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坑深四十八米

他就這樣默默垂頭坐在那裏, 手指珍惜的慢慢摸着那只碟子裏的粉色和果子, 審神者突然笑起來:“看來你真的很喜歡粉紅色啊!”

她指尖微動, 一振金色的直刀憑空出現。茗将刀放在桌子上,指着刀反上醜陋的裂隙和指痕對宗三左文字道:“這是我剛從礦石變成刀身時候的事兒了,父親大人認為我刀意過強有噬主之兆,無論是出于對自身地位的維護還是替兄長考慮,他都決定放棄我。然後就......”她撇撇嘴做了個“折斷”的動作:“那都是五六千年前的舊賬, 反正現在人也早就不在了,其實沒必要那麽耿耿于懷的, 對吧?”

宗三偷偷拉開領口看了看自己胸前那個蝴蝶形還算漂亮的刻印,頓時覺得實在沒必要去和一個死人再計較什麽了。他幽幽的說了一句:“這真的好麽?讓籠中之鳥飛出去......”

審神者卻笑了起來:“哦?我不是已經用你斬斷過鐵籠了嗎?”

那是審神者剛進本丸時的事了。為了那振偶遇的小夜左文字,她一怒之下帶着左文字家的兩個兄長并其他刀劍去砸了藤原家旁支管理的本丸, 從那裏發現了許多遇害的普通人和審神者。當時唯一幸存的一個女孩子被囚/禁在鐵籠中,茗正是拿着宗三左文字的本體一刀斬開了手指粗的籠子。

打刀漾出一個極妩媚的笑容:“您早就知道的, 除了您的身邊我再無歸所。”

茗被他的笑容閃得直捂眼睛:“哎呀哎呀, 你生成一個男子實在是太可惜啦!”

躲在庭院草叢中的刀劍們也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是因為誰,總之主人的心情終于好起來了, 一直壓抑着的郁色也從眉宇間散去不少,看來沒事就得陪主公四處溜達,不能總呆在本丸裏。

第二天清晨, 茗沒有同安倍晴明告別,而是在客舍留下了一卷《金烏玉兔集》的增補本就帶着付喪神們直接離開了平安京。

她将源賴光交給她的髭切挂在腰間, 籠着手示意三井的不動行光站在隊首:“拿着這張手帕,默念你要找的人, 千萬不要念錯哦!我可不想跟着你跑去黃泉找織田信長。”茗笑着給了他一張兩次重疊後的素絲手帕,讓他劃破手指擠了一滴血在上面。少年按着她的交代一一執行,只見那絲帕忽的變做一只渾身雪白的小鳥,頭上正是不動行光點的血滴。

“你們站過來一點,這樣會比較快......”茗心念一動,金色的古刀出現在手中,游絲閃過,面前的空間霎時被切割開來變成一層一層的頁狀。絲帕化作的鳥雀懸在空中猶豫了一會,選了其中一頁飛過去,她立刻帶着付喪神們跟上。

待衆人徹底消失,那些被剖開的空間縫隙迅速彌合成一體,庭院再次恢複往日安靜的狀态。

“那位大人已經出發了嗎?”白發男子坐在樹下輕輕摩挲着式神拿來的書本,嘆了口氣:“終究不是身在天/朝上/國,真想知道得更多一些呀......”

這邊暫且按下不提,茗帶着一群“刀子妖怪”穿過空間直接來到大江山,擡頭看看那純鐵鑄造的宮殿,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鼻梁——這冬天冷夏天熱的,誰缺了心眼設計出來的?

有幾只小妖小鬼蹲在宮殿外面守門,不用茗出手,她身後的付喪神們齊齊拔刀。

......還愣什麽?開工啊!

算上極化的不動行光一共有七位刀劍男士,門外的小妖怪們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徹底倒下,壓切長谷部和燭臺切光忠一起推開鐵門,重重帷幕後才是鬼王酒吞童子所在的地方。

當下也沒人多話,茗揮揮手放付喪神在前面清理道路,凡是撞上來的妖怪統統揍腫捆起來扔在一邊,她跟在後面向宮殿的核心走去。穿過最後一重回廊,前方隐隐約約傳來對話的聲音,一行人站住悄悄聽了一會,臉上的表情都皺了起來。

原來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并鬼女紅葉都在,三人似乎在争執什麽。

先是女子抱怨的聲音:“我的事不要你多管!那位姬君......那位姬君是晴明的姑姑,你怎麽能就這樣堵上門讓她老人家生氣!以後我該怎麽同她相處?”

然後是男子執着的表白:“她讓你不高興!誰讓你不開心,誰就是我酒吞童子的敵人!”

