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凡人的軀體承受不了超越規格的力量,即便河川岐是穿越者,他的身體也依然在本世界的正常尺度內。
所以他的身體開始一寸寸崩壞,皮膚上出現無數細小的裂口,血短暫地出現了一瞬,很快便被銀白色的光芒填滿。出于人道主義關懷,他本人的意識大概已經被排除出了這個世界。
那些光芒看着無害又柔和,卻有着極其強大的侵略性。
祂所說的任務,并非商談,而是單方面的通知。
西宮鶴影本來就為了裝死,把自己弄沒了半條命,手臂被光芒吞噬,更多的光芒順着腹部的傷口鑽了進去。
他沒力氣掙紮了。
哀默大過于心死,他情緒多好年都沒崩潰過了。逃避了那麽多年,方才終于确認自己永遠沒辦法逃過去,一時間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尤其是那些自以為可以維持穩定的想法。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好好反抗的,是他自己太軟弱了。
他馬上會死。
亦或是被同化,成為祂暫時可以操控的身體。
所幸他為自己挑了一個偏僻的舞臺,不會有人過來,在祂操控身體去做其他事前,這具身體應該就會提前崩壞,成為風中的齑粉。那也算是一種真正的自由。
他仍有半個靈魂,系統、太宰治也還活着。
他只需要思考,該如何為他們留下信息,哪怕只有一點。
但是他忽然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你要做什麽?”西宮鶴影猛地抓住河川岐的衣領,此時他的身體已經破碎不堪了。
祂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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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色的光芒加快了速度,盡數湧入了他的身體。而河川岐的身體也在他手裏徹底消散,只留下衣物。
“你——”西宮鶴影跪在碼頭,捂住自己腹部的傷口,迎着雨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祂不想馬上就殺死他。因為他仍舊有半個靈魂存活,而且對于祂這種無法自由幹涉現實的世界意識來說,除了偶爾找點小意外、弄些麻煩,很難用直接的手段殺死他。
找任務者不失為一種手段,然而他因為是退休人員,永遠不會出現在正常的任務名單上。
所以祂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死他。
西宮鶴影跪在地上摸索,找到了河川岐留下來的一把槍,裏面應該還有子彈。
祂會留下他的生命,在他體內埋下種子。
等到他的意識回歸本體的那天,一切就會爆發,他的意識将會被抹除、污染,系統會被捉住、消滅。說不定他的身體會被利用,将好不容易救下來的首領宰也抹除,一石三鳥。
西宮鶴影拿起槍,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他引以為豪的、魔術師的雙手,在顫抖。
沒有猶豫,沒有思考,他舉起槍。
又僵住。
銀白色的光芒宛如蔓生的荊棘,從他的傷口裏爬出,纏繞到他的身體上。與此同時,令人恐懼的失控感湧上心頭,他沒有辦法操控自己的身體,哪怕只是輕輕地動一下手指,扣下扳機。
凡人的意志,又怎麽能抵抗神明?
“我那時候真挺絕望的,死又死不掉,活也活不了。”西宮鶴影想起那會兒,心有餘悸,“我的意識清醒,卻無法操控身體,就像那些清醒夢。莫大的恐懼擊穿了我,我不敢思考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但您現在清醒着。”費奧多爾已經沒有辦法坐下安靜聽故事了,他站起來,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西宮鶴影的臉上,毫不掩飾自己的誇贊、驚嘆,“您抵抗成功了,以凡人的意志。”
“算是。”西宮鶴影承認下來。
系統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它真的非常想伸出兩只火柴人的小手,把西宮鶴影的腦子挖出來看看:【發生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一直瞞着我們!你、你氣死我算啦!】
‘我那時候一直在和祂的意識抗争,疏遠你們才是正确的,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把事情推到最糟糕的方向。即使我現在能保持意識,也不代表我已經完全脫離了祂的影響。系統,祂纏上了我的靈魂,換身體也沒用。’
西宮鶴影仰起臉,稍稍一動,原先的破口就開始淌血。
他做出有悖于神明意願的事情,就會受到類似這樣的懲罰。而且,他的身體也沒法承受那些能量,上一具身體在失控前已經被他主動銷毀了,原以為換一個馬甲會好受些,但治标不治本。
如果不做點什麽,他這具身體也會被同化。
“費佳,我一直在觀察你。”西宮鶴影說,睨着眼看對方,“我知道你追求你的神明。現在神明的一部分在我的身體裏,這很有意思,不是嘛。”
“祂可以借用我的身體,同化我的意識,在這過程中,難免叫我看見些不能看到的。這算是一種有趣的體驗,我的一部分接觸到了世界本源,看見了過去,也看見了未來。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信息量從我的意識裏劃過,又消散,最後留下似是而非的印象。”
“別誤會,我是故意忘記的。如果強行去記憶,說不定我會被它們直接沖散理智,成為被同化的傀儡。在這些殘留的印象裏,有許多我熟悉的人,這其中就包括你。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
“哦?”費奧多爾微微颔首,“您今天給我帶來的驚喜已經夠多了,願聞其詳。”
“我看見萬千的時間線裏,有關你的不同結局——”西宮鶴影的手背出現一道破口,很快蔓延到小臂,“那可說不上什麽好結局。”
他擡起胳膊,故意買了個關子:“具體的我說不了,再說下去,恐怕我的舌頭都要斷了。”
“我更好奇您觀察我的原因。”費奧多爾說。他并沒有急匆匆地問自己的未來。
“很簡單啊。”西宮鶴影回答他,“我需要果決的、徹底的死亡,普通的死亡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祂的意識将會占據我的身體。而你正好有不錯的異能力,我想看看罪與罰是否能解決我的情況。”
“結果?”
