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慶祥齋
慶祥齋
“你還有臉回來?”
陳南尋剛踏進尚書府就聽見一聲叫罵,緊接着從一旁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影,然後一個兩個三個……
為首的是禮部尚書陳有道,後面跟着的人看着是陳家的家仆。
這種鬼天氣也難為這些人不在溫暖的房間睡覺,而是專門在這裏等着自己。
陳有道還穿着官袍,應該是回了府裏就沒有再換過。雖然陳南尋确實是早就下了學。但是加上那乞丐和辰王世子的耽誤,她難免會回來的晚一些。
不過這些她也懶得解釋,反正陳有道也不會聽。
陳南尋盈盈一拜,算是行了禮。
“從明日起你就不要再去書院了。在家裏待嫁。”
陳有道只扔下了這一句話便走了,留一個陳府管家在這裏善後。
陳管家正值壯年,雖然穿的樸素但不難看出來那身衣服的料子極好,若是再細看就能發現他長的還有點像尚書夫人。
陳南尋揉了揉額角覺得十分的疲憊,她估計又是那尚書夫人搞了什麽幺蛾子。
“大小姐請吧?”
陳南尋看了一眼管家得意的嘴臉沒有再争執便回了屋。
進門的一瞬間她好像卸下了渾身的疲憊,撲在柔軟的被子上深吸一口氣。這床被子是今早出門前,銀瓶才換的幹淨被褥。
等她歇好了坐在窗戶邊的書桌旁,看着院子外面比平日裏多出來的小厮冷笑。這尚書夫人是生怕自己跑了?竟然還找了幾個人在外面守着她。
陳南尋在屋裏燒着炭火,煮着熱茶。時不時再剪一剪燭火。她就這樣大大方方的坐在溫暖的室內,看着窗外在冰天雪地裏看門的小厮。這樣能凍死人的天氣也不知道是誰更加命苦一些。
等陳南尋看時候差不多了,便讓銀瓶去廚房裏取了幾壇子酒。
銀瓶長的讨巧嘴又甜,這種場合一向是很吃得開的。
她抱着酒壇子和酒碗在院子裏找了一個偏房就開始張羅:“各位都辛苦了。大小姐請大家吃酒呢,這麽冷的天大家過來暖暖身子吧。”
這些人本來還有些猶豫的,管家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看好大小姐。如今正是議親的關鍵時候,不能讓大小姐出任何的差錯。
可是他們看窗戶裏嬌弱的大小姐,又看了看屋裏的酒互相對視一眼。一旦有一個動搖那麽剩下的也會動搖。
這麽冷的天讓他們在外面看着誰受得了。尤其是天黑以後那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一樣,不管是怎麽往衣服裏縮還是冷得慌。
銀瓶看的出來這些人也想吃酒,幹脆就拆了酒倒在碗裏,拉了一個離得最近的小厮進了屋;“哎呀你們在糾結什麽?那管家又不會這個時候來。再說了我家小姐這麽大一個人,你們坐在這屋裏也是能看見的。這要是凍壞了可怎麽辦你們說是不是啊。”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如今這酒都端到自己的手裏了。
很快,小厮最後全都聚到了酒桌上。銀瓶看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找陳南尋複命。
那些酒裏加了少量的迷藥,等過一會這些人只會以為自己是喝多了不會察覺。
陳南尋已經喝了兩壺茶了,就在她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銀瓶終于進了屋。
她連忙起身想透着窗戶看一看,但是窗戶上結了一層冰霜看不真切,只好回頭問銀瓶:“怎麽樣?”