接着是女子有些癔症的自言自語:“那是晴明大人的長輩!如果她要是能喜歡我,會不會晴明大人也會喜歡我呢......”

然後是男子憤怒的咆哮:“紅葉!你能不能別再想着那個陰陽師了?我才是鬼王,我才是配得上你的男人!”

這時加進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他對前面的人說道:“吾友!你終于要重拾往日的霸氣了嗎?請盡情使用吾的身體和力量吧!”

女子尖叫:“你走開!”

男子怒吼:“你這女人!”

多出來的那個人:“吾友!”

妥妥的修羅場現場啊!

茗伸手按下腦門上的井字,轉身對大家說道:“我後悔了,應該讓他們先吵上十天再說的!”

付喪神們紛紛抿嘴忍笑,這樣奇葩的對手也是前所未見。

又過了一會兒,殿中争執的三人終于察覺到了外面的異常,酒吞童子走在前面一腳踢開半掩着的內殿大門,就見茗帶着一群付喪神似笑非笑的站在外面。想起剛才那些争執一定被他們聽到,紅發妖怪的臉頓時火辣辣的燒起來。

跟在後面的紅葉可不管那麽多,她一見到茗整個鬼都精神起來。這姑娘低頭理了理身上水紅色的花魁裝,又摸了摸臉扒出一面小鏡子看看。确認自己沒有失禮的地方,這才笑着向茗規規矩矩行禮:“姑姑,不知道您今天來做客,人家也沒準備什麽,您快進來坐!”

茗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答複她。說“我不是你的姑姑,你不要喊我姑姑......”總感覺這樣的臺詞哪裏有點問題,可是就此默認下來又覺得堵得慌。她只得板着一張臉就這麽大搖大擺走進宮殿坐了下來。

紅葉見茗只是不大理人,但是并沒有駁斥她的稱呼,當下高興起來:“姑姑,那個傻兮兮的男人我一指頭也沒碰,連嘗都沒嘗一下,連同他的付喪神一起關在暗室裏。我這就把他們帶過來!”

“站住!紅葉狩,這裏可是大江山,不是你的楓葉林。吾友為了給你出頭丢了臉面,你竟是這樣回報于他的嗎?”茨木童子看紅葉八百個不順眼,當然不願意就這麽把手裏的籌碼放掉。

鬼女紅葉可從來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我又沒有對他承諾過什麽,也從未接受過他的表白,更沒有要他去找我姑姑的麻煩,不是我姑姑的對手是你們自己實力不濟技不如人,有什麽好吠的!”

這就一口一個變成你的姑姑了?姑娘,你能收斂點嗎?

兩人立刻吵做一團,酒吞童子夾在中間臉紅得快要溢出血來。

不想再聽他們裹亂,茗冷哼一聲,腰間髭切一聲清鳴,她面前的矮桌一分為二翻倒在地:“把人交出來,你們自己願意怎麽鬧就怎麽鬧。”

茨木童子看到她腰間的太刀,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當下一爪子按在地上就要召喚出鬼手。紫黑色的巨爪從地獄深處探出,直沖茗的腳下而去。她拔刀斬下,那銳利的巨手竟同矮桌一樣被砍成兩截萎頓于地。

“我眼下不應當出現于你們這個時間點,自我去後,必有大妖由西渡海而來填補這一劫難。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還是留着命為将來打算吧!”

三人之中實力最強的正是酒吞,他聽到這句話突然心中有所觸動。到了大妖的程度,那些直覺和運氣往往才是他們能夠繼續存在的保證。酒吞童子立刻攔下茨木童子,紅葉第一時間跑向後殿。他低下高傲的頭顱向茗說道:“大人,我們都不是您的對手,那些戰利品也應當歸您。強者為尊,這是我們妖怪的規矩,先前我不知深淺貿然挑釁,還請您原諒。”

“好說,好說。”聽他這麽上道,茗終于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她将手伸進袖子裏掏出一個小壇子遞給紅發妖怪:“貪杯誤事,這是給你的醒酒藥,如果真的到了無法醒來那天,喝一口噩夢便會消失。”

酒吞童子皺着臉收下這個壇子,他還以為裏面會是好喝的酒,沒想到居然是罐苦藥水。茨木童子仍舊警惕的瞪着茗,但因好友的動作而不再做出攻擊行為。

這時原本跑去後殿找三井的紅葉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凄厲的聲音穿透宮室回蕩在大江山頭。茗立刻揮刀斬擊,從被切開的牆壁缺口上可以看到黑色羽毛形成的暴風将女子活生生釘在牆上,一個被捆成粽子狀的東西被生着翅膀的男子抓在空中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倒黴的配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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