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城司

皇城司

陳南尋坐在馬車裏面色黑沉沉的,銀瓶平日裏總喜歡說幾句玩笑話,到了這時看到她的臉色也自覺的禁了聲。

還有一條街就要走到尚書府了,銀瓶終于忍不住開口:“小姐,要不要吃長安街的桂花糕?”

這條主路的旁邊就是長安街,那家老伯賣桂花糕已經幾十年了。有時候陳南尋早上去學堂起晚了,就會讓銀瓶下車給她捎幾塊回來墊肚子。可是現在她沒有心情吃。

馬車外朔風來的猛烈,車轱辘軋在雪地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滿城風雪不會讓人覺得旖旎只讓陳南尋愈發冷得慌。

冬日裏天黑的快,夜幕低垂之際馬路上已經沒有多少人。昏黃的燈光漸漸在道路兩旁亮起。正在路上行駛的馬車不知怎麽了,突然劇烈的抖動,随着馬的嘶鳴聲還傳來了一聲車夫的呵斥:“不要命啦!這麽大的車你往底下鑽!”

要不是銀瓶及時把陳南尋護住,估計她這會頭上就要多個包了。

“怎麽回事?”銀瓶掀起馬車簾子問。冷風嗖的一下鑽進了溫暖的車廂,陳南尋緊了緊身上的厚夾襖,就着打開簾子的一角向外面看過去。

雪地裏多了一個趴在地上的叫花子,大概是被車給撞了現在捂着腿看起來很痛苦,但還是在努力地往前爬行。鋪天蓋地的雪花又看到這樣的場景陳南尋有些不忍。

畢竟是自己撞了人,她也不好坐視不管。但是那叫花子卻怪的很,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想着訛錢,傷的這麽重還急着要走。

那叫花子穿了一件破布爛衫,鞋子也破了洞。臉髒兮兮的看不出來長什麽樣。看到陳南尋往自己這邊走,拼命地用亂七八糟的頭發遮臉嘴裏連忙道歉:“是小人不長眼,不看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然後頭也不回地拖着傷腿逃跑了。陳南尋蹙眉,她看起來這麽像個惡霸嗎。

她在風雪中看着小叫花子的背影走遠了,搖頭失笑。

她正準備回馬車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叫她:“陳小姐。”

她回頭險些被風雪迷了眼。待看清人的時候面上帶了些許的驚訝。

未書撐着一把傘跟在林宴清的身後。那人眉眼生的極其好看,唇色有些淡,白皙的面就算是在快要迷了眼的風雪中也不能讓人忽視。

陳南尋行了禮開口說:“辰王世子又見面了。”

他擡了眼,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嘶,真冷啊。陳南尋覺得這人比寒冬臘月的寒風還要冷。

未書在一旁的雪地裏尋了一個令牌出來。那令牌剛剛被雪埋住了,即使是通體漆黑也只讓人以為是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待到未書交到林宴清手裏的時候她卻突然別開了眼。

這應該是剛剛那叫花子掉的,那個位置她記得剛好是叫花子滾落的位置。既然辰王世子出面來尋,那肯定不會是小事,所以她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雖然陳南尋移眼移的快但還是不免用餘光掃到了一些東西。那令牌通體漆黑,短短的時間已經讓她看清楚上面獨特的花紋了,雖不知是什麽令牌,但是下次見到她絕對是能認出來的。

“陳小姐不必如此,這是京兆府小吏的牌子。”林宴清掂了掂手裏的令牌,看見陳南尋這避嫌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陳南尋也沒想到這世子根本不想着避開自己,但是她現在也不想再繼續在這裏耗下去了。畢竟陳南尋還有那勞什子婚事要操心。

“聽說陳小姐要嫁給廷尉府家裏的公子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陳南尋被這人突如其來的一遭氣的夠嗆。

她悻悻地說:“這就不勞世子費心了。”

說完她扭頭準備上馬車不想再糾纏。誰知道身後那惱人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不知道陳小姐可見到剛剛那人的面貌?”

“沒有,但是他右腿傷了一瘸一拐的。”這下她徹底不想再搭理身後的人了,連忙掀開簾子往馬車裏面鑽。

陳南尋坐上了馬車想讓車夫快點回府,可是車夫卻遲遲不肯動。她又不耐煩地掀開簾子,不想迎面撞上正在上馬車的林宴清。

她躲避不及額頭直直地撞上,鼻頭除了能感受到從外面帶進來的寒氣,還聞到來人身上清冽的氣息。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味,帶着點清苦讓人不自覺地想起浸潤了一夜細雨的深山,纏纏繞繞揮之不去。

“嘶。”

陳南尋吃痛地吸了一口氣,剛剛吹冷風凍地有些紅的臉看起來有些委屈。

溫潤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抱歉,未書剛剛出去辦事了。可否搭乘一段路。”

