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坑十九米

一期一振匆匆忙忙穿過延廊走上天守閣,忽明忽暗的光線在他臉上打出一片陰影,站定在審神者的房間門外,藍發青年擡手輕輕敲響幛子門,沒過多長時間裏面傳來女子如水般溫柔的應答。他理了理披帛,确認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瑕疵後方才拉開拉門走進去。

“小枝大人,髭切和膝丸的傷勢已經控制住了,本體上的裂痕還需要您......”他忍住恐懼帶來的戰栗,強迫自己保持着溫文爾雅的表情看向審神者的眼睛:“畢竟是重傷,一般的修複手段無法讓他們完全複原,請您看在他們平日還算得力的份兒上......”

本名安田咲化名小枝的審神者揚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側頭輕輕問道:“他們并沒有完成我交予的任務,就想得到超出範圍的獎賞,一期君覺得合适嗎?”她伸手将一縷滑下肩頭的發絲輕輕別到耳後,溫柔的聲音吐出冷酷的詞語:“如果說他們直接折斷對方的小烏丸和壓切長谷部,我也許會贊賞的給予他們更高禮遇,然而我通過靈術看到那個一級的小烏丸毫發無傷,壓切長谷部也僅僅重傷而已。我不能打破本丸裏的規矩,否則所有的刀劍都可以用各種理由來提出這些無理而粗魯的請求。這不好,很不好,雖然一期君是我所倚重的近侍,但也不能如此行事,明天短刀們會被派出去執行出陣任務......一整天,作為對您僭越行為的懲罰。至于源氏兄弟,我已經提供了充足的修複資料和符箓,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只有肉體的觸動才能讓靈魂留下印記,少許痛苦正是武士磨練意志的良方,請不要在提出那些可笑的請求了。好了,我還要繼續寫文書,你先退下吧,再次出現類似行為的話,懲罰就不會這麽輕松愉悅了哦!”

一期一振迅速閉嘴,行過禮退着走出房間,直到安靜的合上拉門,他因緊張而僵硬的肩頭才微微放松下來。不敢在審神者門外久留,他放輕腳步匆忙離開,走下臺階正好看到等在那裏的藥研藤四郎。

“一期哥,大将怎麽說?”少年推了推眼鏡一臉平靜,他似乎打心底認定兄長是在做白工,果然,藍發青年的眼眸黯淡下來:“對不起,主公拒絕治療髭切和膝丸的傷勢,甚至要求粟田口的短刀承擔一整天的出陣任務......就在明天。抱歉連累你們了。”

藥研嘆了口氣安慰道:“沒事,你剛剛來到本丸還不大了解審神者。她是一個非常重規矩的人,非常非常重視,所以我們都不會質疑她的命令,也不會随便提出建議,因為這在她看來是極其無禮的。是我忘記告訴你,下次注意就好。”

他們一起走到手入室,原本躺在池子裏的髭切耐不住寂寞已經坐了起來,他無視被修複液打濕的頭發趴在池子之間的矮牆上伸手去戳躺在隔壁的弟弟,聽到門被拉開的聲音笑着轉過頭去,剛好看到了滿臉刻着“不高興”的粟田口兄弟。

“哎呀哎呀,是藍丸和眼鏡丸嗎?哈哈哈哈,家主一定是拒絕了你的求情并降下懲罰,都說了不要去嘛,年輕人就是不聽話。嘻嘻嘻,不聽話的小孩會被鬼抓喲!”他一點也不在意那些無法愈合的傷口帶來的痛楚與虛弱,笑眯眯的一指頭戳在隔壁膝丸的癢癢肉上,倒黴的弟弟先是發出一聲尖笑,緊接着就是呼痛聲:“阿尼甲!很痛!扯到傷口啦!”

藍丸是什麽鬼!眼鏡丸又是什麽鬼!真以為短刀沒脾氣嗎?小心将來在演練場跪着大喊極短爸爸!

反複勸說自己不要和患有老年癡呆及間歇性失憶的千年老刀一般見識,藥研藤四郎有些擔心的伸頭看了看泡在池子裏的膝丸皺眉道:“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傷口無法快速愈合,接下來的出陣、遠征、演練及內番你們都無法完成,依照審神者的習慣,怕是連夥食也要被扣掉作為懲罰了......”

