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未時劍術考核。

天禪宗以劍道為尊,每逢初一考核,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都需在未時趕到太極殿前。

因時間有限,每次劍術考核都由虞重光以抓阄的方式,抽取出二十位弟子。

譚昭點背,按理說他這種剛來的,別說是劍術課了,連劍柄都沒有摸過的人就是把外門弟子都數個遍也輪不到他。

但因他的名字已經寫在了天禪宗弟子名冊上,虞重光抽取被考核的弟子時,那個裝着上百個名字紙條的小箱子裏也有寫着他名字的那張。

譚昭來時是抱着走個過場的心理,根本沒想過會輪到他,所以當虞重光念到他名字的時候,他人正貓在方陣最最最後方,躲在葉星等人的身後,蹲在地上仰頭看頭頂飄過的,和雞腿特別像的雲。

周圍大多數認得他的人都投去或打量或好奇,或審視的視線。

還是葉星提醒他,譚昭才一臉懵地站起身,指着自己,“我?”

“快上去吧。”葉星輕輕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虞重光還在往下念,每一個被念到名字的人都帶着自己的佩劍出列,走到方陣前。

虞重光站在高處,身後站着天禪宗其餘六位劍術老師,當他們看見譚昭時都投去好奇的一眼。

顯然譚昭被虞徹寒帶上山一事已經在天禪宗不胫而走。

太極殿的臺階前擺着一張長桌,桌上放着一個木箱子。

二十人從左往右,由左邊第一個開始,按順序走到木箱子前從裏面抽出一張紙條。

譚昭是最後一個,木箱子裏只剩下最後一張,他把紙條打開來看上面只寫着一個‘拾’,譚昭不明其意,一臉茫然走回原來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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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明鏡站在臺階上,朗聲道:“抽到‘壹’的弟子出列。”

二十人中,兩個手裏捏着寫了‘壹’字紙條的人走了出來。

譚昭恍然大悟,低頭看自己那張紙條,他的對手就應該是另一個抽到寫了‘拾’字紙條的人,這也意味着他又是最後一個。

抽到‘壹’的弟子已經開始比武了。

天禪宗劍法玄妙,對持劍者要求便是身法輕快敏捷,靈動飄逸,一招一式追求幹淨利落,攻守上相較于守會更側重于攻,因此在劍法上相比武林其他以劍為尊的門派會多幾分肅殺。

譚昭和其他十七個弟子站在一邊看着,站着看累了就改為蹲着,到‘陸’字考核的時候,他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對不斷朝他投來不滿視線的虞重光視而不見。

葉星頂着巨大的壓力蹭到他身邊,手指戳戳譚昭的手臂。

譚昭正看得專注,扭頭一看除了葉星,居然連同個院子的謝曉天也過來了。

“你們怎麽過來了?”

“你抽到幾號?”葉星以手背掩嘴悄聲問。

譚昭抖了下夾在指間的紙條,“拾。”

葉星扭頭問謝曉天,“虞煊是幾?”

謝曉天眯着眼睛朝譚昭右側站着的幾個弟子看了會兒,搖頭,“看不見。”

“沒事,還好幾個呢,不一定排到他。”

譚昭身子往後一仰,這才看見藏在謝曉天身後,也是一個院子的章凡。

看見譚昭看他,章凡還朝他揮了揮手。

“你們這是?”譚昭疑惑。

“這不是擔心你嗎,好歹一個院的。”謝曉天道:“不是我說你也太倒黴了!這剛來就趕上初一考核,還被抽到了!上山前沒去廟裏燒支香嗎?”

“別說這些沒用的!”章凡一拍謝曉天胳膊,“快看看虞煊抽到多少號!”

“我倒是想!你看他紙條捏那麽緊,你給他手掰開我就能看見是多少。”

謝曉天正和章凡鬥嘴,譚昭聽他們三句不離虞煊,好奇道:“虞煊是誰?”

章凡拍拍頓口無言的謝曉天肩膀,“理解理解,這剛上山不知道。”

“虞煊就是那個。”葉星偷偷指那個站得離譚昭最遠的少年,劍眉星目,身姿挺拔。

譚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誰知那叫虞煊的似是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正好扭頭看過來,兩人不可避免地對上了視線。

數秒後,虞煊率先挪開視線,譚昭一挑眉毛,轉過頭想問葉星他們虞煊是什麽人,結果就見這三人跟躲貓的耗子一樣,一個藏一個後面。

“……你們這是?”

“他還在往這邊看嗎?”謝曉天的頭埋在葉星背上,悄聲問。

“沒有。”

聽見譚昭這麽說三人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确定虞煊沒再看這邊才繼續道。

“這個虞煊是內門弟子!他的師傅就在太極殿前站着呢!”

譚昭往太極殿上一看,又正好對上了另一個人的視線,如出一轍的冷傲。

“……他師傅該不會是虞重光吧?”

“沒錯。”謝曉天看譚昭的眼神露出些許憐憫,“虞煊是虞重光的得意門生,你想想,虞重光天禪宗首席劍術老師,虞煊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多可怕!要是虞煊抽到‘拾’!哥幾個只能幫着把你擡去秀娘那裏。”

“秀娘?”

