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關系急速進展。

當李星嬈坐在馬上,由裴鎮牽着馬走進最近的一座小鎮時,還有些不敢相信。

她穿着素雅的紫裙,戴着帷帽,旁人乍一看,還以為是新婚出游的小夫妻。

噗嗤。

馬上的人忍不住笑了一聲,裴鎮牽着馬悠然前行,并未回頭,明知故問:“笑什麽。”

李星嬈拽着缰繩俯身,小聲道:“我還以為,你方才會和姜珣打起來。”

裴鎮很給面子的扯扯嘴角,沒說話。

自從姜珣任公主府長史以來,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着李星嬈。今早出門,李星嬈原本想着再帶些人,卻被裴鎮說服——她若帶自己的府兵,勢必大張旗鼓,也就沒了閑逛的意義和趣味,且他會安排人暗中保護,越低調越安全。

李星嬈倒是沒什麽,畢竟那日在郊外野林,他單槍匹馬就将所有殺手斬殺殆盡,就這方面,他當真有十足的安全感。

可姜珣反對。

不僅反對公主私下出行不做安排,更反對她與裴鎮走的這麽近。

事實證明,裴鎮是有些小心思在身上的,面對咄咄逼人的姜長史,他四兩撥千斤,将球踢給了在旁看戲的公主。

于是,原本是李星嬈坐看裴鎮和姜珣兩虎相争,變成了裴鎮在旁靜看公主如何擺平自己的寵官。

最後,姜珣是陰着臉送他二人出來的,一路捂着拳頭,李星嬈好幾次覺得他要動手。

“若他動了手呢?”裴鎮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Advertisement

李星嬈沒懂:“什麽?”

裴鎮:“若他的風度沒有壓住,公然與我動了手,你怎麽想?”

裴鎮的嗓音略微低沉,許是在軍中多年,頗有不怒自威之态,但細細品來,又不乏溫潤之感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與她講話時,在稱謂上省略了身份,這種信手拈來的口吻,好像他們早就是很熟悉的人。

同樣的感覺,李星嬈在姜珣身上也感覺到過。

但不同的是,姜珣的這種感覺,只會表現在态度裏,或是一個眼神,或是一個神情,仿佛早就很懂她。

但無論他的态度多随意,口頭上永遠都不會亂了尊卑,換言之,也就嘴上裝裝樣子,路子還是野得很。

所以,裴鎮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問,內裏包含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或許,他也在試探。

就像姜珣對他充滿防備一樣。

這哪裏像求賢若渴的人對上看中的人才,分明像兩個心懷鬼胎的仇家對上線。

而她如今,無異于是橫在了兩人之間。

有點意思。

“能怎麽想?他防備你,無非是怕我當真你勾去了神魂,五迷三道的毀了昔日承諾,為了讨好你,将他五花大綁的獻給你呗。由此可見,他當日選擇投靠我,是發自真心。”

李星嬈忽然扯了扯兩人共同牽着的那根缰繩,裴鎮感知到,終于回頭。

李星嬈趴在馬上,做出與他耳語的姿态,悄聲問:“那你呢?你會要求我把他交給你嗎?”

裴鎮很快回頭,牽着馬穩穩當當的走:“那你舍得将他綁了給我嗎?”

李星嬈輕笑起來,踩着馬镫的腳輕輕晃了兩下:“什麽你的我的,你與我在一起,我的就是你的呀。”

裴鎮這才回頭看她,是那種聽了一句虛僞的不能再虛僞的甜言蜜語,卻又懶得拆穿的表情。

李星嬈卻在他的審視中撩起帷帽的紗簾,淡去笑意,認真且鄭重的說:“不騙你,若昨夜說得那些話,你都認了,絕不反悔,別說是姜珣……我什麽都給你。”

她态度忽轉,果然令裴鎮一愣,原先戲谑的眼神也因她而認真了幾分。

片刻,他轉頭看前面,只說了句:“放心,不會食言。”

隔着薄薄的紗簾,李星嬈肆無忌憚的審視起來。

忽的,裴鎮勒馬叫停,指了指旁邊的茶坊:“要不要下來歇歇?”

李星嬈順着他所指看過去。

茶坊中人來人往,不過是趕路經過此地的商販走卒解渴的地方,和“品茶”這種雅事完全不沾邊。

“好呀。”

裴鎮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用手扇着風,好奇的打量着茶社,半點嫌惡都無。

他二話不說,一手穩着馬,一手伸向她。

李星嬈低頭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本是一只骨形勻稱修長好看的手,掌中卻布滿老繭。

她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男人收指一握時,皮膚摩擦間,粗糙磨砺之感便格外顯明。

這裏來往都是商旅游客,所以外面有專門停放車馬的位置,裴鎮将馬拴好,給了看守的人幾個同伴,直接牽着李星嬈走向茶館。

李星嬈盯着兩人握着的手,嬌聲道:“你往日裏一定沒有與小娘子牽過手吧?”

