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譚昭在哪?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一張床上,窗外天色已暗,房間裏只有桌上燃着一盞油燈。

中了迷香後人醒了都會覺得頭暈目眩,譚昭也不例外,他難受得捂着頭低吟,剛想爬起身又被腰臀上的傷刺激得趴回枕頭上,疼得倒吸一口氣。

房間的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門外站着的人一看見床上的人醒了,語氣頗是輕浮:“喲?醒啦?我還以為你得睡到第二天早上。”

譚昭臉還埋在枕頭裏,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渾身一僵,轉頭一看,果然是傅千華。

“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傅千華進了門就坐到凳子上,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你不是在天禪山嗎?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譚昭臉頰貼在枕頭上,靜靜地看了傅千華一會兒,突然握拳猛地一砸床板,不算結實的床被他這一拳砸得彈了起來,發出不小的動靜。

傅千華讓他吓了一跳,險些沒拿穩手裏的杯子,溫熱的茶水潑了些在桌上。

傅千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孩子什麽毛病?”

沒想到譚昭比他還兇,跟只發怒的小獅子,“是你把我迷暈了帶走的?!”

傅千華:“……合着你剛剛靜悄悄的尋思半天就尋思出這?”

譚昭瞪着他的眼底寫滿了懷疑,“不是你把我帶走的那我怎麽會在這裏?你又怎麽在這裏?”

傅千華:“……我說我正好經過,遠遠瞧見個黑衣人背着人跑,發現是你就順手救下了你信不信?

“不信。”譚昭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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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信不信!”傅千華不耐煩地一擺手。

“這裏是哪裏?”

“寧康。”

譚昭一臉茫然,“哪?”

“距離天禪山百裏開外。”傅千華睨了他一眼,“ 我看你身上的傷是杖罰所致,怎麽?你被趕下山了?”

“我是眼一閉再一睜就從天禪山到了這裏,然後又看見了你。”譚昭說完默默盯着他看。

傅千華:“…….我連天禪山都沒上去過,真的和我沒關系。”

恰好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叩叩叩’

“誰?”

“公子。”

“進來。”

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黑衣蒙面人走了進來。

譚昭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那人被譚昭這個冷哼搞得滿頭霧水,想說的話都憋在嗓子眼沒說出來。

還是傅千華一臉頭疼地捂着額頭,“別理他,你說你的。”

“兩路人,一炷香就能到這裏。”

“這麽快?!”傅千華難以置信,“不是說甩開了嗎?”

“被我們甩開的那路還在興山官道,這兩路從別的地方趕來的,應是收到消息。”

傅千華扭頭瞪譚昭,“你是什麽香饽饽嗎?怎麽這麽多人在找你?”

“誰稀罕!”譚昭抽出一個枕頭丢向傅千華,“我要我師傅!”

傅千華側身躲開朝自己丢來的枕頭,指着趴在床上的譚昭喊:“快快快!背起來趕緊走!”

“去哪?”譚昭用力拍開朝自己伸來的手,一臉警惕地問。

“帶你找虞徹寒行不行?!快快快!”

譚昭腰臀上的傷還沒好,他昏迷期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未痊愈的傷口加重了,沒辦法下床跑只能掙紮着往床裏爬,還沒爬進去就被黑衣蒙面人抓住直接拖起來扛在肩上。

“放開我!”譚昭奮力掙紮。

傅千華站在門邊,幫着拉門讓他們先出去,一邊還道:“你可消停些吧小祖宗!你要是在我手上弄丢了!我以後哪還有臉去見虞徹寒?!”

“我怎麽知道你和他們是不是一夥的?!”譚昭怒吼:“這個人還穿成這樣!”

譚昭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身上有傷,又因迷香四肢力氣還未完全恢複,不管怎麽掙紮都只能被人扛着走。

扛着他的人又手上動作又沒什麽輕重,下樓梯時把他颠得頭暈目眩,暈頭轉向,人還沒緩過來就被丢進馬車裏。

譚昭讓他們這一番折騰得罵人都沒力氣,躺在還算是柔軟的墊子裏半死不活。

馬車一路飛馳,坐在裏面的人都能感覺到明顯的颠簸。

傅千華看着譚昭的後腦勺,很是費解:“你這是在哪招惹了這些人?”

譚昭聲音悶悶地:“我什麽也沒幹!”

傅千華搖搖頭,把那兩個字還給他,“不信。”

“愛信不信!”

“沒良心!”傅千華伸指一戳譚昭手臂上的肉,“你就對你的救命恩人這個态度?!”