髭切笑出兩顆虎牙:“嘛嘛,我倒是無所謂啦,畢竟都當了上千年的刀......大部分事情都覺得無所謂了呢!不過如果能找些東西填飽弟弟丸的肚子我還是十分感謝的,哈哈,能讓源氏感謝的機會可不多!”

膝丸聞言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坐起來道:“還有其他辦法能趕快讓傷口愈合嗎?兄長他有些糊塗了,我們已經有了人類的形體,也必須按照人類的習慣進食,否則就會虛弱無力無法保持狀态。在這個本丸裏,沒有比這更糟糕的境況了。”

藥研藤四郎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鏡:“我可以替你去找和泉守兼定,他手頭似乎有些私房錢,下次讓燭臺切去萬屋的時候偷偷帶些食物。不過借錢可是要收利息的,你們要想好哦!”

“難道你就不能幫我去問問岩融和今劍那裏能借到不能嗎?我可不想被堀川國廣追在後面讨債!”更不想聽一個滿口兼先生的家夥碎碎念他是如何急着将當出去的特上刀裝贖回來。

短刀笑了起來:“你覺得他們光是為了挽救三日月那無可救藥的任性還有什麽可能攢到零花嗎?還是別去給他們添麻煩了,我們必須全力保證本丸裏唯一的五花太刀不會被審神者活活餓死,關鍵時刻還需要用他那張臉去保住倒黴家夥的命呢。就這樣吧,我去問問和泉守,如果可以的話那就太好了,你們先老老實實在這裏泡着,早一天痊愈早一天還債。”

粟田口兄弟迅速離開手入室去找今天負責田當番的土方組,留下源氏兄弟百無聊賴的泡在修複池裏。

“對不起,阿尼甲,明明是我沒有忍住脾氣動手要揍平家那塊爛鐵的,卻把你扯了進來......”看着相親相愛的粟田口兄弟離開,膝丸重新滑進池子裏郁悶不已。他原本只是想輕輕教訓一下對方本丸的小烏丸,不想刀刃才剛壓出刀镡,人家家的壓切長谷部就高喊着“斬盡主君的仇敵”沖了過來。自己一時大意被一刀砍成中傷,站在邊上“哈哈哈”的兄長頓時臉色一變拔刀還以顏色。打到最後兄長和壓切長谷部都爆出真劍必殺,對方仗着高機動才保住了右胳膊,自己兄弟二人卻被對方的三日月宗近及小狐丸壓下。

被狐之助送回來的時候審神者簡直快要氣瘋了,她雖然仍舊在笑,卻生生拗斷了緊握的指甲。膝丸立刻意識到他和兄長髭切怕是要吃些苦頭了......這樣算來,能不能向那位茗姬大人的壓切長谷部借一點呢?所謂不打不相識......而且對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缺錢的樣子啊......

茗家的壓切長谷部正恪守主命的和所有刀劍一起同審神者玩兒起了“捉迷藏”。

她雙眼被亂藤四郎結結實實纏了好幾圈黑綢,保證絕對看不到任何東西。雙手扶在中庭的銀杏樹上,茗非常緩慢的一個數一個數報着。

主控打刀看着四散奔逃而去的同僚,咬牙和石切丸一起站在茗兩側沒有走開——主公蒙着眼睛什麽也看不見,萬一要是一振刀也沒抓到豈不是會顏面掃地?躲在審神者背後也是躲,嗯,我已經執行了主君的命令,同時還能就近保護,無論是主人的面子還是裏子!

躲在背後應該出現九十度的直角,你這站在側面只可能是一百八十度,離那麽近扭下頭就能發現了啊!至于石切丸?審神者數到一百的時候他能離開這棵樹十米以上嗎?

