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流氓搭讪,李星嬈心中四平八穩,并沒有想象中的驚慌無措。

思索片刻後,她慢慢坐回去,不慌不忙的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搖晃裏面的茶水,既不喝,也不搭理這些人。

為首的漢子冷哼一聲,“老子到時要看看,你這簾子後面是什麽皮相。”

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着手就要上來。

“識相的,現在就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男人一頓,沖身後人樂呵一聲:“還是個烈性子。”卻趁着這個轉身的動作,沖身後的人使眼神——一起上。

幾個漢子一擁而上,像是要将她直接擄走,電光火石間,羽箭自大開的窗口破風而來,打頭幾個男人直接被穿喉,嘶啞着倒在血泊中。

茶館裏瞬間尖叫四起,所有人蜂擁着往外跑,可那幾人卻并未退縮,“上!”

這一次,他們抄刀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長刀從窗口飛進來,直接放倒一人,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躍入的黑影已順勢抽回長刀,落在李星嬈的跟前。

“躲遠點。”

李星嬈一見他便笑了,乖巧的應了一聲,提着裙擺就往裏面的角落挪。

片刻後,茶館內橫七豎八全是屍體,從外面近來十來個便衣打扮的将士。

裴鎮:“搬出去處理,驗明死活,找此地官員過來處理。”

一聲令下,将士們麻利開幹,裴鎮收刀,想起還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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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轉身之際,一抹香甜直接撲入他懷中,李星嬈擡起頭,帷帽順勢往後滑,露出嬌豔的小臉,皆是驚恐委屈之色:“你跑哪裏去了……吓死我了……”

裴鎮表情複雜。

剛才人家圍上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表現。

……

地上的屍體很快被清理出去,奈何地上仍是一片狼藉,公主一個腳印都不願踩。

裴鎮轉身就走,李星嬈叫都叫不住:“诶你……”卻見他找到了茶館店家,拿出錢袋照價賠償,然後又走了回來,将站在原地的女人大橫抱起,跨過滿地狼藉走了出去,喧嚣雜亂都落在了身後。

裴鎮抱着她走出一段距離,将李星嬈放在遠處一顆大樹下,擡頭有樹蔭遮陽。

“可有受傷?”

李星嬈早忘了剛才演的戲,十分配合的跟他原地轉了個圈:“幸而你來得及時,完好無損。”

裴鎮眼神頗為複雜的看她一眼,終于揭穿:“你是真的不怕嗎?”

李星嬈輕輕揚眉:“怕什麽?怕你被調虎離山來不及救我,還是怕你親手訓練出來的兵位,連幾個刻意找茬的流氓都打不過?你若是如此粗心又自負的狂妄之輩,早在明月關時就被敵軍生吞活剝,哪有這些年的赫赫戰功?”

裴鎮凝視着她,“你就這麽信我?”

李星嬈一愣,短時間竟不知這話要怎麽接,頓了頓,涼涼道:“聽你這語氣,活像我誇你還誇出錯來了。”

若了解公主秉性,便知她此刻是有些不高興了。

裴鎮眼神一動,正要說點什麽,李星嬈忽然握拳敲掌,恍然道:“哎呀,本宮忘了,你我有約定在先,所以本宮在你面前,應該是你那個意中人的模樣,所以,她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其實應該是眼淚汪汪,楚楚可憐又動人的樣子,是吧?”

裴鎮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她堵住,塞回喉嚨眼兒裏,只剩下幾個怔然的單音節:“你……”

“沒事沒事。”李星嬈輕輕推搡他:“再來一遍,這次本宮絕不望你失望,保證一點痕跡都沒有。哎等等……”

她又拽住裴鎮的前襟,為難的打起商量:“別的倒是好拿捏,可這個眼淚,我近來委實緊缺的很,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哭多了,如今竟不大愛哭,這個省略的話,會影響效果嗎?”

裴鎮的嘴角抽了抽,忽又緊抿唇線,将她抓在身前的手拿來,冷硬道:“別鬧了。”

李星嬈撇撇嘴,心裏暗道:無趣的男人。

她看了看茶館的方向,官兵還沒到,茶館今日怕是也難再做生意,忽然說了句:“裴郎,今日那些人。”

裴鎮微微一頓:“你叫我什麽?”

“裴郎呀。”

李星嬈一本正經的又喊了一聲,不等裴鎮掰扯,她已岔開話題:“這個不重要。那些人可還有活口?你說會不會與上次……”

沒想到裴鎮順口就接:“你是指當日圍剿绛州後,回程路上遇見的刺客?”他搖搖頭:“不過幾個地痞流氓,你倒是挺會聯想。”

李星嬈神色一正:“地痞流氓?你見過哪個地痞流氓要色不要命的?”

最初的那支箭就是警告,可對方非但沒有撤散,反而一擁而上。

李星嬈:“我隐隐覺得,此事像是有預謀一般,作流氓調戲,不過是一種遮掩。刺殺的事後來落在了皇兄手上,他派了不少人去查,可線索微乎其微。若你那晚沒有将人殺完,說不定如今還能有個口供……”說着說着又有些煩躁:“你說你為何不留活口!”

