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坑深二十二米
審神者徹底撕掉彼此之間僞裝的面紗,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我知道你們有問題,但我不在乎,你們是蹭吃也好,蹭住也罷,還是蹭靈氣什麽的,我無所謂!你們不拿我當主人看,我也不拿你們當親信用,別給我窩裏橫就行!”
定下這個基調事情就好談多了。
粟田口和三條這兩個刀派立刻表示需要重新組織一下語言再來觐見,茗大方的點頭允許他們先走,剩下燭臺切光忠、鶴丸國永和山姥切國廣沒動地方。
鶴丸早就兜底交代清楚,此時已經獲得審神者的信任劃歸在己方陣營內,被重點關照的只有號稱能切斷青銅的獨眼青年。
“燭臺切光忠,長船刀派。說說吧,你是怎麽進來的。”她不疾不徐的重新端起茶杯,鶴丸坐在背後擠眉弄眼的給燭臺切使眼色。
“這是個洗白自己的好機會!”
燭臺切當然知道鶴丸國永的意思。這位同屬伊達政宗的前輩雖然看上去沒心沒肺,實際上卻是個靠譜實在的大好人。
他挺直腰背,理了理思路說道:“我是意外被歌仙先生帶進來的。原本的主人是個爛好人,在本丸裏這樣沒什麽大不了的,最多優柔寡斷一些,總還有我們這些刀劍可以幫她。可是一旦上了戰場,這就是個致命的缺陷——她居然私下同檢非違使交好,更是動用靈力為他們修複,最終卻極其諷刺的死在那些敵我不分的怪物手上。自她死亡後,大部分刀劍自裁殉主,本丸也很快就凋零下去被時之政府回收。可是我不服!我們這些被她親手鍛造出來的刀,不說兢兢業業枕戈待旦,至少也十足尊敬的保護她,供奉她,到頭來竟是一點也不被挂念!審神者寧可去同情憐惜那些可能砍碎我們的敵人,甚至為了他們不惜欺騙隐瞞!”
燭臺切幾乎是嘶啞着嗓子低吼出最後幾句話,急促的呼吸表明他此時的憤怒。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失控,他停了一會,等心情稍微和緩一些再次開口:“我和那些沒有折斷自己的幾個同僚掙紮了一段時間,審神者死亡後本丸不再有靈力流轉,我們也不能繼續保持人類的形體。為了找出一條生路,我們切斷了同本丸之間的聯系,變成本體的樣子跌落進各個時代的戰場。我很幸運,被歌仙先生撿了回來。他似乎無法分辨刀劍身上的靈力來自哪裏,我方才得以重新得到您的靈力化出身形,此後更是想方設法出陣希望能把昔日同僚找回來。畢竟您這裏的生活條件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優渥了。”
茗聽完他的剖白後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檢非違使......到底是什麽?”
燭臺切給出的答案是出現在戰場上的第三方,不分敵我,無論是刀劍男士還是時間朔行軍都是其狩獵的目标。他們尤其喜歡攻擊偶然出現在隊伍中的審神者,似乎不受任何力量限制。
“你們遇到的時間朔行軍......又是什麽?”
“時之政府說那是一些被稱為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家夥為了篡改歷史而組織的軍隊,出沒在各個重要的歷史事件節點上,妄圖以一己之力改變人類歷史的進程。據我們觀察,這些敵人多數頭生長角滿身白骨,似乎也存在刀種之分,還有些私下裏的傳聞......據說被黑暗吞噬的刀劍付喪神也會變成那副摸樣,最終淪落到不得不被消滅的境地。”
審神者低頭思索,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鋪撒在桌面上,剛好将她隔進陰影中。茗收起刀架上沉默的古刀,慢吞吞道:“歷史......是不可能被改變的。所謂時間朔行軍,恐怕另有真相......這事先放下,我得好好想一想。光忠,你和鶴丸先出去吧,想找回原本的同伴就去,帶好禦守注意安全就是。”
一黑一白兩個付喪神行禮起身,退出房間後輕輕合上了幛子門。
茗坐在光影之間沉默不語,再沒有誰能比她更了解所謂“歷史的真相”是什麽了。那些曾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能們,那些著書立說言傳身教的賢者們,那些君臨天下威加海內的君王們,甚至那些剛直不阿的官吏,谄媚幸進的弄人,庸庸碌碌的愚者......真的就一定同後人津津樂道的傳說中一致嗎?到底是誰埋沒了誰,誰愚弄了誰,誰裁決了誰,誰辜負了誰,早就被歷史洪流中裹挾的沙石打磨幹淨。剩下的,不過是後人臆想的真實與片面之詞的結合。即便是開天辟地的聖人,千百年後誰還曉得?那些所謂維護歷史的論斷恐怕也只是打出來糊弄這些刀劍的......不,也不算純是糊弄,大概雙方各取所需?