約定的游戲時間是三十分鐘,茗光數數就用掉了十分鐘,數到一百的時候,她放下了搭在樹上的手。

白雪覆蓋的本丸裏突然出現了刺骨的寒風,那些原本作為裝飾的景色發揮出了應有的狀态——極度寒冷,連刀都能感受到涼意順着衣服紋理向全身蔓延。

茗閉着眼睛,閑庭信步般邁出第一步,理都不理守在身邊等着送菜的兩振刀,徑自穿過回廊,走過小橋,越過冰棧,白色的雪地裏那個黑色的身影越發明顯,雪,也越來越大了。

她走過池塘草叢時停了下來,一陣罡風破開高草的遮蔽,失去掩體的老實孩子同田貫果然持刀襲來。茗只不過輕輕拂了下袖子他就砸進蘆葦從裏,被正在築巢的丹頂鶴啄的慌不擇路跳進水裏——出局!

一擊得手,茗繼續前行。太郎次郎兄弟直接大喇喇的站在庭院裏放棄攻擊,反正他們也只是出來湊個數,審神者從不傷害刀劍,又大方的修了個小神社,還有什麽可挑剔的呢?

再向前,躲在延廊下,樹梢上和石燈籠後面的三振短刀分從三個方向沖來,目标——審神者的袖子。沒錯,大袖衫的袖子非常大,顯得茗整個人飄逸起來,每每微風拂過,輕軟的絲綢就會完美的诠釋什麽叫做“吳帶當風”。當然,好看歸好看,實戰中卻着實累贅,這個目标極容易得手,又不會傷到主人,實在是擺脫內番任務的好選擇!

感受到空氣中從三個方向傳來的些微殺氣,茗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捏,號稱“破甲刃”的厚藤四郎本體就被她牢牢捏住。反手一扣,他就斜飛出去擋住了石燈籠後沖出來的前田,而樹梢上的平野則被一股柔力推了出去,剛好撞倒了石榴樹後的兄長一期一振——出局!

茗穿過延廊,坐在太陽下喝茶的莺丸笑眯眯打了聲招呼棄權,這時,一振滿身新月紋的漂亮太刀從後方悄然揮來。茗接過莺丸遞來的茶杯,向側面輕輕歪了歪頭躲過刀刃,漂亮的金色光芒閃過,付喪神眼中的新月突然亮了起來。

“哎呀!上了年齡平衡又不好,果然容易撞在柱子上!”他踉踉跄跄向前沖了幾步,擦過延廊的支柱翻進草叢,然後倒在裏面再也不肯出來:“哈哈哈哈哈,姬君的刀還真是漂亮啊,金燦燦的呢,我可以離近點看嗎?”

“可以,馬當番一個月,下次再碰瓷兒就一年!”茗轉身就走,裙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付喪神們躲在本丸建築群的各個角落,他們确信審神者看不見任何東西,然而随着越來越多的刀被扔出來,他們意識到主人并不是個需要保護的女人——誰見過把一群大男人扇得倒飛出四五米的“柔弱女子”?随着時間一點一滴走向尾聲全本丸四十多振刀幾乎全部被她抓住。

“還少幾個人啊......那麽應該有一個會在廚房嗎?”茗推開廚房大門,迎面是刀劍揮擊時劃破空氣的呼嘯聲。她伸手從案板邊上抽出一把菜刀架住對方的攻勢,擡腳利索的将人踹了出去,緊接着回手抓住門後襲來的付喪神的鏈子順勢一丢:“哇!主公,那是鍋啊!燒了熱水的鍋!您要炖了鶴嗎?我是鐵做的,不能吃!”

茗笑嘻嘻的問了一句:“這個驚吓夠刺激嗎?”伸手将撐在熱鍋上的鶴丸拎下來放好,轉頭向最後的鍛刀室走去。

“光仔......主公是用手直接把我拎下來的是吧?你也看到了對吧?不是我眼花哈!”有些懵的白色太刀決定逗一逗讓自己擔憂不已的後輩來消化一下得到的驚吓,殊不知燭臺切正在他背後瞪着那把菜刀糾結——他能斬斷青銅燭臺,卻被一把菜刀給收拾了,這......

作者有話要說: 千子村正......這振刀是不是有點問題?我家本丸自從來了他以後誰當近侍也沒搓出過金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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