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臺寺

雲臺寺

剛下了大雪的山路格外的難走。尤其是陳南尋這樣不怎麽出門的大小姐,這簡直是在找罪受。

可是這樣大的雪,路基本上都封了。車夫說若是強行駕馬車上去會很危險,考慮到她們此行只不過是來祭拜,就讓車夫一個人先回去了。

陳南尋帶着小丫鬟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厚厚的積雪裏。

鵝毛大雪一刻不停地往下面飄,很快就掩蓋了她們身後的腳印。

陳南尋拉了拉披風的帽子,把臉遮得更嚴實了些。

丫鬟銀瓶看小姐拿在手裏的樹枝把手磨得通紅,拿出一塊手帕道:“小姐,拿這個包一下手。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要到了。”

從陳南尋的角度看過去,确實已經能看到上面的寺廟了,她就是要去寺廟裏供奉已經過世母親的牌位。

不過不是說這種路馬車不好走嗎,前方她瞧着怎麽好像有一輛馬車伫立在風雪中,車身上已經覆蓋了許多雪,但也仍然能看出來那馬車通體漆黑,不似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陳南尋用手帕把手包好對着銀瓶說:“走,過去瞧一瞧。”

陳南尋穿越過來已經兩年了,兩年前原主也是在這樣冰天雪地的日子裏,被人從背後推下了冰湖,她接收了這具身體時若不是拼了命的游上了岸,恐怕現在連屍骨都找不到。

就在她回憶這兩年來點點滴滴的時候就已經走到了馬車的面前。這馬車擋住了大半的路,就算她不是刻意往這邊走也是要有這麽一遭。

“誰?”

聽起來像是一個極年輕男子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身穿黑色短打的年輕人撩開了簾子,見是兩個弱女子站在馬車外面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他們家的公子本就毒性發作,若是現下再出了什麽差錯那他這條命也就別要了。

陳南尋看着眼前的年輕人緊張的神色也不好貿貿然地上前,只好站在馬車外好幾步迎着風雪問:“小哥是否遇到了什麽困難?這樣的天氣呆在這樣險峻的山路上恐怕不妥。”

其實她是想說能不能讓一讓路,這馬車把路都堵死了,再往邊上去全都是積雪十分的難走。只不過話到嘴邊就變了。

陳南尋剛說完就聽見馬車裏又傳來一聲:“未書。”

那聲音就好像清洌的甘泉,竟讓陳南尋想一探他的容貌。

未書恭恭敬敬地進了馬車,在簾子放下來之前陳南尋只在匆匆一瞥中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衣角。

沒過一會未書又打着簾子出來了,眼神裏透露着古怪。

“不知道小姐可否幫我家公子一個忙?”

……

一直等到馬車晃晃悠悠的開始動了,陳南尋還處在恍惚的狀态,她不知怎麽的就答應上了馬車。

坐在對面的男人終于露出了全貌,是她形容不出來的好看。這種長相要是出現在大街上估計要被圍得水洩不通。一襲白衣上面隐隐約約能看見暗紋。劍眉星目,淡紅的薄唇中間還有一點唇珠。那雙眼裏墨色濃重,讓人琢磨不透,陳南尋不敢再看暗自低下了頭。

陳南尋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什麽身份,但肯定不是她這種不受寵的小姐可以消受得起的。

“陳小姐不必緊張,一會按照我說的做就好。”

對面的男人幽幽的開了口卻讓陳南尋吃了一驚,滿臉的不可置信。她張了張嘴終是問了出來:“你怎麽知道我姓陳?”

聲音軟軟糯糯得跟她這張臉一樣。

“我不光知道你姓陳還知道你是禮部尚書的女兒。”

後面的話就不用林宴清再說了,恐怕自己的事情這人一清二楚。就是這氣度還有這容貌,她在心裏猜了一圈,也沒有猜出來是哪一家的公子。

林宴清在這條路上等了許久才終于等來了一位女子,按照寂空大師的說法,今日一定會有一位女子經過,所以他早早就過來等。

沒想到等來等去果真等來了。只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竟然是禮部尚書家的小女兒。

林宴清的馬車一路走到了山頂的雲臺寺,因為佛門重地便不好再乘車了。衆人下了馬車步行走到寺裏。

禪房裏的寂空大師早就沏好了茶,笑眯眯地坐在那裏等着。

蒼老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看來世子已經尋到了那位女子。”

陳南尋在一旁站着一頭的霧水:什麽世子?什麽女子?

