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地為囚

天地為囚

徐商琮醒來時,屋外天光明媚,一枝杏果探進窗戶,一只黃毛小鳥站在枝上啾喳啾喳叫不休,他腦中有片刻空白,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他欲從床上起身,才一動作,只覺渾身都疼,像是被幾百匹馬踩踏過,又像是腳不停步跋涉了幾千裏,說不出的疲累,左半邊臉火辣辣的痛猛地把他的記憶拉回到昨夜,在神志被藥效淹沒前,停留在那個財主坐在他身上不斷抽打他耳光,逼他開口求他疼他那一幕……徐商琮閉起雙目,不堪再回首昨夜。

過了許久,他才再度睜眼,粗略掃了一眼身處的環境,此間環境清靜,不是他在松勻館中的住處,想來是那個財主用來豢養他的院子。

杜嬸在廚房忙完手頭上的活計,走到屋中才發現榻上的人已經醒了,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定定看着帳頂。杜嬸這一生年過半百,從未見過如此悲涼的目光,仿佛吞食過這世間無數的苦厄,她被這深重的悲哀所感,竟然平白無故地在心裏升起一股難過的情緒,這個青年人看着還未到而立之齡,年紀輕輕,也不知到底經歷了什麽?

杜嬸猶豫半響,小心翼翼走近床榻邊,試探着問:“公子醒了,餓不餓?想吃點什麽?”

徐商琮回過神來,他本以為此間院子是他一個人的新囚籠,沒想到還有其他人,聽到大娘對他的稱呼,他開口糾正道:“我是一個奴隸,萬不可稱‘公子’。”

杜嬸只聽這公子說話溫文和氣,一雙墨玉似的眼眸平靜如淵,看過來時有種穩定人心的力量,哪裏有半分把不相幹的旁人也感染得莫名想落淚的悲意她又懷疑起自己方才是眼花看錯了,心頭松快起來,熱情地搭話道:“我叫杜嬸,有位貴人雇我來照料公子飲食湯藥,公子有什麽差遣,盡管吩咐。公子剛醒來,一定餓了吧?我這就去給公子做些吃的。”

杜嬸退下去廚房忙碌,她先拆開一包藥,倒入藥煲裏,生火熬着,再洗米煮粥,又從水桶裏撈起一條養着的鲩魚,放在砧板上,用刀背敲暈,去淨鱗片,開膛破肚,掏出內髒,仔細去掉魚刺,下刀片成薄片,加入料酒、食鹽、麻油等拌勻腌制,取一塊生姜洗淨,切成姜絲。

待米粥滾沸,再熬上半盞茶功夫,看鍋中米粥已熬開米芯,便将魚片倒進去,一并倒入姜絲,用木勺攪散,蓋上鍋蓋悶煮小半會兒,做出一碗生滾魚片粥,端去屋裏。

徐商琮便在杜嬸如此悉心的照料下,調養着身上的傷。

大夫每日定時上門看診,徐商琮的左半邊臉在三日後消了腫,但用了将近一個月才養回幾分血色。

杜嬸每日三餐精心烹調,湯藥更是一頓不落,她本以為這個病公子有傷在身,脾氣難免暴戾,恐怕不好伺候,沒想到竟是這麽好相處!不曾支使過她做事,對她做的飯食也從不挑剔,這段時日以來,眼看着他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杜嬸是打從心裏覺着高興!

徐商琮在院子裏養傷養了一個月,他從未見那個財主來過。

這日傍晚,他坐在窗戶前,長久地看着一只黃毛小鳥在院中那顆杏樹上一枝挂着幾顆杏子的枝頭跳來跳去。

“能離榻了,看來你身體恢複得很快。”

Advertisement

他聞聲回頭,見是盧覺镝,忙立起身,躬身行禮道:“奴才見過将軍。”

盧覺镝走到他方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單刀直入道:“這段日子有沒有想過身體好了以後要做什麽?”

他垂首看着地面,恭聲道:“奴才但憑将軍安排。”

盧覺镝似是早有準備,施舍般道:“本将給你三條路選,第一條,虞鈞國今已滅國,歸入我乾桑疆域,陽祥帝先前那道将你‘逐出國境,永不得回還’的诏書自然也失效了,你若想回到故園,自可回去。”

他毫不猶豫道:“奴才早已是無根之人,天下之大,已無故園。”

盧覺镝聽罷,不鹹不淡問道:“你心裏對你的父母雙親有恨?”

他不含愛憎地平直陳述道:“奴才被帝後賣身為奴,對帝後的生養之恩已還清,此生只願永不相見。”

盧覺镝又道:“第二條路,留在此處,做盛通铳的娈寵,用身伺候好這位大財主,保管你一世衣食無憂。”

他臉色一白,深深躬低身,想也沒想道:“将軍,奴才能否選第三條路?”

盧覺镝爽快道:“好。”卻沒有說第三條路是什麽,似乎到此已言盡,立起身來,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

當天夜裏,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粗聲叫醒,他睜開眼見盧覺镝立在床邊,身後跟着兩名士兵。

盧覺镝無聲一個手勢,那兩名士兵立即拿麻繩上前将他反剪雙手捆綁起來,最後又用一根布條蒙上了他的雙眼。

他被人拖下床榻,拽出門去,像放置一袋貨物般打橫扔上一匹馬背,拍馬奔馳往前去,他蒙着雙眼,不知這是要去向何處

他橫卧在馬背上,一路被颠得數度欲反胃,咬緊牙關強忍下,肋骨似是又斷了,牽扯得每口呼吸都像戳到肺一般疼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一處停下,他被人扯下馬背,扯着往前走去。

他看不見路,腳下踉踉跄跄跟着緊扯他衣襟那只手往前走,左折右拐,走了有一盞茶光景,停下時,盧覺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好好享受,這是你自己選的第三條路。”

說罷,一把扯下他蒙眼的布條,他被周遭的光刺得偏過頭,随後發現這是軍營,面前一群兵士兩眼放光看着他,七嘴八舌的聲音如潮水般向他湧來:

“将軍,這人是給我們今晚開葷的?”

“軍中條件清苦,這是松勻館的一個小倌,送來犒勞各位,以後就留在營中充作軍娼了,各位有需要,可随時叫他侍候。”

“怎麽是個男的?男的可沒有女的叫得好聽!”

“一看你就沒嘗過個中滋味!男的更耐得起玩,能把男的弄哭,那才是真爺們!”

“啧啧,看看這張臉,看看這副身骨架子,可把以往送來軍中那些女妓子都比下去了!”

“可這只有一個人,咱們這麽多弟兄,也不夠分呀!”

“輪着上呗!”

“這得輪到猴年馬月,當然是一起上啊!”

頃刻間,他被人團團圍住,有一只手摸上他的臉,又有一只手伸向他的腿,還有一只手探入他的衣襟……他極欲掙開,可是雙手卻被牢牢綁縛着,絲毫動彈不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