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霍沉甩了甩手，指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低頭瞥了一眼已經暈過去的人，重新坐回位置。

江嶼橋很快就被推了出來，輪子滑過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霍沉用餘光将護士的軌跡盡收眼底。等安頓好了江嶼橋，小護士這才發現暈倒在樓道處的老大，急促的尖叫之後才手忙腳亂地處理起來。

在無人注意的時刻，他潛入了江嶼橋的病房。

說是病房，其實只是一間簡陋的白色小屋子，其餘三個床位空蕩蕩的，只有江嶼橋插着呼吸機，一旁的心電圖顯示着他此刻狀态良好。

而實際上，江嶼橋的狀态應該是好到不行。

本來應該生命垂危的患者被陳醫生急匆匆地送入了手術室，可就在一切就緒的時刻，本來實時監控的儀器卻好像在一瞬間發出刺耳的嗡鳴，随即顯示病人體征正在逐漸好轉。

陳醫生和小護士雖然說不上見多識廣，但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場景，思考片刻後決定保守治療，先将江嶼橋的創口進行清創處理，避免進一步的感染，而後送入普通病房監護。

鄉村小醫院值班的人本就不多，霍沉就那麽從正門走進了病房。

江嶼橋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還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是為了清創被剪得破破爛爛，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像碎掉的名貴花瓶。

霍沉忍不住捏緊了拳，盡管理智上清楚此刻的江嶼橋并沒有生命危險，但那個最壞的可能卻像陰影一樣揮之不去。

如果他的小橋的靈魂已經随着那具屍體一同消散在了火海之中呢？

才買沒幾天的貓包火舌炙烤成了薄脆，任何一丁點兒的力道就可以讓它支離破碎，他慌不擇路地直接撞開了脆弱的房門，連拿出鑰匙的力氣都沒有，死死盯着已經成了焦炭的貓包，以及裏面的小小屍骨。

霍沉不知道它到底是因為窒息還是被活活燒死，此刻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的重影，好像那晚的火舌一同将他炙烤，每一次呼吸都是刺骨的痛。

“好變态啊，把貓關在裏面被活活燒死……”

“就是，還特意上了鎖，什麽人啊這是……”

身旁的人傳來竊竊私語，每一句都是對他的一次淩遲，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他找了過來。在無數次壓抑下心中的暴戾後，他終于等到了機會，在發現那群雜碎的目的地是診所後，巨大的恐慌再一次襲擊了他。用着最後的理智僞裝自己，耐心等待，竭力遏制住沖入手術室不管不顧直接把人帶走的打算……而這所有的壓抑在劣質的煙草味中消失殆盡。

霍沉顫抖着握住了江嶼橋的手，一只傷痕累累一只血肉模糊，屬于活人的溫度隔着紗布一點點傳到霍沉的掌心，再到心髒，終于，那顆差點和青年一同死去的心髒重新跳動起來。

喉間發出一聲朦胧的嗚咽，霍沉的腦袋抵上那只瘦得可怕的手，潮濕在二人相觸的肌膚間暈開。

意識空間內，江嶼橋已經緩緩失去了意識，眼底的神采逐漸黯淡，像無機質的玻璃珠倒映着已經完全暗淡降智光環。降智光環所代表的世界意識随着最後一簇光芒的消失，四周的空間如同波紋一般震蕩起來，剛開始只是一個圓點，而後變成一個圈，逐漸擴大。

——要崩塌了。

江嶼橋心裏莫名有了這種認知，但是這一次他逃不掉了。

他自嘲一笑，想起他小時候就有的疑問，如果迷宮的最終目的是讓人迷失，那為什麽從一開始就不設置出口？

在崩壞的空間中，自己無處可逃。

直到手心忽然傳來一股強大的拉力，江嶼橋重重墜落。

“滴——滴滴滴滴。”監護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

霍沉腦袋一嗡，所有的聲響都像潮水般褪去，只留下無盡的空寂，黑洞洞的恐懼一點點塞滿心髒，他的腦子甚至來不及分析這是發生了什麽事，身體就下意識地抓住了江嶼橋的手腕。

插着針頭的手背蒼白得透露出青色，像屍斑。

江嶼橋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霍沉，他看見霍沉慌亂地去按鈴，出聲攔住了他，“我沒事。”

一說話，唇邊就被撕裂流出刺眼的血色。

霍沉瞳孔驟縮，驚慌失措地又要去叫人，卻被江嶼橋一把抓住了手腕。

“謝謝。”

霍沉的身形一下子頓住了，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這只是一場夢境。

“霍沉，我回來了。”

霍沉的喉頭上下滾動，似乎有千言萬語在喉間，可最後說出來的也只是簡單的一句。

“江嶼橋，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