印皺眉:“真的不是有人推你嗎?”
“沒有,我自己摔的。”
陶月沒有多問了,轉而去找醫療箱。
處理完傷口,他就被陶月趕上房休息了。
江嶼橋關上房門,松了一口氣,好在母親沒有問他去了哪裏,不然他還不知道怎麽回答。
但其實他也知道陶月不太可能追問他這些“小事”。
和圈子裏所有的貴婦一樣,只要自己兒子不出事,他在外面玩什麽?玩得有多花?
她一概不管。
江嶼橋上完藥後好好地梳理了一邊今天發生的事。
為什麽那個“降智光環”會突然出現?
假如他的夢不是夢,而是這個世界的本質,那麽對于自己這個偏離了原劇情重生的人來說,那個光環的用處——其實是維護劇情“正常”運轉的工具。
按照這條思路,他的劇痛是在見過霍沉後突然發作的,那麽他是不是可以大膽猜測,疼痛其實是一種警告,警告他不要“篡改劇情”。
至于為什麽後來痛感又消失了……
江嶼橋秀氣的眉頭皺了成“川”字。
但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他得找個機會證實。
*
機會很快就來了,這個周末有一場慈善晚會。
聽起江父提起的時候,江嶼橋忽然想起,在上一世也有這麽一出,只不過自己當時以學業為重沒有參加。
江嶼橋問江父:“宋岩會去嗎?”
“宋家那小子?”江父颦眉,“應該會,聽說他已經開始接手他家的産業了。”
宋岩比江嶼橋大五歲,這個年紀倒也不奇怪。
而且,江嶼橋心底還抱着一絲希望,這個時候的宋岩尚未成長,說不定,說不定可以避免未來的那些劇情的發生呢?
.
晚宴設在西山的別墅。
成片的燈光從山頂綿延至山腳,像是天河散落了漫天的星火。
法拉利、邁巴赫、瑪莎拉蒂……車輛不僅是代步工具,也成了受邀而來的賓客攀比的工具之一。
江嶼橋看着絡繹不絕的車輛,覺得有些窒息。
江嶼禮察覺到了弟弟的不對勁,低聲詢問:“不舒服嗎?”
江嶼橋蒼白着臉搖搖頭。
江嶼禮順着弟弟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了弟弟反常的原因:“宋岩?”
他突然想起,在飯桌上,江嶼橋特意問過這個名字。
二十三歲的宋岩身上沒有江嶼橋畏懼的殺意,也不夠沉穩,但那股肆意妄為的勁像刻在了骨子裏,讓江嶼橋在人群裏一眼就認了出來。
在場的哪位賓客不是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模樣,偏偏宋岩不是,外套的扣子不扣,長袖卷到了小臂上,裏面襯衫還解開了幾顆扣子,更何況摟着女伴的浪蕩勁兒,讓人以為他不是來參加什麽慈善晚宴,而是到了尋歡作樂的會所。
“他、不是喜歡男人嗎?”
“這個……”江嶼禮也皺起了眉頭,顯然對宋岩的印象很不好,“他這人玩得開,男人女人都無所謂。小橋你…….”
江嶼橋聽出了大哥的未盡之意,失笑:“想什麽呢,哥。”
“我只不過覺得——他很危險而已。”江嶼橋目光正直,神色認真。
但江嶼禮還沒放下心來,小橋不知道,但身為和宋岩同輩的自己可是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正想再說兩句他的壞話,勸弟弟離他遠些,卻不想前方突然一聲尖叫響起!
女人尖叫出聲!
橙黃的的酒水微冰,順着女人精心打扮的發絲流下,沒入白色的禮服,把女人的曲線描繪的一清二楚。
女人抱着胸,失聲尖叫。
而酒水的來源……
衆人擡眼看着拿着酒杯腳的男人,目光邪肆,俯身在女人的耳邊。
“婊/子。”
女人再度被刺激,蹲在地上抱頭尖叫,而大廳中的人群一動不動,似乎一點也沒有被驚擾,如果不是目光都聚焦在那一處,還真以為他們如面上一般漠不關心。
“安保。”宋岩優雅地把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帶着笑:“把這瘋女人——”
宋岩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件西裝落在了女人的背上。
宋岩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陰鸷,死死地盯着這個不知好歹的來客。
江嶼橋沒有看他一眼,招來侍者吩咐道:“把這位女士帶去休息室換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