裴鎮:“你怎知我沒牽過?”

李星嬈嗤笑:“牽過才有鬼,你這手糙的很,哪個女娘受得住。”

裴鎮:“那我現在牽的是什麽?”

李星嬈下颌微揚,語氣近乎恩賜:“本宮不一樣,本宮是忍辱負重!”

裴鎮步子一停,轉頭看她,似乎有點好笑:“你再說一遍,你是什麽?”

那眼神仿佛在提示她,別忘了那晚是誰先做小伏低提出要求的。

李星嬈另外一只手包住住裴鎮牽她那只手的手背,面不改色的改口:“我是得償所願,得償所願。”

裴鎮的眼神裏隐約浮起幾絲欽佩,轉頭繼續走,同時松開握着她的那只手。

才松一般,便被一雙細嫩冰涼的小手反握住。

裴鎮又是一頓,抿了抿唇,像在忍她:“你到底想怎麽樣?”

李星嬈立馬委屈,兩只手抓住他的手,小碎步挪到他身側,微微貼上,擡颌示向左右:“這地方咱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來來往往都是人,你這麽随便撒開本……我,萬一我被擄走了怎麽辦?”

她乖巧一笑,又把自己的手塞回他掌心,催促道:“牽好牽好,趕緊去喝茶,我渴死了!”

裴鎮默了默,還是握住了那只手,牽着她一路進了茶坊。

一進來,兩人就引來不少矚目。

裴鎮生的高大威猛,若無右眼那道可怖的疤痕,也是個相貌驚為天人的俊俏郎君。

至于他身邊的公主,那股渾然天成的貴氣,仿佛連踩過的灰塵都能鍍上金。

更何況他們一個穿軍服,一個作貴女打扮,若左右絲毫不在意,那才顯得古怪。

李星嬈将帕子墊在桌上,就着這一方淨地擡手支頭,渾然一副既講究又不講究樣子:“怎麽連個茶牌都沒有。”

裴鎮看她一眼,轉頭叫來夥計,點了兩杯清茶。

很快,小二奉上兩盞清茶,是直接用沸水沖泡的,水面上還浮着幹枯的茶梗,實在敷衍粗糙的很。

一擡眼,裴鎮已經就着這碗粗糙的茶水喝下大半,李星嬈正欲打趣他兩句,忽然被隔壁座中兩個談話的青年男子吸引了注意力。

“老兄你這段日子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只等官服文書頒下,便可移居此地,你看,天子不過剛剛定下重建東都一事,多少人都想往洛陽跑。虧了你老丈有本事,搞到這層關系,像咱們這樣的,還不知有沒有機會。”

“哎……若非金州鬧這些事,洛陽再好,誰又願背井離鄉?你都不知,為了此事,我母親險些以死相逼,最後好說歹說,還是将祖宅保下來,每年差人去打理,她這才點頭。”

“那是自然,落地便生根,冒然斷根,那不敬祖宗不孝父母的罪名就都來了。可誰讓金州鬧這種事呢?對,我還聽說不止是金州,好幾個地方都鬧了匪患,你說這太平盛世,怎得還有這等莽匪!”

“所以才要去洛陽啊,你看那長安城,不過是花車地下發現了幾把刀,就鬧得人仰馬翻,那要是有人持刀劫人劫貨,不是整個長安城都要翻了!山高皇帝遠,咱們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子孫後代打算。”

“有理有理!我也得趕緊找找門道。”

“那就提前預祝你諸事順利。”

兩人很快聊到些別的,多半是物價與商市政令一類的。

“聽夠了?”男人驟然出聲,李星嬈回神,撞上一雙戲谑的眼神:“不然為你在隔壁桌擺個座,也好聽得清晰些。”

李星嬈正欲開口,外面忽然一陣騷動,一個身穿短打粗衣的大漢沖進來,沖着他們這頭喊:“這位黑衣郎君,你的馬驚了,快去看看吧!”

裴鎮神色一肅,對李星嬈說了句“在這等我”,便飛快起身出去。

李星嬈張口要攔,可哪裏還見得到他的身影。

混賬,馬重要還是我重要!?

什麽糟糕來什麽,只聽外面傳來幾聲馬兒嘶鳴,緊接着是漸去漸遠的馬蹄聲。

李星嬈直覺不對,起身想外出查看,同一時間,幾個穿着輕薄健碩黝黑的大漢從旁邊桌起身,流裏流氣的沖李星嬈笑起來,還主動搭讪。

“喲,小娘子,你男人跑了,不管你了?”

“別慌啊,你男人走了,咱們這還有不少男人,你要哪個都行,說不定比你男人還強。”

打扮粗糙,既不像農也不似商,倒像街頭巷尾混跡的三教九流之輩。

李星嬈看了看旁邊,小本買賣,老板似乎也不敢插手,并着幾個夥計在旁面露惶恐幹着急。

她在心裏輕輕嘆氣,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