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告白
告白
暑假剩下的一個月,江嶼橋去公司上班倒是殷勤了不少。
江父在飯桌上很是欣慰地提起,點名表揚,覺得自己的小兒子終于有了野心。
倒也不必擔心江嶼橋這份野心太大以至于動搖到大兒子的根基,江嶼禮接手公司三年,如果連一個只憑着“江家二少”名頭的新人就能動搖,那他恐怕得重新考慮培養一個繼承人。
他唯一擔憂的是江嶼橋會不會受不懷好意之人的撺掇,做出些有辱門風的蠢事。
江父懷着這樣的擔憂,他決定提點提點大兒子,叫他看着弟弟一些。
晚飯結束後,他站在樓梯上說:“嶼禮,跟我到書房一趟。”
江嶼橋完全不知道父親千回百轉的心思,還乖巧地朝哥哥揮了揮手。
快去快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江嶼禮:……
一場來自于老父親語重心長的談話之後,江嶼禮再看見江嶼橋的時候心情複雜。
他總不能直接跟父親說,你兒子最近公司跑得那麽勤是為了追男人吧?
江嶼橋扭頭的時候正巧對上他複雜的神色,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聲來:“哥,你怎麽跟尊佛一樣柱在這裏?”
江嶼禮語氣艱澀,“沒、沒事。”
終究是他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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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江嶼橋往公司裏頭跑得勤了,但和霍沉見面的機會寥寥無幾,最親密的時候也不過是兩人滿城地竄來竄去,尋找美食。
終于,在他三天曬網兩天打魚的努力工作之下,迎來了九月份。
開學了。
江嶼橋定的是一大早的飛機,和霍沉是同一趟。
機場裏,來送行的只有江嶼禮一個,還是難得擠出了半個小時。
江父和陶月雖然也很舍不得兒子,但又想了想去機場送行的樣子,不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也太黏糊了,不符合他一貫雷厲風行的作風。
是以,只在江嶼橋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門的時候,只是淡淡地囑咐了幾句,就偏過頭不再說話了。
江嶼橋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他自然是明白父母不易外露的情緒。
和全天下的父母一樣,江父和陶月總想給遠行的孩子多備些東西,所以在臨走前,江父偷偷給他塞了一張黑卡,做這事兒的時候面色依舊嚴肅,仿佛面對的是他公司裏面的下屬。
陶月則大手一揮,把大學附近的幾處地産劃到了江嶼橋的名下,這些是她娘家給她的陪嫁,她想個誰就給誰。連帶着還有十幾把噼裏啪啦發出清脆悅耳之聲的銀色鑰匙。
江嶼橋:……
自己好像找到了發家致富的新路子。
大哥在一旁看得眼紅,把弟弟一頭毛搓了又搓,感慨道:“我也想空手賺大錢,比我兢兢業業一個月五萬塊的工資多多了。”
機場的電子屏幕閃了一下,換上了下一批起飛名單,并通知各位旅客做好準備。
江嶼禮最後把揉亂的毛用手梳好,“去吧,別誤……”
江嶼禮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不可置信:“他怎麽會在這裏!?”
江嶼橋回頭看了一眼,二十米開外,有一道穿着灰色風衣的身影倚靠在金屬圍欄上,見他看了過來,還朝他招了招手。
不是霍沉是誰。
江嶼橋有一、點、點的心虛,“他和我一個大學。”
江嶼禮面色冷凝,嘲諷道:“我當然知道你們一個大學,但怎麽就那麽巧是同一天,同一班機?”
末了,他冷笑一聲:“不會還是隔壁位置吧?”
江嶼橋把頭埋得更低了些,眼睛似乎要把地上的瓷磚看出一朵花兒來。
江嶼禮滿心都是自家的白菜被豬拱了,正準備去教訓教訓那頭豬的時候,播報聲響起。
“請航班次XXXX的旅客做好準備,檢票現在開始……”
“哥,我走了!”如同獲得大釋,腳底抹油溜了。
江嶼禮被落在身後,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白菜歡騰地撲向那只豬,忍不住罵了聲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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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橋完全不知道他哥老父親一般的心路歷程,高高興興地跟着霍沉上了飛機。
沒錯,如江嶼禮所料,他們的座位就是挨着的。
兩人找到座位做好,沒過多久機體就傳來一陣輕微的搖晃感,飛機起飛了。
江嶼橋偏過頭眨了眨眼睛,問他:“坐過飛機嗎?”