裴鎮淡定道:“這個問題,我好像解釋過。”

“殺瘋了,剎不住了?”

裴鎮理直氣壯:“若非失控,你以為我會做那種事?”

李星嬈張了張口,竟沒想到反駁之詞,半晌也只憋出一句:“無恥之徒!”

裴鎮竟笑了:“是,我是無恥之徒,那殿下還和我做交易?”

話茬竟又繞回到這裏,李星嬈忽然不想再說下去,硬邦邦回了句:“你答應了的。”

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她顯然厭倦了一次次和他掰扯這件事。

剛巧此地官兵抵達,縣令抖着手提擺迎來,好一番告罪,末了又道,那些人死傷慘重,但留了兩個活口,已有人在處理傷勢,之後便會扣押。

裴鎮看了眼情緒不佳的公主,說道:“這幾人是在你治下犯事,按照律法,理當由你過問審查,但他們所犯之罪過重,本侯要将人押往洛陽,親自來審,你可有異議?”

李星嬈眼神輕動,偷偷瞄裴鎮。

縣令聲音都哆嗦了:“下官治下無方,讓這些狂妄之徒驚擾了貴人,即便過了縣中審查,也是要往上送的去嚴審,侯爺如今為下官省了一層事,下官感激還來不及,若侯爺有任何地方需要下官出力,盡管吩咐,下官定義不容辭!”

裴鎮擺擺手,示意縣令退下,這才轉向公主,低聲道:“有活口了。”

李星嬈心頭一動,剛才那微弱的一絲猜測,在這句話中成了真。

裴鎮,好像在哄她。

縣令雖沒有過問李星嬈的身份,但見宣安侯都将她護的像個寶貝疙瘩,便知是不得了的人。

他倒也會來事,當即命人在城中尋了處最好的酒樓,雅舍佳肴一應俱全,委婉表示,今日之事驚擾了貴人,若貴人有需,可随時前去小憩。

李星嬈低頭看了眼,雖然她躲得遠,但還是防不住帷帽與身上被血濺到。

她沖裴鎮點了點頭。

裴鎮二話不說:“那就有勞了。”

縣令忙不疊作請,一路将人送到了酒樓的雅舍,出門前還不忘記替貴人合上門。

房內,李星嬈與裴鎮相對而坐,面對滿桌佳肴,并無什麽胃口。

她鼻間似乎還殘存着茶館裏人來人往的異味和血腥味。

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裙,公主忽然道:“裴郎,你會洗衣裳嗎?”

裴鎮:“什麽?”

李星嬈拉起裙擺和帷帽給他看:“這裏,還有這裏,都弄髒了。本宮倒是可以直接換身新的衣裙,可崔姑姑最是細心,若更換衣裳她定會曉的,不知要往什麽方向想,若帶着血跡回去,就更是人仰馬翻。”

裴鎮嘗試用她的思路來表達:“所以,你要我來幫你洗衣裳?”

“我又不會,”麻煩別人的人,自己還委屈上了:“而且只有外衫和帷帽染到了,你只需将染血的位置清洗就好,趁着日頭沒落,暖風正盛,很快就能風幹的!”

“你又知我會?”

李星嬈掃了眼裴鎮身上那件半舊軍服:“你這衣裳穿的都磨損了,可瞧着卻幹淨工整,你平日裏打打殺殺在所難免,必定是有非常厲害的洗滌本事,才能叫你日日僅着這一件衣裳穿呀。”

房中僵持了片刻。

片刻後,裴鎮站在屏風前,拿過另一側的人從裏面抵出的外衫,沉聲道:“就在這呆着,別亂跑。”

說完便拎着她的外衫和帷帽出去了。

李星嬈自屏風後探出頭來,輕輕笑了一聲,心情好了,胃口也就有了。

差不多兩刻鐘的功夫,裴鎮就回來了,他推門進來,沒着急往裏走,而是沖外面吩咐了幾句話,只聽幾聲笨重挪物的聲音傳來,房門重新關上,因窗戶開着,南北通透,房中隐隐飄着清香的濕氣。

裴鎮把打濕了的薄外衫和帷帽挂在他剛剛找人搬來的衣架上,這才轉身進來。

食案前沒人,他目光一擡,只見後面的羅漢床上橫了一人,背對着他一動不動。

裴鎮眼神一沉,三步并兩步沖過去将人抱起:“殿下!?殿下!?”

懷中人悠悠轉醒,裴鎮這才發現她眼眶濕紅,頭發也因睡姿微微淩亂,那雙茫然的眼神在看到他是慢慢聚光。

她躲進他懷中,假嘤嘤道:“裴郎,你終于來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今日就要命喪在此了……”

裴鎮眼中那一絲驚慌和擔憂碎裂成渣。

她這是把前面的戲又接上了。

裴鎮垂眼,只見她發間一把小釵,綴着一枚藍玉石,俏皮且急促的輕晃,晃得人心都跟着動搖。

李星嬈靠在堅硬厚實的胸膛裏,忽然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載滿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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