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坑深十四米
茗跟着侍從很快回到會議室,裏面人頭攢動,已是坐得滿滿當當。一眼看過去坐在這裏的審神者們年齡均未超過雙十,綜合狐之助之前所說,這些估計都是時之政府最近才招募來的,考慮到她們的心性和年齡,這次聽證會只怕也是專門為了讓她們學會保護自己。
藥研一臉冷漠的坐在位置上等待,只在看到主人回來方才抿出一抹淡笑:“大将,您回來了,外面的景色好嗎?”他雖然生得一副少年身量,心性卻細膩沉穩,更加難得的是忠誠度極高,是以早早得到了審神者的信任與重用。更何況粟田口一家在茗的本丸裏過得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就連太刀一期一振也閑适得放松下來越發幼稚的同弟弟們膩在一處,還有什麽地方能有更好的生活呢?他們是有多麽想不開才會做出不利于審神者的事情!
即便是脫胎于鋼鐵的刀劍付喪神,擁有了人的形體後也逐漸學會如人類一般審時度勢。
茗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鑲嵌有明珠的鏈子束在發髻上,聽着外面滾滾悶雷順手将黑綢傘收起交到藥研藤四郎手上:“風景沒看到多少,時之政府上上下下的位置倒是被鶴丸摸得清清楚楚。好在手上拿了邀請函,不然非得被請去喝頓茶不可!”
鶴丸國永縮在邊上吃吃直笑,直到主持會議的工作人員清了清嗓子這才安靜下來端正坐好。
聽證會的前半段內容主要是向大衆公布藤原家本丸發生的事件,并着重對審神者們發出警告,其次要求與會衆人表決通過一項政策,即狐之助常駐本丸之事。如果有需要,每個本丸可以申請不止一只狐貍式神常駐,引導付喪神的同時也可以幫審神者分擔重任。
“大将,這樣一來那胖狐貍該如何處置?全本丸上上下下都不大喜歡它,賊眉鼠眼的活像一塊膩人肥肉,恐怕時之政府這樣做也是為了更加嚴格的監控每一個本丸......”藥研眉頭緊皺,無論出于天性還是對目前生活的滿意程度,他都不希望本丸現下的平靜被打破,突然被塞進來的狐之助怎麽看都極似一個不穩定因素,令他欲除之而後快。
趴在那裏裝睡的鶴丸懶洋洋把腦袋支在胳膊肘上笑道:“年輕人火氣別那麽重,一個式神而已,有的是辦法糊弄。你該擔心的是呆在廚房和茶室裏的家夥們,對了,還有你那個奇奇怪怪的大哥!”
少年眉眼像本體一樣鋒利的看了一眼前輩冷淡說道:“我不懂您的意思,家兄身為四花太刀,背負吉光的榮耀,不可能做出悖逆之事!”
“哦,我可是從他身上嗅到了同類的味道呢,真是驚吓的不得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低沉,只有坐在一起的三個人才能勉強聽清。茗把玩着手上的碧玺珠子嗤笑一聲:“和你們說了多少遍了,少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插科打诨,當我不知道你有兩身兒衣服?對我來說,你們選擇任何道路都無所謂,只有一點,不許窩裏橫!”
被警告了的兩人立刻乖乖坐好,重新将注意力轉到會議室的大屏幕上。此時,剛巧放出了執法隊記錄的影像資料,屬于藤原的藥研藤四郎枕在茗膝上目光渙散,審神者調笑似的威脅讓他如春冰乍破般露出一個笑容,然後便是關于該本丸已經堕落的證詞。
整個會議室此時鴉雀無聲。一些感情纖細的女孩子甚至不自覺的紅了眼眶,跟随她們的近侍急急掏出各種物件哄勸自家主人,茗甚至看到一位三日月宗近情急之下将狩衣袖子塞進了審神者手中供其擤鼻涕。
茗笑着示意自家兩振刀看過去,有些羨慕的說:“看看別人家的天下五劍,再看看咱們家的,心眼多的都快成篩子了。我是之前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嗎?現在要天天呆在本丸裏聽你們陰陽怪氣的說話。”
她似真似假的笑着抱怨,鶴丸和藥研都有些臉紅的扭開身子。自家人知自家事,藥研擔心着一期一振,鶴丸則挂念着好歹算是同組的燭臺切光忠。
“你們這些孩子啊!身上帶點小記號又怎麽樣呢?身處地獄才懂得仰望星空,曾經過往之事不過是前行道路上的小塵埃,既然已經邁步跨過來了,為何又要念念不舍回頭看?”茗看着主持人不斷調動氣氛,意有所指的說道。坐在一邊的鶴丸國永突然老實下來癱在桌子上:“您真的不在意嗎?即使我的手上沾染了人類鮮血甚至是......噬主?”