霍沉想起上個月陪着財大氣粗的喬易行東奔西走,淩晨兩點的飛機是常事,所以......他昧着良心點了點頭。
“暈機嗎?”江嶼橋緊張起來。
霍沉的眼神落在少年略顯單薄的肩膀上,想起公司裏女同事看的愛情劇,再次昧着良心,聲音虛弱地應了一聲:“有點。”
接着又補了一句:“只是一點。”
江嶼橋眼前一亮:“真的嗎?”
霍沉看清了他眼底突然出現的亮光,猛地停頓了一下,不妙的預感隐約湧上心頭,努力把戲做全套“……嗯。”
聲音比起剛才的氣勢要弱了不少。
“乘務員,要一個抱枕!”
說完,江嶼橋興奮地看着他:“這家航空公司的抱枕可舒服了,我上次還特意買了一個回去!”
模樣就像想要把心愛的玩具分享給其它人的小朋友。
霍沉一噎,默默地擡眼看了還處于興奮中的江嶼橋一眼,抓過他遞過來的抱枕,把臉埋進毛茸茸裏面,微微勾起唇角。
這樣也不錯。
機體逐漸平穩下來,也許因為太累了,又或許喜歡的人就在身邊,霍沉枕着小黃雞抱枕,阖上了眼。
直到半個小時過後,他被一陣劇烈的搖晃驚醒。
眼珠子環視了周圍一圈,恢複了正常的視力,他發現了不對勁。
“怎麽這麽暗?”
說着,機體又是一陣搖晃。
這次搖晃比之前要猛烈得多,江嶼橋抓着扶手的手指泛白,卻還是被一陣搖晃跌入霍沉懷裏。
霍沉下意識伸手抱住他的腰肢,隔着薄薄的一層布料,炙熱而精瘦,溫度從指尖一直燙到了心尖。
音響穿出乘務員安撫的聲音:“請各位旅客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帶,洗手間暫停使用,謝謝您的配合……”
“謝謝。”江嶼橋撐着座位起來,顫抖着手把安全帶扣好。
霍沉突然發現他的唇色蒼白得可怕。
這時,他突然記起一個細節——為什麽江嶼橋會知道這裏的小抱枕很好睡覺?
“你暈機?”霍沉伸手撩過被冷汗浸濕的黑發,一根根地扳開他用力蜷縮的手指,問出那個最壞的結果。
“是空難嗎?”
江嶼橋灰暗的眸子裏微微亮了一下,顯得有些詫然。
“在想什麽呢,不過剛好遇上了氣流颠簸。”
霍沉就這樣看了他幾秒。
江嶼橋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喉嚨幹澀,捏着安全帶的手指忍不住又用上力氣。
霍沉突然伸手握住了他。
“你是想把自己勒死嗎?”
霍沉一邊說着,一邊把幾乎要緊得幾乎要勒進肉裏的安全帶拉開,讓他有了喘氣的餘地。
江嶼橋木楞楞地看着他做完這一切,甚至看着他把自己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了一顆,臉色無比正經。
“透氣。”
做完這一切,江嶼橋突然感覺自己的手掌被塞進了什麽毛茸茸的東西。
是小黃雞抱枕。
而另外一只手,被霍沉牢牢地握在手心裏。
幹燥,溫暖。
江嶼橋知道自己現在最好把手抽出來,換個舒服的姿勢枕着抱枕,但盯着兩人交握的手許久,他認命地移開眼。
不得不承認,他貪戀現在的溫暖。
就像每一個暗戀期的人努力地從所有相處細節中找到那點聊以慰藉的快樂。
他算是徹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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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的旅途很短,半個小時以後,兩人安然無恙地踏上了土地。
江嶼橋面色還殘留着些許白,但精神明顯是好多了。
“訂了酒店嗎?”
“訂好了。”霍沉回答。
“我也訂好了,”江嶼橋努力扯出一抹笑讓對方安心,“那明天見。”
江嶼橋遠遠就隔着一段距離看見接機的人,未免讓人等太久,沒有等到霍沉回答,轉身要走。
可就在轉身的哪一剎那,他突然感覺手腕被拉住了。
江嶼橋疑惑地回過頭:“怎麽了嗎?”
但下一秒,他就失了語。
因為他忽然發現霍沉的眼睛黑沉得吓人,宛如醞釀着一場不知名的暴風雨。
“江嶼橋,”
霍沉叫了他一聲,宛如天邊打響了一聲驚雷。
要來了。
江嶼橋在心裏對自己說。
接着,他毫不避諱地對視上那雙眼睛。
“江嶼橋,我剛才在想,如果那個時候真的發生點空難什麽的,是不是我告白的話就會被理所當然地接受。”
“就當是施舍也好。”
驚雷過後,春雨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