林宴清把大氅交給未書帶着陳南尋進了禪房:“寂空大師果然算無遺策。”

陳南尋見到了傳說中的寂空大師,看起來慈眉善目。眉毛胡子都白了坐在那裏笑眯眯的。

寂空這裏的茶不知道是什麽茶,微苦帶着回甘。喝了這麽一杯熱茶陳南尋的身子終于回暖過來。

她看了看寂空又看了看身旁的林宴清不解地問:“你們到底是要找我來做什麽?”

寂空:“姑娘可知辰王世子從小就體弱多病這些年來也足不出戶,外人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寂空這麽一說陳南尋倒是想起來了,聽聞辰王世子打娘胎裏生下來就帶着病。外人都說活不過二十歲。

等等?所以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辰王世子?怪不得她怎麽都無法跟京城裏的公子哥對上號。幾乎從未在外人面前露過面她如何認識?

看着陳南尋怔愣的眼神,寂空又接着道:“早兩年我夜觀星象,發現辰王世子的福星要來了。本來他是活不過二十歲的,但是如今有了你。你二人相輔相成辰王世子自會平安度過此劫。”

……

陳南尋皺了皺眉,她覺得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你們說我是福星就是福星?若我不願意呢?聽大師的意思好像我能救辰王世子,這對我自身必然會有一定的消耗吧。”

雖然陳南尋不懂神棍的那一套但是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寂空聽了也不生氣仍然笑眯眯地答:“老衲說了是相輔相成,若是你不願意,我和辰王世子也不會逼迫。只是如今老衲該做的都做了,也洩露了太多天機沒幾日可活了。至于你們二人今後如何打算與我無關。”

林宴清也不願多說,他早就料到了有這麽一天。況且他也不喜歡自己的命掌握在別人手中。

兩人走出禪房的那一刻林宴清便開了口:“你走吧。”

陳南尋突然就打了一個冷顫,不知道是外面刺骨的寒風刮的,還是被這冰冷的語氣激的。世人皆知辰王世子高不可攀,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林宴清三歲作詩五歲作畫七歲譜曲堪稱神童,只可惜慧極必傷。這些年來雖名聲在外,卻很少有人見其真容,有一大半的時間都留在府裏調養身體。

好在陳南尋并沒有想攀附的意思,這若是放在平常的官宦女子那裏必然是一百個答應。如今林宴清二十歲了聽說府裏連個通房都不曾有,要是得此機會與辰王世子親近些,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也不是不能做。

可是陳南尋不能,她如今在府裏寸步難行。若再讓人知道自己與辰王世子搭上了關系,必然是要遭記恨的。

陳南尋站在雪裏福了福身子:“小女子告辭。”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遠了,林宴清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未書站在廊下都快急死了,他想不通自己家的公子現在有了活命的機會為什麽又白白的放走。

他沖出來跪在林宴清的跟前:“公子!”

林宴清退開一步沉了臉色:“你這是做什麽!我不是說了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許再給旁人下跪。”

未書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淚,站起身接着說:“公子,你為什麽要放她走!”

“要是她不願意,屬下就去把她綁過來。”

他不明白,明明公子的毒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已經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每天都要靠着大夫開的安神藥才能睡着。這兩年就連那藥都快要不好使了。如今好不容易等來了那個女子為何又要放走?

林宴清嘆了一口氣:“未書啊,既然她不願意便不要為難人家。況且人生死有命這都是很正常的。”

未書年紀還小,可是林宴清活了兩輩子很多事情早就看開了。

只不過老天好像是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一樣。上一世他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從小就總往醫院跑。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是他最熟悉的,他整個童年幾乎都是在那裏度過的。到了後來他連高考都沒機會參加就直接住院了。

他在病房裏看着自己的同學一個個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心裏很不是滋味,那段時間總想着等自己出院了一定要去參加一次高考。可是還沒等他出院呢自己的生命就永遠的停留在了十八歲。

如今的身體雖然也不好但是好歹多活了兩年,他已經知足了。

他最渴望的就是能像同齡人一樣跑跑跳跳,在青春裏肆意的張揚。給喜歡的女孩子寫情書,叛逆地逃課,把頭發染的五顏六色。這些事情他全都沒有做過。他不能劇烈運動也不能大喜大悲。林宴清要時時刻刻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林宴清想,自己大概不會再有下輩子了。甚至穿越而來的這二十年都好像是偷來的一般。

“未書,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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