“很可惜,罪與罰做不到。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試探過了。”
——其實還有一些別的原因。
他沒有告訴費奧多爾,也沒有告訴系統。
他覺得自己的意識有點不對勁了。被世界意識影響過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本體同步,意識和想法開始出現偏差。西宮鶴影有點害怕,自己的意識會徹徹底底地和本體割裂開來……成為一個嶄新的存在。
他其實覺得自己現在的意識已經和本體不一樣了,但他不敢往這個方向細想……至少青木憐、蛇蛇他們都沒有産生自己的意識。
那天他忽然想辦法了結了自己的生命,其實原因有些可笑。
他一直在和祂對抗。原先壓制得還行,那天意識卻忽然有點不受控制。他站在舞臺中央,看着下方烏泱泱的觀衆,看着他們期待的眼神、聽着音樂和禮炮的聲音。腦袋裏卻浮現出西宮月昳的事情。
那天,是他的生日。
西宮月昳去和太宰治逛街了。他知道他們大概會發生點什麽,太宰治這家夥蓄謀已久了。
反正西宮月昳也很放縱——不如說是故意的。
他有點悵惘。白菜要被拱了。
然後西宮鶴影忽然反應過來。
他就是西宮月昳,為什麽會産生這種剝離的想法?哥哥的人設應當只停留在表演的程度才對。
不太對……
他腦海裏有一道模糊的聲音:
月月還小,怎麽就被……幹嘛要放縱他和太宰治……應該讓月月考慮清楚再……
不滿的情緒在擴大。
西宮鶴影覺得這種想法很有道理。
他看向自己的雙手,舞臺的燈光下,白色的手套鍍了一層耀眼的光。
他忽然釋懷了。
現在想想當日的決定有點冒失,不過他不後悔,天知道不換身體的話,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西宮鶴影決定當個唯心主義者,他覺得他是誰,他就是誰。
“您為什麽篤定我幫不了您?”費奧多爾問。他站在西宮鶴影對面,船只微微晃動,他柔軟的黑發和跟着晃動。費奧多爾下意識思考的時候會有啃指甲的習慣,那表情實在說不上什麽好心,狹長的眼眸晃悠着紅酒般流動而稠密的思緒,他現在看着西宮鶴影,無異于老鼠見着黃油,“為什麽不試試呢?”
西宮鶴影心說得了吧。
他都看見費奧多爾的結局了。
他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有了一點規劃,找費奧多爾和系統聊天多少緩解了他積壓已久的焦慮。他畢竟也是人,不是真正完美的存在,無法情緒穩定。尤其是前不久才崩潰過一次。
西宮鶴影站起來,想去清洗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跡。
船晃悠了一下,他缺血,一時間有點腿軟,往前倒了一下:“诶——”
站穩後,他看向費奧多爾,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大海:“你對船動了手腳。”他說的肯定句。
他們正在偏航。
費奧多爾點了點頭,很大方地承認了:“您似乎對我太放心了,這自由足夠我做一些改動。”
西宮鶴影早就知道費奧多爾不會那麽安分,所以也沒什麽意外的情緒。現在的情況他也有計劃。算算時間,他放出的消息應該足夠那些人做出應對了。
“無所謂,你高興就好。”他沖費奧多爾抛出一個笑容,“費佳,你想要什麽?”
費奧多爾向他走來。
“鶴影君,”他伸出手,“您是否願意讓我,見一見那位存在呢?”
下個月想搬家去找基友同居,線下催更,不更新就真人快打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