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是裴鎮。

那個不願與她有過多牽扯,早早啓程離開的男人,竟出現在這裏,救她。

打鬥的感知通過身體接觸的部分傳來,鮮血的味道開始彌漫,耳邊是兵器相交之聲,腳下是血液浸染的泥土,身邊是逐漸殺紅眼的人。

李星嬈身在一場稍不留神便要送命的厮殺裏,竟然離譜的分心暗想,一定沒有人站在她這個角度去看過裴鎮的出招。

果決狠厲,沒有絲毫猶豫,那些刻入肌理間的流暢殺招,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殺戮在身體刻下的記憶。

那把鋒利的長刀也像是長了眼睛,總能最精準的刺在要害。

當它從距離李星嬈最近的敵人身上拔下來時,灼熱的血噴出,濺了李星嬈一臉,她下意識側臉躲避,就看到另一側有人舉起一把弓弩朝着這頭。

李星嬈正要提醒裴鎮,卻見提弓之人被另一人阻止,呵斥了一句。

她心頭一動,低聲快速道:“他們不會傷我,你和我在一起可防遠攻。”

話音剛落,她的後領被提住,男人沙啞着嗓音低吼:“滾!”

不等李星嬈反應過來,人已被推出他剛剛殺開的口子,巨大的推力讓她往前跑了一段,下意識回頭時,只見男人背影如山,替她面向着所有敵人。

這一刻,李星嬈沒有半點猶豫,握緊了手中的匕首,轉身就跑。

對方當即要追,卻被一人一刀攔住去路。

來人面露兇狠殺氣:“殺了他!”

身後傳來打鬥聲,裴鎮武功再高也只有一人,很難在這麽寬泛的位置攔住所有人,只有她先找到合适的位置躲藏,裴鎮才不會有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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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李星嬈瞧見道路一側有條同往山上的小道,她拔腿就要轉往山間。

然而,就在她剛跑兩步的當口,小腿倏地一痛,膝蓋順勢一彎,重重砸在地上,還往前磨了一段。

李星嬈吃痛回頭,只見身側掉了一支羽箭,而那支箭剛剛射中的位置,護甲已凹進去一個尖兒。

她試圖起身,卻被膝蓋處的疼痛激的猛然卸力,又重新跪下。

打鬥聲漸漸逼近,李星嬈覺得自己是跑不進山裏了。

她咬咬牙,拼命往前爬,一直爬到山破壁邊。

這個位置,前方已無去路,她撐着身子轉身靠坐,敵人皆在眼前,呈一個扇形面将她包圍。

裴鎮長刀染血,滿身血腥,站在她身前。

短暫的對峙,亦是雙方瞬間的喘息。

“抱歉,我跑不動了。”李星嬈輕輕說了一句,擡眼看着男人背影。

裴鎮沒回頭,甚至沒說話,在李星嬈的角度,只看到他越發緊握手中長刀的動作。

“殺了他——”

嘶吼聲伴着殺氣襲來,李星嬈在這場迫近眼前的厮殺中,忽然想到了當日姜珣在牢獄中對裴鎮的評價——

【殿下生于深宮,養尊處優,可曾見過真正的殺戮與血腥?】

直到今日,李星嬈才真正領略了姜珣這句話。

裴鎮的氣息越來越沉,一人敵衆,他的動作終究不似最開始時那般迅猛。

可除了體力上的變化,無論是斬殺的精準還是那一身的殺氣,都沒有削弱半分,當血液飛濺之時,李星嬈甚至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瘋狂的快意。

終于,倒下的屍體越來越多,對方的人從餘七成、到五成、三成,待只餘五人時,對方終于怕了,轉身就跑。

那一瞬間,李星嬈似乎聽到男人沉沉的兩聲笑,下一刻,他已如離弦之箭沖向其中兩人,一刀先幹掉一個,再順勢對着他手中長刀擡腳一踢,兵刃飛出,直接結果掉旁邊一人。

還剩三人,一人道:“分開跑!”

話音未落,這人已被割了喉。

裴鎮轉身再擒一人,同時手中長刀猛然擲出,貫穿另一個胸膛。

那人應聲倒地,至此,只餘手中一敵。

這人吓得不輕,正當他以為自己也将結果在此時,這殺紅眼的男人竟松了手。

夜色沉沉,男人聲音沙啞低冷:“傳話,一個人就夠了。告訴你背後的人,不管他是誰,再敢碰李星嬈,下一座屍堆裏,必有他一席之地。”

對方忙不疊點頭,連滾帶爬的跑走了。

腳步聲已遠到聽不見,裴鎮忽然卸了力一般,身子一歪,靠在旁邊的樹上。

他的氣息急促,稍稍平緩後,方才從身上摸出個竹筒,沖天上放了一響信號。

竹筒掉在地上,裴鎮身子輕晃,走到另一個屍體前,拔回自己的刀。

他喘着氣坐在地上,長刀杵地,恰似一頭戰乏的困獸。

鼻間全都是血腥氣,恰如很久以前的那個晚上,充斥在天保寺塔底的味道。

這味道并不好聞,卻是她在記憶裏留下的,最後的氣味。

幽暗的林間,深深淺淺的腳步踩過枯枝落葉,發出短促的脆響。

“誰?!”困獸驟醒,側首間眼鋒盡顯戾氣,将尋來的人吓的一怔。

李星嬈捂着心口,努力平複氣息,平和出聲:“是我。”

