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雖然是以戲劇的方式收尾了,但太宰治仍舊被抓去了警局——非法入侵民宅。

在這個虛拟世界,他們的身體由ai重構,看起來像自己原本的身體,實際上卻完全不一樣。太宰治身上沒那麽多傷痕了,西宮月昳也不怎麽虛弱了,兩人是差不多的體型和差不多的力量。

【以後可以優化……】

太宰治虛着眼:“優化什麽啊,快把我撈出去。”

【我只負責引導,如何出去得靠你自己呢。】系統是不介意看太宰治出糗的。他身上本來帶了很多小道具,開鎖不在話下,然而ai把這些小道具都清理掉了。太宰治只能悶悶地坐在小黑屋裏,等待這段關禁閉的時間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門口傳來嘎吱一聲響。

“你可以走了。”

太宰治:?

“在這裏簽個字。”

太宰治就這樣被丢了出去。

外面在下小雨,他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一時間有點茫然——因為西宮月昳站在路對面。他撐了把傘,穿的是校服,看起來剛剛放學,身側是書包。灰蒙蒙的天空下,他打了個呵欠,看着面前的車輛離開。

太宰治踩着水坑,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鑽到傘底下。

西宮月昳輕輕躲了一下,非常明顯的生疏,太宰治自然也發現了,但他把自己的情緒收斂地極好,擺出無害又燦爛的、八百年都不一定出現在他臉上的健康笑容:“謝謝你撐傘。”

“我似乎沒有為你撐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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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宰治不要臉地說,“你出現在這裏,難道是為了其他人嗎?”

西宮月昳疑惑地看着這個少年。

他很确定自己的記憶裏沒有任何關于“太宰治”的碎片,這張臉也毫無印象。可是他看見對方的時候,就是有一點奇妙的親切感。以至于容忍了他諸多跨線的冒犯行為,甚至打破了自己多年的習慣,特地過來了一趟。

真奇怪。他想着。我應該直接回家的。

他确實是為了太宰治出現在這裏的。

“為什麽要闖進我家?”

“一見鐘情。”眼看西宮月昳露出了一種非常難言的表情,太宰治改了口,弱弱地編了一個月月會相信的理由,“身無分文,想進來搶劫。”

西宮月昳想了幾秒。

他翻開書包,從裏面摸出一些現金。

太宰治大為感動:“難道……”

“按規矩。”西宮月昳數了一下錢,“九出十三歸。”

太宰治:“……”這不是純純的高利貸嗎!

沒記錯的話,系統說這個世界的西宮月昳過的是絕對正常的普通人生活,完全沒有接觸過任何異常,比npc還要npc。但……正常人真的會想到澀情主播和九出十三歸嗎……

太宰治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我沒有地方住。”

“房租……”

那絕對是比市場價貴了至少一倍的價格,太宰治懷着沉痛的心情點了點頭,忍痛接受了這樣的不平等合約。

西宮月昳露出淺淡的笑容:“回去拟個合同,你有印章嗎?沒有的話就按個手印吧。”

兩個小時候後。

太宰治基本把自己賣掉了。

換取來的,就是自己能在西宮月昳家挑個雜物間住下——然後成為管理衣食起居、沒有工資的保姆。

他陰着臉。畢竟,他活了那麽快二十歲,雖然被人壓榨勞動力,可除了自虐的時候,過的也算是少爺生活,吃過的苦頭極少,更別提伺候人了。

系統有點擔心他生氣;【你沒事吧……】

“在游戲裏他一直是這樣的嗎?”太宰治問。

【你體諒體諒他,他只有一個人,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掙的,現在這個房子也是他自己租的,平常算計着點很正常。】

太宰治抹了把臉。

他和西宮月昳認識的時候,這人就已經很有錢了,完全過的是少爺生活,雖然不怎麽鋪張,可也絕對不會省錢,性格也是見過大風大浪後的平穩。現在這樣事事計較、兢兢戰戰的月月,雖然一時間很新奇很有意思,可他更覺得心疼。

玩虛拟游戲,何苦忍受這樣的磨難。

【現在這些場景都基于他的記憶合成。】系統說,【也許你會遇到一些存在于他潛意識中的記憶。】

“是嗎……”太宰治之前進屋的時候沒能仔細觀察,現在一看,發現确實如系統所說,很貧窮,很簡潔,看不到太多西宮月昳自己的個性。

他家月月什麽時候有過這種苦日子……如果這代表潛意識,那未免也太匮乏了些。

“這是賣身契……呀。”西宮月昳把一張紙遞過來,很沒有感情地說,“說漏嘴了。”

“你知道啊……”

“請簽字畫押。”

太宰治接過紙。

西宮月昳就笑眯眯地看他簽字,撐着下巴坐在桌子對面,等到太宰治畫押需要印泥了,他才把東西遞過去,指尖不經意地碰到了對方的手指。

“系統給你的任務是什麽?”

“是……什麽系統?你電腦的win系統嗎?”太宰治無辜地睜大了眼睛,“任務又是什麽,主人的任務嗎?”