“理解理解!”章凡又拍拍謝曉天的肩膀,對譚昭解釋道:“秀娘就是天禪宗的大夫,你放心,她的醫術放眼大燕都能和宮裏的禦醫比一比,放心放心!”

葉星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譚昭還不一定抽到虞煊。”

考核已經輪到‘捌’了。

每輪到一組葉星三人都心驚膽戰的,六只眼睛齊刷刷看向虞煊,誰知虞煊巋然不動。

相比他們三人,譚昭倒是要淡定許多,盤腿坐在地上,全場就數他最舒服自在。

當輪到‘玖’時,葉星三人手心都要出汗了,如果虞煊這場沒上,那不用猜了,另一個抽到‘拾’的人就是他。

譚昭坐在最邊上,右邊僅剩三個弟子,當虞明鏡喊道:“抽到‘玖’的弟子出列。”

除了譚昭和虞煊,另外兩個弟子握劍出列。

譚昭虞煊又一次四目相對。

“……”

圍觀考核的天禪宗弟子看見最後只剩下譚昭和虞煊,都爆發出陣陣竊竊私語。

虞重光:“肅靜!”

人群瞬間安靜。

譚昭扭頭問:“這個虞煊特別厲害嗎?”

謝曉天:“你看見我眼中的憐憫了嗎?”

“……看見了。”

“天禪宗弟子裏,明鏡師兄數下來就是虞煊,不幸被抽到成為他對手的人,最輕也要上秀娘那躺個兩三天。”章凡拍拍譚昭的肩膀,“你就自求……你的佩劍呢?”

“我沒有佩劍。”譚昭搖頭,“此前我并沒有用過劍。”

謝曉天眼裏的憐憫都要實化了,轉頭摘下自己腰間的佩劍遞給他,“用我的吧。”

譚昭也沒拒絕,坦然接過。

抽到‘玖’的兩位弟子實力旗鼓相當,膠着了好一陣那位內門弟子才險勝。

譚昭和虞煊上場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謝曉天看着場上正互相行禮的兩人,“你們說譚昭能撐多久?”

“只怕虞煊一招就能把他拿下。”章凡不忍直視地捂着眼睛:“天禪山上天資過人的弟子不計其數,虞煊能在這些人裏獨占鳌頭,譚昭這樣連佩劍都沒有的,怎麽可能在他手下挺過一招!”

…………

章凡只聽耳邊金石相擊聲一響,短暫相交後停罷。

謝曉天:“……挺過了……”

“嗯?”章凡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站在他身邊的葉星和謝曉天一臉目瞪口呆,一側的天禪宗弟子們表情也是如此,連太極殿前的六位老師,甚至是虞重光神色都變得凝重。

“發生什麽了?!”

謝曉天滿臉不可思議地揪住葉星的袖子,“他剛才确實說過此前沒有用過劍吧?”

“到底怎麽了?!”

沒有人回答章凡的問題。

場上的兩人已經互換了位置。

譚昭換了只手拿劍,抖抖被震得有些發麻的右手,然後才又把劍換回來,對虞煊道:“你力氣不小。”

虞煊如鷹般銳利的眼神緊盯着譚昭,“據我所知,你昨日黃昏才随明鏡師兄上天禪山,為何你會天禪宗的‘鴻飛霜降’?”

章凡聽到這擡手掏了掏耳朵,“我聽錯了嗎?虞煊剛剛說的是‘鴻飛霜降’?”

在場所有人的表情已經回答了章凡這個問題。

譚昭一臉茫然:“什麽‘鴻飛霜降’?”

譚昭表情茫然得不似作僞,所有親眼目睹了他使出天禪宗劍法 ‘鴻飛霜降’的弟子又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鴻飛霜降’并不是什麽非常難的劍法,只要上過劍術課的弟子都會,但譚昭不該會。

以他方才駕馭‘鴻飛霜降’的身法來看,他抓住了這一劍法的要門,就是虞重光也要承認,譚昭這式‘鴻飛霜降’挑不出什麽毛病。

可是譚昭怎麽會?

“你方才用的就是。”虞煊道。

“別人可以用我不行嗎?”

虞煊搖頭,“我現在問你的是,為什麽你會?”

“看的啊!”譚昭被他一連幾個問題問得不高興了,精致的眉目都是不耐,“你還打不打?”

“看的啊是什麽意思?”章凡問。

“我上哪知道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葉星微蹙眉頭,“‘鴻飛霜降’在方才壹到玖的考核比試中都有弟子用到。”葉星擡頭看了眼天色,“他這個看,怕真是字面意思。”

所有反應過來的人都想到四個字,過目不忘。

譚昭盤腿坐在邊上兩個多時辰,看似百無聊賴不知天高地厚沒個正形,但每場考核,天禪宗弟子所使用的劍法他都觀察得細致入微,以他近乎完美地仿照出‘鴻飛霜降’,不難看出譚昭在天賦上并不輸虞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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