裴鎮背脊一僵,保持着側首的姿勢一動不動,可身上那股戾氣瞬間消散了。

李星嬈傷了腿,跑是不能跑了,但小心翼翼拖着腿挪步還行。

裴鎮的餘光看着慢慢靠近的女人,她身上攜着新的氣息,竟蓋住了原本濃郁的血腥氣。

李星嬈饒過裴鎮,來到他身前,慢慢蹲下來。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做的小心翼翼,不僅是因為傷,也因為他。

就在剛才,看着他恣意殺戮的樣子,李星嬈心裏沒來由一陣恐懼。

此刻,她既擔心他,亦害怕他是真的殺瘋了,連她也一并幹掉。

兩種心情交織,她還是選擇找來。

他身上看起來沒有太重的傷,就是染了太多太多血,衣擺,袖口,領口,臉上,甚至眼睛裏。

李星嬈握了握拳,讓自己不要發抖,她慢慢抽出一張帕子,遞給裴鎮。

裴鎮沒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李星嬈因為這個眼神,心頭驀的一緊,突然間鬼使神差,捏着帕子的手徑直伸向他的臉,輕輕擦拭那些血漬。

她擦的認真,并沒有看到男人漸漸深沉,猶似魔怔的眼神。

突然,裴鎮松了手中長刀,猛的一撲。

李星嬈只聽得長刀掉地的一聲響,繼而一陣天旋地轉,被人死死壓在地上。

一個粗暴且毫無預兆的吻落了下來。

心頭猛地一震,李星嬈瞪大眼睛,全身都在反抗。

可她哪裏是男人的對手,他不止在先天力量上強過她,甚至連她的反抗招數都猜的清清楚楚,輕而易舉就将她壓制,繼續享受她這道美味佳肴。

李星嬈被封了口,只能嗚嗚發聲以示憤怒。

下一刻,男人的手抓着圓領袍的領口狠狠一扯,領扣直接崩開,露出裏面的白色交領內衫,他繼續抓着往旁扯,一聲裂帛響,李星嬈渾身僵硬。

男人嘆息着俯首,像冰天雪地裏汲取到一抹溫暖的遇難者,側臉貼上來。

李星嬈雙目圓瞪,眸中映着無邊夜色,竟忘了掙紮。

裴鎮并未再進一步,他在……聽她的心跳。

安靜的林間,除了漸漸平複的喘息聲,再無別的動靜。

李星嬈今晚受到太多的刺激,此時此刻反倒練就了一副臨危不亂的心态。

她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慌,先不慌。

這可能是他完成殺戮後的一種儀式,男人嘛,總有些奇奇怪怪癖好。

但凡他還想活命,就知道不能真的對她怎麽樣。

他、他……

他開始親她了!

李星嬈渾身一僵,心裏氣的險些腦充血,身體卻抑制不住的發軟,唯一硬的只剩嘴:“裴鎮!你看清楚我是誰!放開!”

裴鎮如她所願,一路親上來,眼看着她,吻重新落在她唇上,同時放開她的手,轉而去撕她裏褲。

李星嬈雙手自由,開始拼命掙紮,結果推他不動,打他不疼。

近乎絕望間,她眼神一凝,忽然主動吻了一下。

動作很小,但在親吻中,這種小動作裏含着的迎合很容易被對方感知,裴鎮雙臂抄底,将她整個抱起來放在身上。

李星嬈非常配合,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一只手順利摸到另一只手腕上的镯子。

镯子裏有伍溪做的機關,藏了些迷藥。

李星嬈飛快從暗格裏取出藥粉,在裴鎮親向別處時,趁機将藥粉抹在嘴邊,然後主動去找他的唇。

藥效發揮的很快,李星嬈清晰的感覺到,箍着自己的手臂漸漸卸了力道,伴着一聲悶哼,裴鎮昏倒在地。

就是現在!

李星嬈手腳并用爬開,飛快将衣裳合攏穿好,結果發現衣褲都被扯爛,根本沒法恢複原狀。

李星嬈氣得要死,這荒山野嶺的,連個救援都找不到。

就在她想爬回去趁機給裴鎮補兩刀時,火光和馬蹄聲由遠及近。

蘭霁一馬當先,率先出現在李星嬈的視線。

“侯爺!”她飛奔過來,還沒來得及去檢查地上的裴鎮,就先被另一側的景象鎮住了。

長寧公主一身狼狽的坐在地上,衣裳……破了。

蘭霁腦子一嗡,第一反應是解了自己的披風,上前給公主披上。

“末将救駕來遲,請公主恕罪。”

來的竟然是裴鎮的人。

李星嬈覺得有點累,忽然就不想動腦子應付了,咬咬牙,眼一翻,人眼看着就歪倒下去。

她選擇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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