銀瓶笑着把書桌上的果皮清理幹淨,又拿着剪刀剪了燭芯回道:“小姐放心,他們喝的差不多不省人事了。”
陳南尋再也等不及,讓銀瓶把自己的披風拿過來。深綠色的披風很厚實,就算是這麽冷的天也能把寒風隔絕在外,主要是這種顏色在黑夜中不顯眼。
等收拾妥當陳南尋就趁着夜色從尚書府的角門出了府,好在這裏離慶祥齋不遠,不用馬車也能走過去。慶祥齋是皇城中有名的酒樓,據說是哪位權貴開的。具體是哪位權貴衆說紛纭,陳南尋也不知道是誰。反正她只喜歡聽這裏的說書。
慶祥齋這個時辰燈火通明,是這條街上最熱鬧的地方了。是這城中無數纨绔子弟的尋歡作樂場。陳南尋當然不是來這裏尋歡作樂,相反她今晚偷偷出來還得小心謹慎着,要是被認出來估計又要惹不痛快。
她和銀瓶都各自戴着兜帽,寬大的披風擋住身形,從身後看也不過就是尋常的小姐出行。再加上衣服也穿的普通,又遮了大半個臉沒有誰會注意。
她一來沒有搭理夥計的招呼,而是直接上了二樓的某個廂房。甫一進來就被一個香香軟軟的懷抱抱了個滿懷。
“哎呀南尋。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只是你怎麽來的這樣晚。”
孫子衿好像有些不滿地撅着嘴問她。
她今天确實來的晚一些,為了放倒院子裏的那些小厮費了些時間。
“子衿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爹要把我嫁給李鳴玉,他怕我跑了還找了好些人看管我。”
孫子衿哪裏是真的生氣,不過确實是讓她等的久了一些。
她點了兩下陳南尋的額頭恨鐵不成鋼:“我都說了讓你平日裏硬氣點你非不聽。搞得現在誰都能欺負到你的頭上。”
陳南尋抱着孫子衿的胳膊不肯撒手,撒嬌似的勸:“好啦好啦!知道你擔心我,你放心我不會真的嫁過去的。咱們現在還是幹正經事的好。”
孫子衿是禦史中丞的女兒,當初與陳南尋一見如故,便結交為密友并于兩年前開了家成衣鋪子。
那鋪子表面上是孫子衿在經營,實則後面也有她的手筆。
今日是她們約好的每月對賬的日子,卻沒想陳南尋今日遇到了些事情。
一個月的賬本密密麻麻,接下來的一個晚上,她們不僅要把賬弄出來還要敲定下月的花樣等等一些細節。
蠟燭的蠟油堆的越來越多,陳南尋也越來越困,孫子衿看她撐着胳膊在桌子上頭一點點的,估計她說了什麽也聽不進去。
無奈只得自己做一些收尾,等到她在紙上寫下最後一筆的時候,她們房間的門卻突然好像被重物砸了一樣,接着“哐當”一聲巨響。
陳南尋直接吓醒了,孫子衿落筆的地方也因為驚吓被扯出了很長的一條墨跡。
外面瞬間亂糟糟的聲音全都湧入了房間,雖然因為隔了門窗聽的不真切卻也不難聽出來是有人在打架。
一時間慶祥齋亂作一團,整個二樓猶如練武場,衆人想勸架都不敢上去勸。
主要是那兩個公子哥兒看起來非富即貴,且身上都有些功夫在。若是貿然上去恐怕還會傷着自己。
最後只留慶祥齋的掌櫃和一個賬房在那裏,一邊愁容滿面一邊記賬。
最後就連二樓樓梯都打壞了,兩人也沒分出來什麽勝負。
陳南尋把門開了一條縫往外看了一眼,既然這邊的事情已經弄完了她打算趁亂回府,明早就不會有人知道她出來過。
孫子衿站在她身後也扒着門縫看了一眼:“南尋啊,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長得有點像李鳴玉啊?”
陳南尋回頭瞪了她一眼,她哪見過李鳴玉。自然是孫子衿這種經常出來走動的見的機會多一些。
孫子衿看她這樣瞪自己估計是沒見過,只好伸手指出來:“你看那邊。”
壞掉的欄杆旁邊站着個年輕男子,陳南尋本以為會看到一個身體仿佛被掏空的富貴公子哥,卻沒成想李鳴玉看起來非常健康。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麽荒唐。
李鳴玉感覺到一股視線好像在自己的身上徘徊連忙擡頭去尋。
他哪裏能尋得到,陳南尋這邊只開了一個門縫,遠遠看去只會讓人以為是門沒關緊,何況現在光線昏暗,根本看不到門後有人。
那邊打架的兩個人也終于消停了,李鳴玉看完了熱鬧就拿着酒杯回了廂房。
掌櫃的和夥計一邊給大家道歉一邊收拾殘局。好在能來這裏消費的都是非富即貴,不至于賠不起慶祥齋。
李鳴玉回了屋興沖沖地跟林宴清描述:“子蘇!你剛剛是沒看到,那兩人竟然因為一個唱曲的打起來了!”
李鳴玉看他沒反應還是不罷休,這人總是古板的要命連熱鬧都不愛看。
他再接再厲:“你猜猜這兩人明日會不會挨老子的打?”
林宴清泯了口茶,看着他因為看熱鬧興奮的樣子問:“你覺得廷尉大人知道你又出來鬼混會不會罰你跪祠堂?”
李鳴玉哭喪個臉瞬間就沒了興致。要不是這人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兩人的關系,他也不至于每次遮遮掩掩的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
現在可好,李鳴玉明明是因為見辰王世子才出的門,卻又要受這些無妄之災。他雖然渾,卻也不是一點正經事都不幹的!
他沒好氣地坐下唰的一把打開扇子搖了兩下。雖然是冬天可是他花花公子的名頭不能丢。
待搖了一半他又突然像想起來什麽一樣問林宴清:“你真的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