“瞧你說的,哪振刀沒沾過人血?!真有這樣的,要麽是裝飾刀,要麽是菜刀,我又不是人類,做這副憊懶的樣子給誰看?給我坐直了!好歹也算是千錘百煉才從熔爐裏走出來的,少給我裝嬌弱。刀噬主?你就只是一振刀的時候能自己跳起來捅死主人嗎?無非是人類自己作死罷了。至于現在?你白長這麽大個子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誰待你不好抄本體捅了他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少見多怪!”
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聽得兩振刀一愣一愣的,鶴丸突然“哇”的叫了一聲,伸手就要抱住身邊的審神者蹭。被怪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們一看作妖的是鶴丸國永,立刻又是理解又是同情的看向茗:“一看就是新人,居然有膽子帶搞事王鶴丸國永出來參加這麽沉悶的聽證會,也是醉醉噠!”
茗推開撲上來的太刀,抱歉的向主持人笑了笑,随即坐直身體向四周的人們颔首表示歉意。一些眼見的審神者認出她就是出現在影像資料裏的那個女子,頓時交頭接耳的嗡嗡聲充斥整個會議室。
主持人見此,立刻急中生智說道:“茗姬大人,作為這次事件的親歷者,您怎麽看?”
她理了理發絲擡頭看向主席臺,寬大的袖擺像是蝶翼一樣随着動作輕輕拂動:“我沒什麽看法。最初只不過是為了哄我的初始刀高興,誰知後來會發生那麽多事情。不過倒是有句話想對在座諸位說......”她看了看那些青春逼人嬌俏可愛的女孩子們,微微嘆了口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棄,孝之始也。你們來到陌生的地方,和不認識的刀劍相處,同猙獰的敵人作戰,若有閑暇時光,還是多多進益自己,少去四處游蕩為妙。哪怕不替你的刀劍們考慮,也要多想想家中日漸年邁的父母雙親還在翹首以盼掌珠歸來,不要做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不孝子!”
說罷,她合上雙眼靠在椅子上不再動作。四周私語聲逐漸加重。這些話,有的人聽了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有的人則嗤之以鼻不以為意。茗也不去在意這些,真到了那一日,想起今時之言能不後悔的也算是硬氣一回了。
聽證會前半部分結束的很快,到了表決狐之助一事時,主持人再次點了茗出來:“茗姬大人,您怎麽看式神常駐本丸之事?”
“唔,我坐着看......要來便來,不要惹是生非即可。”她換了個姿勢,斜斜靠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擡眼一望端底是媚眼如絲,看得監控鏡頭後的幾個人呼吸都粗了幾分。
“沒想到這位重金求來的審神者容色如此之盛,這可真是......哎呀......”曾經出現在頂層會議室的一位中年男子撫掌大笑幾聲,正待湊近一些仔細賞玩,卻發現戍衛在她身邊的藥研藤四郎同鶴丸國永目光犀利直刺而來,即便隔着攝像頭也逼得他不得不将目光從茗肩頭移開。
男子幹笑幾聲強行化解尴尬,轉過頭去濃黑的眼底不知在思量什麽。
最終,聽證會沒能表決通過狐之助常駐本丸之事,哪怕前來與會的審神者們再稚嫩,跟在身後的刀劍可都不是傻子。自家一窩子刀争寵尚且來不及,再弄進來一個毛茸茸的可愛小動物,這日子還過不過了!付喪神們雖然接受了時之政府的招募,但也不是那種逆來順受任由人捏扁搓圓的性子,想安排個狐貍來監視?沒門兒!
走出時之政府的大樓,茗立刻張開黑傘,天邊的雷聲頓時杳無蹤跡。鶴丸國永簡直快要好奇死了,他圍着審神者轉了兩圈,殷勤的接過傘替她撐着問道:“主公,為什麽您不打傘就會打雷?”
“怎麽說話呢?什麽叫不打傘就打雷,我又不是雷公!必須撐傘是因為我不能出現于人世,當然,沒事兒我也不愛去黃泉。你那是什麽表情!”她瞪了被吓楞的鶴丸一眼,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想什麽呢?我又不是人類......”
“是是是,您不是人類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可是這和不能在人世出現有什麽關系?本丸裏也算人世嗎?”他像只被毛球纏住了的白□□咪一樣抓狂的撓了撓腦袋:“抱歉,您到底是什麽?”
茗大笑道:“你猜?”
白色太刀腦子裏瞬間翻過了一整本《百鬼夜行》,到底也沒能找到哪個大妖能和審神者靠上邊的。
“難道不是一個國家,連鬼怪的品種也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鶴丸:主公主公,您是個啥東西?
茗虹:你才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