西宮月昳就笑,看傻子的那種笑。

“所以不是我一個人聽見了系統的聲音。”他自言自語,“你做這種奇怪的事情,是因為系統。”

系統:【QWQ】它才沒有。

太宰治想了想,回答:“是。如果不是系統,傻子才會答應你那些不平等條約。”

“這樣啊……所以你的任務是什麽?”

“和你貼貼。”

“每天必須和你貼貼,不然就會死。”太宰治撇開臉,“我才不想和陌生人貼貼。”

“可是你看起來很高興,在碰到我手指的時候。”

“那是因為系統任務完成了。”

西宮月昳不可置否地點頭。

他收過太宰治的合同:“随便你住哪個房間。”

太宰治退出了游戲,在游玩的過程中他并沒有遇到任何bug。

斷開鏈接的感覺稍稍有些暈眩,他從游戲艙內起身,工作人員如同看珍寶一樣圍着他:“有任何不适嗎?”

太宰治搖了搖頭:“你們找到bug了嗎?”

“我們排查了系統和ai,并未發現有任何異常。”工作人員嘆氣,“但我們找到了暫時斷開游戲艙與主機連接的方式,或許這可以防止病毒進一步蔓延。”

看着形狀如繭的游戲艙,太宰治沉默半響:“我可以帶他回去嗎?”

“恐怕不行,一切操作需要在我們的陪同下進行。”

“快看!有新的變化!”一個正在監控游戲內畫面的工作人員喊道,“游戲內的時間流速被調成了極快,這不正常。”

太宰治看了一眼監控:“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麽?”

工作人員猶豫:“大腦會超負荷運轉,營養液消耗也會極大……這些都可以解決。但如果讓他在游戲內度過了完整的一生,生老病死,恐怕會極大地影響他的意識。他現在把游戲當做了現實,,也許……他會認為自己真的在游戲內老去死亡。現實中的身體也會無法醒來,最好的結果是……成為植物人。”

“我明白了。”太宰治沒有再問更多的問題,“我再登陸一次。”

再次進入游戲的時候,游戲內已經過去了兩年。

他的身體會被ai接管,所以看起來,他在西宮月昳家當保姆當了兩年。此時西宮月昳已經考上東京大學了。

太宰治同他打招呼,換來的,确實冷冷淡淡的一瞥。

仿佛在看死人。

太宰治:“……”他沒忍住,露出了微妙的失落表情。

西宮月昳卻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

“你活了?”他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太宰治一愣。

“怎麽了?”

西宮月昳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很疲憊那般,垮下了肩膀:“我累了。”

他随手把外套丢在沙發上,很緩慢地往卧室裏挪,太宰治這才發現兩年游戲時間過去,屋裏竟然沒什麽變化,只有家具看得出有微微的老化。他下意識跟着西宮月昳,想進卧室。

他隐隐約約地有些頭疼,也許是因為游戲內過快的時間流速,大腦無法處理,這使他更加擔心西宮月昳的身體了——月月平常就不怎麽健康。

想着想着,他忽然撞着門。

西宮月昳握着門把手,幽幽地看着他:“跟着我做什麽?”

太宰治就說:“你臉色不太好,我擔心你。”

“是嘛。”西宮月昳掐了一下眉心,倚在門框上,游戲內兩年的時間他幾乎沒發生變化,除了稍微高一點、少了點稚氣。相較之前,他說話聲音更輕,卻足夠讓太宰治聽見,“我讨厭你。”

太宰治聽見大腦裏“咚”地一聲巨響。很難描述他此刻的感受,耳朵應該是接受了聲音,大腦卻遲遲無法理解,以至于其他的肌肉也失去了控制。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看過了人間的各種惡意,也知道自己從來頂不住直球,卻沒曾想過西宮月昳會說出這種直接的話。他覺得臉都木了,幹巴巴地開口:“我不明白。”

是游戲,是虛拟的。他反複想。這個月月失去記憶了,我做了什麽讓他讨厭的事嗎?原來重新來一次會這樣艱難。

“就是讨厭啊。”西宮月昳很直接地說,“你讓我感到焦慮。”

“世界是圍繞你來運轉的嗎?你覺得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游戲,随時可以來,随時可以走,所有人都是可以敷衍的NPC嗎……”

太宰治都聽愣了:“你已經明白了?”

“……”西宮月昳很用力地把門關上。

太宰治後之後覺地理解了他的話。他退出登錄的這段時間果然還是被月月發現了,但他似乎誤以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的npc,太宰治才是玩家……或者精神病。

他在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決定發揮自己的傳統藝能——開鎖。

看見門被打開的時候,西宮月昳的表情相當茫然。

“月月。”太宰治撲過去,“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在這兒。”

西宮月昳躲得很迅速:“月月?你在喊我?”

“沒人用過這個稱呼嗎?”

西宮月昳頓了一下:“沒有。”

“對不起。”

“你到底要做什麽?”