“現在有三路人在找我,我怎麽知道你不是第四路第五路?”譚昭用力拍開傅千華的手,“你送我回去我就相信你。”

傅千華此刻還真恨不得把譚昭丢還給天禪宗,從他奪下譚昭開始,這一路就沒有消停的時候,走到哪都被人攆着跑,他就像被人往腰上綁了肉再丢進狼窩,一群餓得眼睛發紅的野狼聞着味追着他跑。

而譚昭就是那塊肉。

若不是他這次出來帶了些人,只怕譚昭早就被他們帶走了。

譚昭靜靜趴了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轉過頭看傅千華,問:“他們怎麽知道是我?”

“啊?什麽怎麽知道是你?”

“他們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子。”

“不可能。”傅千華道:“他們若是不知你樣貌,你屁股上的傷能……”

自覺說漏嘴的傅千華擡手捂住嘴。

譚昭瞪他:“我說怎麽感覺傷加重了!原來是你!”

傅千華尴尬地笑了笑:“……意外,意外。”

在進寧康前,他們被現在還在興山官道的人給追上了,混亂間傅千華沒能抱住譚昭,眼看着人被丢出去,再撿回來的時候譚昭腰臀上的衣物都已見了血,傅千華這時才知道他身上有傷,暫歇寧康也是因為譚昭的傷。

譚昭擡手打了他一下才繼續說,“他們真的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子,在我上天禪山以前,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帶走虞徹寒身邊那個人,之後我一直待在天禪山上,沒下來過。”

傅千華:“如果他們不知道你的樣貌,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譚昭:“……”

“而且這一路他們追着我跑,就是因為你在我這裏。”

譚昭不知該如何與傅千華說清,因為他自己也理不清這前後。

他自幼待在烏草村不曾離開過,稍微長大點時雖常常試着往外跑,但都因幾個守在烏草村外的人而從來沒有成功過。

再之後,虞徹寒便只身前來烏草村,将他帶回天禪宗。

譚昭離開烏草村後接觸的人寥寥無幾,後來知道他們雖在找他卻不知他樣貌便一路小心謹慎,并未在他們面前暴露樣貌。

但以那帶走他的人直奔悔悟閣來看,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悔悟閣。

天禪宗上下那麽多弟子,他怎麽就知道譚昭在悔悟閣而不是太極殿?

譚昭趴在墊子上,越想表情越陰沉,因為不管怎麽看,結果都是天禪宗有他們的人。

馬車一路有驚無險地飛馳,在天亮前抵達了一個小鎮。

從寧康回到天禪山,這裏幾乎是必經之路,因為若是不往這兒走,繞開就得多走半日路程。

譚昭腰臀上的傷因一路颠簸又隐隐有裂開的趨勢,傅千華看他疼得臉色發白還一聲不吭的心裏不忍,到鎮上就直奔當地醫館給他尋個大夫。

因譚昭此時沒辦法動彈,那黑衣蒙面人裝扮又太打眼,傅千華只好自己上,把譚昭背進醫館裏。

大夫給譚昭上藥時,他就在邊上看着,看見譚昭細白嫩肉的腰臀上一片青紫的皮開肉綻,不住啧啧道:“太狠了。”

譚昭瞪他。

傅千華心虛,尴尬地低頭輕咳了一聲,“你這是挨了多少下?”

“十。”

“你師傅沒攔着?”

“本來打三十下的。”

“……你幹了什麽?”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哈!不說我也知道!看你這樣!肯定是頂撞老師!”

譚昭煩他,不再理會。

等譚昭重新換了藥和紗布,傅千華又把他原樣背出來,正想朝停在街邊的馬車走去時,腳步猛地一剎!

那跟譚昭鬥嘴時幼稚得仿佛沒個正形的臉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趴在他背上的譚昭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此刻雖因未天亮,街巷也還沒有人影走動,但這股死一般的寂靜實在不同尋常。

這種感覺像什麽呢?

像躲在暗處的獵人緊緊盯着即将踏入陷阱中的獵物。

譚昭把臉埋在傅千華背上,悄聲道:“我感覺有人在看我。”

傅千華沒有說話,目光如炬地盯着坐在馬車前手握缰繩的黑衣蒙面人,靜靜與其對視。

傅千華:“你是誰?”

譚昭聞言頭皮就炸了,整個後背一陣陣發麻,躲在傅千華背後自以為隐蔽地悄悄露出一雙眼睛,剛露出來就對上那人的視線。

發現自己暴露了那人也沒再往下裝,丢開手裏的缰繩,說話的聲音沙啞得像一把生鏽的劍,“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他?我覺得我們的身形挺像的。”

确實挺像的……譚昭心道,若不是傅千華問他,他根本看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這到底是什麽時候換了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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