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的人
回家的人
但生活就像一只巨大的石磙,它推着我逼着我向前走着,好似一旦我倒下去,它就會把我和我懷裏的孩子壓得血肉模糊。
這個冬天特別愛下雪。足浴店離家很近,我帶着孩子散步走在小雪裏,天色剛黑,路上都是趕時間回家的人。
孩子穿着防水的連帽羽絨服和雪地靴,她特別喜歡下雪天,快樂地跟着我一路踩着雪,伸着小手跟天上飄散而下的雪花玩耍。
她甚至都不問問我要帶她上哪兒去,好像只要跟着我,去哪兒都是好的。
虹姐給孩子帶來了一大盒嶄新的積木玩具,領着孩子去了她私人的休息室裏,并把她休息室裏的監控連進了我的手機裏。
“你去14號房間。客人在那裏等着你呢。”虹姐在休息室門口對我說道,并示意我看了看在休息室裏面安靜玩積木的孩子。
“還早呢,還沒到時間。”我記得虹姐之前說的時間是淩晨一點。
“你不是還不熟悉嗎,先去适應适應,孩子交給我,你就放心吧。”虹姐溫善地看着我解釋道。
我無奈點了點頭。
“聽虹姨的話,乖乖在這裏等媽媽,媽媽上班掙錢給你買好吃的。”我對孩子溫聲說道,孩子乖順地點了點頭。
我朝着14號房走去,到了門口敲了敲門,聽見裏面傳來人聲,便推門進去了。
進門後,房門就自動關上了。房間裏沒有人。我看了看手機裏的監控,發現虹姐在陪着玩耍,還把孩子逗得笑哈哈。
“姐,14號房間沒人。”我茫然地給虹姐發了一條微信。
心裏想着,虹姐只是教我洗腳按摩的技巧,并未告訴我該如何給鬼洗腳。
“把茶幾上的電茶壺打開,茶壺有水,你只管燒水沏茶,你把茶沏上,你的客人自然就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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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洗腳的工具呢?我看了下,這房間裏沒有足浴盆。”
“你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好吧。”
我坐在茶幾旁,開始燒水沏茶。這茶幾上茶壺裏的水聞起來味道很奇怪,說不清是什麽味道。
水燒開後,那怪異的味道越發濃郁了。茶包是黑色紙質的,茶包上面并無任何字樣或圖案。
我從茶包裏倒出些許茶葉進茶具裏,才發現,這茶葉不像正常的茶葉,灰色和白色的碎末殘渣混合在一起,倒像是人的骨灰。
茶水是沸騰了,可是茶壺上的霧氣是冰冷的。
茶是泡好了,可我都不敢大口吸氣。生怕吸氣吸猛了,會把這怪味都吸進了自己的身體裏。
“姐,茶沏好了。”我低頭看着手機,先是看了看監控裏的孩子,然後打開微信,找虹姐說話。
“你擡頭……”虹姐回道。
我一擡頭,看見戴着旗頭,身着旗裝,類似清宮劇裏貴妃娘娘打扮的女鬼坐在了我對面。
她面容冷豔,衣着雍容華貴,像是從清朝年間穿越而來。
我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想拍張照,發現手機攝像頭對着她時,卻照不出她的身影。
我只能放下手機,用我的眼睛,貪婪地觀賞着這位清宮大美人。
“你看夠了嗎?可以開始給本宮浴足了嗎?”清宮美人開口說話了,并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我眨了眨眼,才從她的美貌裏清醒過來。
“浴……浴足……”我傻眼了,聽着她自稱“本宮”,我差點以為自己穿越了。
“虹姐,她要洗腳。”我趕緊拿起手機找虹姐。
“茶幾底下有抽屜,你打開,裏面有浴盆,你拿出浴盆放在她腳下,然後用手指按一按浴盆的正中心,就有水洗腳了。”虹姐快速地回複道。
我按照虹姐的指示,從茶幾底下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只棕色的舊得都包漿了的木盆,起身将木盆端到了清宮美人的雙腳下。
我蹲在木盆邊,伸手按了按盆底中心的暗紅色印記。我的手指剛按下去,就感覺指頭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給刺破了。
我本能地縮回手,只見那根碰過了木盆中心的手指頭嘩嘩鮮血直流。
滴滴噠噠,好多滴血落進了木盆裏。我将破了一道小口的手指頭咬在嘴裏,目瞪口呆地看着盆中詭異地升起了半盆的血。
我昂頭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清宮美人,她正用鼻孔對着我,冷聲說:“還不給本宮跪下,伺候本宮浴足?!”
嘣地一聲,我鬼使神差真就雙膝跪地了。
我是不願意下跪的。但是想到我今晚“下鐘”後,就能得到一千塊的轉賬,那就暫且先跪着吧。
我給清宮女鬼逐一脫下她的“花盆底”鞋和布襪,發現她的一雙腳已經徹底畸形,腳趾粘在了腳底部靠近腳後跟的地方,腳指頭早已被壓得扁平,最小的兩根腳指頭已經長進了腳底板的肉裏面。
她的腳掌還沒有我的手掌一半大呢。
我心裏納悶着:滿族人不是不裹腳嗎?所以滿族女子才要穿‘花盆底’鞋,将一雙大腳藏在旗裝的裙底下……
怎麽她是裹着小腳的?難不成是漢人?我想了想,那也是有可能,畢竟皇帝爛情,見一個愛一個,才不管是漢人還是滿人。
捧着這樣一雙冷冰冰的畸形的腳,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當我捧着她的腳,伸手進木盆的血水中時,發現這血水竟緩慢地變得溫熱了。
我按照虹姐交我一套按腳手法,給這位裹了小腳的清宮女鬼做起了腳底按摩。
滴滴噠噠,盆中滴落了幾滴水,我擡起右手的胳膊肘蹭了蹭臉上的水滴,才察覺自己莫名其妙哭了。
噌地一下,我突然直立起身,轉身徑直朝着房門口走去。
我活兒還沒幹完呢,怎麽能走掉……可我的雙腳根本不聽我使喚。
我想回頭去拿我的手機,可我的頭不讓我回頭。
我的老天爺,我這才意識到我這是被女鬼附體了。這一千塊錢掙得太難了,還不知道要付出什麽代價。
女鬼借着我的身體走進了門外的長廊裏,沿着長廊朝着店門口快步走去。
這過程中,我看見了虹姐抱着我女兒從她的休息室走了出來。
我想停下來,問虹姐大晚上把我女兒抱出來是要去做什麽,但是我的嘴不讓我說話,我的眼睛都不讓我多看一眼我的女兒。
我急得眼珠子亂轉,連舌頭都在嘴裏和牙齒打架。可是有什麽用呢。我還是被這女鬼帶出了門,她在我的身體裏,可我一點也不知道她的想法。
外面零下二十幾度的天氣,她把我這樣“帶”出門,也不讓我先把外套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