她就這樣像塊岩石般端坐許久,沒有得到離開指令的山姥切國廣老老實實的一直守在後面,連腿麻了也不敢有什麽大動作,生怕驚動審神者讓她發現自己的存在。可是生理要求并不受心理因素的控制,他暗搓搓伸腿揉膝蓋,身體又不敢徹底舒展開占用空間,結果一個不小心失去平衡撞在牆邊書架上,鬧出好大響動。
這下,只要不是個死的都得被他驚醒過來。他被自己弄出的響聲吓懵,呆呆團在那裏不敢動彈。
在茗看來,分明像是一只想要偷溜卻不成的倉鼠團子。
“撞哪兒了?”
“不,沒有......我可以解釋!”
“你說吧,我聽着呢。”
山姥切國廣:“......”趕快想想該說什麽啊!越想越緊張!越緊張越說不出話!
茗:“......”這孩子到底哪裏有問題?看上去挺正常的啊!
“好吧,我知道了。你是坐久了腳麻,不小心翻過去撞到櫃子了,但并沒有受傷,是這樣吧?”她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這個付喪神身上不但沒有混雜其他人的靈力,反倒隐隐泛出獨數自己的光芒,如果不是時之政府橫插一腳,不用多長時間其器靈怕是也能脫出本體有一番作為。眼下卻被催生出這麽一副別扭性格,連腦袋似乎也有些過于木了,真可惜,難得撿到一個比較看得入眼的後輩,好歹也得把他給扳過來。
山姥切國廣唯唯兩句,想要恢複規矩的正坐無奈腿腳又麻又漲,動彈不得;想要幹脆站起來......一樣動彈不得,頓時急得滿頭大汗不知所措。茗體貼的将視線挪開,把後背撂給他,這才讓緊張過度的打刀緩了口氣。
“光忠和鶴丸往後會經常出陣,歌仙志不在俗務上,所以我想把你調過去同長谷部合作一起打理本丸內的日課,你願意嗎?”
“真是的,對我這樣的仿刀,你還抱有什麽期待呢?”
茗詫異的擡頭看他:“刀嘛,有用就行,仿不仿的有什麽區別?”
這句話不知道戳到他哪個開關,山姥切國廣徹底縮成一團,連白色被單上都能看到消沉沮喪的黑色陰影:“本丸裏都是些名副其實的名刀名劍......可我卻......”
他正無限循環在充滿悲傷氣息的腦內小劇場中,絲毫沒有察覺到頭上的白布被審神者偷偷掀開了一角。蒼白的手伸進來揉了揉他頭頂的呆毛,似乎非常滿意手感一樣重新退了出去,驚訝到無以複加的青年盯着那只手緩慢擡起視線。
他看到一雙含笑的眸子。
“好孩子,你的靈力獨一無二,是漂亮的金色功德光芒,除了大太刀外,那些名刀名劍不一定有哦!”她的語氣非常真誠,一聽就知道出自肺腑。
他愣了一下:“我......是獨一無二的?”
茗笑得眼睛徹底眯成兩條縫:“哈哈哈哈,當然,我可以看見靈力,你們每個人身上的都可以。哪怕你自己已經忘記那段記憶,我卻能從你的靈體中找到蛛絲馬跡,你的名字才叫‘山姥切’,不是嗎?”
青年紅着臉低頭,平時蓋在被單下的金色頭發悄悄滑出來,就連隐藏的呆毛也豎起來晃啊晃的:“既然是你的命令......只要能夠幫得上你的忙就好。”他用兩只手把被單重新扒拉好,直到确定自己被徹底遮住,這才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看到他努力壓下來的上翹嘴角和輕快步伐,茗擡起袖子大笑道:“真是可愛的小孩子啊!”
小枝本丸
“髭切和膝丸叛逃。第一部 隊準備出擊,對于這種踐踏本丸名譽和榮耀的事情,必須使用雷霆手段才能産生震懾的效果。三日月先生,我不希望聽到‘拜領主命’以外的任何回應。”安田咲臉色鐵青,她完全沒想到居然有刀敢逃出本丸,簡直是掄圓了巴掌打在她臉上,無比重視“上下”等級與規矩的名門貴女長這麽大也沒被人這樣撂過挑子。
站在她面前的付喪神老慣例“哈哈哈哈”了幾聲後說道:“好,我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搞事!
根據現有資料,德川美術館已确認“山姥切”之名號來源于堀川國廣所作,先于備前長船長義,從1962年佐藤寒山的《堀川國廣與其弟子》開始,備前長船長義才反過來因為仿品被冠上“山姥切”的稱呼,山姥退治傳說應當屬于山姥切國廣。(二設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