陳南尋的馬車有些舊有些小。她和銀瓶在裏面都有些縮手縮腳,如今塞了一個骨頭架子更大一些的成年男子,顯得更局促了。

可是人都上來了總不能再給趕下去吧。她沒有再說什麽,只默默地往裏面挪了挪,心裏期望着車夫走快點。陳南尋不想惹麻煩上身,這辰王世子走到哪裏都是話題,要是被人知道這人在自己的馬車裏,她估計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車轱辘在雪地裏不停地轉,因為旁邊多了個人讓陳南尋有些不自在,覺得這一會時間過得十分的漫長。

“陳小姐,到了。”

随着林宴清這句話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氣。這人終于要下車了,雖美人在前可是她消受不起。

陳南尋打開簾子目送着林宴清進了皇城司的大門。

——

曹老二是京兆府最普通的小吏,就是因為普通才不顯眼。他被馬車撞了以後專門找小巷子鑽,那一塊的街道錯綜複雜,最是好藏身,未書已經跟了這人有一段時間了。遲遲沒有下手是因為怕被人看到。

等曹老二終于走到了一個人都沒有人的死胡同時,未書終于跳下牆頭。

巷子口突然一暗,待曹老二準備回頭看個究竟卻突然被人從後面下了蒙汗藥。那帶了蒙汗藥的布巾讓曹老二的意識愈發模糊,直到眼皮子終于撐不住整個人癱軟下來。

未書嫌棄地把人裝進麻袋又扛着人,咻咻地從牆頭翻走。他實在是不明白老大為什麽殺雞用牛刀,讓他一個身手高強的護衛過來扛一個小喽啰。

曹老二醒過來的時候周圍黑漆漆的,突然四周的燭火亮起來才幡然醒悟,自己剛剛在巷子裏被人用麻袋給套走了。他第一反應是上頭要殺人滅口。

這裏幽暗又陰冷。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刺骨的寒風吹到了這裏來,曹老二覺得這裏的冷,到了骨頭縫。難不成他已經到陰曹地府了嗎?

四周除了零星的燭火再無其他,周身空氣死氣沉沉。

“哐當——”

聽起來好像是鐵門拖地的聲音,曹老二不确定,但是他此時半坐起來感覺兩條腿都在抖。未知的東西總是可怕,這裏的一切都在挑戰他的神經。

接着是腳步聲,很輕。

兩個黑袍人從黑暗中走過來,其中一個人還拿着火把。等容貌身形從陰影裏顯現出來,曹老二才終于放下心來。并不青面獠牙,也并不恐怖。看來不是陰曹地府。

随着腳步的移動,火把上面的焰火前後擺動漸漸也讓曹老二看清了自己的處境。這裏看起來像是地下室,除了自己身下的這張床什麽都沒有。

曹老二咽了咽口水才鼓起勇氣開口問:“你……你們是誰?”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說話的聲音有些抖。四周空幽寂靜雖聲音不大,但是這顫抖的聲音在這間小屋子中卻尤為明顯。

餘音回蕩在空間中,讓曹老二更加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暴露的。扮成叫花子竟然也有人能注意到。

拿火把的未書把火把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又不知道從哪裏弄過來一把椅子。裹着黑色大氅的年輕人也不說話,甩了袍子坐上去慢條斯理地整理剛剛在馬車裏被壓皺的衣服。

曹老二大着膽子求證:“你們是來殺我的?”

椅子上教養良好的公子輕輕一笑,聲音清淺。尾音雖勾人可是曹老二卻并沒有心情去欣賞。即使是眼前的人看起來并不兇惡。

“當然不殺你。”

對面的公子終于開了口。他端着未書遞來的清茶潤了嗓子,溫熱的茶水仿佛游走于四肢百骸,驅散了剛剛走了一路的寒氣。

林宴清轉動杯子,手指輕輕摩挲這杯口看起來頗為耐心地問:“你的主子是誰?”

“顧參軍。”

這人倒也回答的痛快讓林宴清有些意外。他起身走到曹老二的身前,看着眼前這個扮作叫花子的小吏:“你以為你為他賣命,顧明就會讓你的家人過上好日子了?”

然後他沒再看曹老二的神情便轉身走了,只留曹老二一個人在他身後大聲質問:“你說什麽?!不可能!不可能!!!”

歇斯底裏的叫喊在他身後響起,連帶着床邊束縛鎖鏈也嘩嘩作響。未書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擡腿就跟上了自家主子。

未書跟在林宴清的身後問:“那人怎麽辦?”

從皇城司的地牢裏走出來,出口那裏一陣穿堂風吹過來,竟讓林宴清的臉色又白了白。他随口答道:“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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