太宰治和他繞了一圈,終于是把這只靈活的大狐貍給抱住了。他能感受到西宮月昳有很明顯的僵硬,明顯很不适應這樣的親密接觸。游戲裏的月月似乎真的沒有朋友。他開始覺得這破游戲的bug很惱人了,簡直是惡意對待他家月月

——太宰治完全不覺得他家月月會交不到朋友,一定是游戲裏的npc太愚蠢了,刻意疏遠他家月月。

他緊緊地抱住,一直到西宮月昳覺得自己有點窒息了,用力掙紮,太宰治才松開了點。

二人相對無言。

西宮月昳:“我是虛假的嗎?”

太宰治搖頭。

“那你是假的。”

太宰治仍搖頭。

“這個世界是假的。”他說,“醒一醒,你不是NPC,我也不是你幻想出來的泡影,你只是被困在這裏了。”

西宮月昳沒出聲,許久,才說:“可我的記憶是真的。”

太宰治又去抱他:“你不覺得我很熟悉嗎?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人,你肯定覺得我有哪裏不一樣,對吧?”

“……是的。你像是隔壁精神病院裏偷跑出來的病人,我沒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任何關于你的痕跡。”

“不是精神病人!”

聽着太宰治試圖證明自己很正常的發言,西宮月昳才淺淺一笑:“,所以說說關于你的事?”

“這得從很久以前談起了。”太宰治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我來找你的時候,原本是想要以一個很酷的方式出場,誰知道系統說你想到當澀情主播……天啊,你怎麽會想到用這種方式來完成系統任務……然後我就沖進來了。”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吓人……在真實的世界裏,我們是戀人……”

太宰治談了很久,才讓西宮月昳信服了一點。

還得是系統和他兩個人一起勸的。

但西宮月昳終于答應試試看“退出游戲”了。

當名為“繭”的游戲艙打開,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西宮月昳慢慢起身,定定地看着圍過來的工作人員,直到太宰治過來才伸出手、

衆人這才發現一個更致命的問題——他的記憶并沒有恢複。

雖然工作人員很想弄清楚為什麽有人能在完全不相信虛拟游戲的同時,做到“退出游戲”,但出來總歸是好事:“十分抱歉出了這樣的故障,我方會全權賠償,也會全力提供醫療支持。”

就這樣,太宰治把仍舊是失憶狀态的西宮月昳帶回家了。

西宮月昳一直很沉默,接收信息的時候就安靜的聽,以至于有些人都誤以為并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只有太宰治靠得最近,能很清楚地看見月月放在膝蓋上的手蜷起,非常緊張。

直到被他帶回家,西宮月昳也沒能從緊張的情緒裏緩過來。

——甚至更緊張了。

他貼着牆,比家裏的肥貓去寵物醫院時還要應激,等所有人都離開了,才求助似得看向太宰治:“原來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

太宰治覺得失憶後的月月比原來要脆弱不少,但也有些好笑:“你完全不相信,是怎麽願意嘗試退出游戲的?”

“試試又不虧……”西宮月昳嘟囔了一句。他的表情使太宰治明白,他仍舊不相信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說不定只是另一場無厘頭的夢。

太宰治就一一給他介紹。

“這個房間是工作室,這是書房,裏面的書很多是友人帶來的收藏品……這是二樓,很多東西是你的收藏品,這是主卧和客卧……這是浴室……啊,早上做完忘記收拾了。

西宮月昳用看人渣的表情看太宰治。

“這回真不是我的問題……”太宰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是你自己早上要去開會,起不來床,拉着我說‘做一次說不定就清醒了’,結果全程都懶得睜開眼睛,沖澡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你要倒下去……”

“別說了。”西宮月昳的臉色慢慢變紅了,在他的記憶裏,二十年來完全談過戀愛,“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好,這個就是你的房間,需要我把東西收拾一下嗎?”

西宮月昳飛速點頭。

太宰治讓西宮月昳一個人獨處一會兒,自己卻在樓下守着。他不确定月月的失憶什麽時候能好,但他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如果不看着點,他那表面上看起來乖巧實際上叛逆至極的月月可能會直接逃走。

所幸他的擔憂并沒有成真。

過了數分鐘,他聽見樓梯上的聲音。

“我在二樓書房找到了一封信。”西宮月昳說,“看起來是我自己寫的,落款是三天前。”

“什麽?”

“你自己看。”

太宰治接過那張紙,粗粗掃過,大意便是西宮月昳稱自己家有一種遺傳疾病,以及幼年時期曾經遭受過一些非人待遇,此前他一直不知道這種疾病的存在,直到翻閱西宮鶴影留下來的東西才發現端倪。他認為自己也有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到時候可能會出現精神問題、性格問題,以及一些不受控制的古怪行為,希望太宰治可以幫忙看着點,防止他做出不可控的事。

備注:已經去醫院查過了,沒有任何異樣。

備注的備注:必要時以保護你自己的安全為優先,不用在意我發瘋。

太宰治捏着信紙,沉默良久。

“他又有什麽事情瞞着我了……”

然後他把紙翻到背面。

備注的備注的備注:真不是有意瞞着你,我也是才知道會有這種症狀。

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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