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傅千華此前随父來程家從未到過程江遠的書房,走過宅院的荷花池就不認得路了,而虞徹寒卻認得。

按理說這主人家的書房都算是宅院的要地,待客多在廳堂,于禮這為客者不應太靠近。

但虞徹寒不同,他與程江遠是忘年交,年長他多歲的程江遠視他為無話不說的好友。

雖然虞徹寒生性淡漠,與程江遠的交談很多時候主要是聆聽為主,但程江遠對他的态度确是幾年如一日的熱絡,哪怕二人實際并沒有什麽機會見面。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實在難說清,兩人的年齡既不相仿,性格也不相似,偏偏相處還算是融洽。

自從六年前虞徹寒第一次出戰天山論劍至今,江湖上的人一提起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就一定會帶上另一個。

是故,程江遠死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虞徹寒會給程江遠報仇,誰知他大半年前下了山又回去後,便再沒有傳出他的動靜。

這次他下山,人快到珑桑了人們才隐約聽說他不在天禪宗。

譚昭和傅千華跟在虞徹寒身後,在走過一個長廊的轉角,穿過一扇月亮門後才進入了一個小院。

院子寬闊,四周的院牆立得不算是低,院牆下還栽種了許多青竹,無人打理自然也是成了枯竹,不過是又給這孤寂的宅院平添多幾分蕭索。

虞徹寒并未多看這院子一眼,直直走向書房緊閉的門。

譚昭和傅千華都防着門裏的灰塵,躲在柱子後只悄悄探出小半個頭。

虞徹寒袖子一揮,一道看不見的勁風直接撞開了書房的門。

兩扇木門應聲而開,如柱子後兩人預想的一樣,書房裏厚厚的灰塵随着大開的門飄了出來。

譚昭趕緊把頭縮回來,“哇,這比廳堂的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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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千華雙手環胸靠着柱子,瞥了他一眼,“少見多怪。”

書房的門窗緊閉,外頭晴朗的天日自然是照不進去的,屋裏一片昏暗,大片的灰塵在光中舞動。

虞徹寒擡步走進了書房,門外的兩人等了一會兒,感覺書房裏的灰塵散去一些了才用袖子捂着口鼻跟進去。

他們不比虞徹寒,沒有那麽高深的功力可以彈開那些灰塵,只能用最簡單的辦法保護一下自己的口鼻。

在門外時看不清,走進來了才發現,程江遠的書房并不小。

除了房門這一面的門和窗,其他三面牆上都靠着紅木的書架,上面只擺着些書本,有些地方一看就是先前放了什麽東西但是後來被人拿走的空位,顯得十分突兀。

譚昭沿着這些書架轉悠了小半圈。

傅千華正在翻找書架上的書籍,雖然機會渺茫,但還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程江遠和宿影教之間有沒有什麽關系。

他正把一摞的書籍抱下來挨個去翻,眼角餘光瞥見小狗轉圈的譚昭,問:“你在幹嘛?”

譚昭停下了腳步,摸着下巴仰着頭,“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對這裏沒有一點記憶,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傅千華聞言又默默轉回頭去,心道:……廢話,這是你家啊!

虞徹寒:“什麽樣的熟悉感?”

譚昭閉上眼睛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才道:“就好像……”

譚昭說着腳步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他從書房大門處開始,一點點往前走,然後腳步慢慢往左偏移。

書房裏的兩人靜靜地看着他,看着譚昭明明沒有睜開眼睛,卻精準地在自己撞上書架前停下了腳步。

那是靠在左面牆上的書架,書架的側面正對着窗戶。

譚昭就站在那兒,然後慢慢蹲下身,嘴裏還說着,“如果還在的話,就應該是……啊!果然在!”

虞徹寒和傅千華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向譚昭。

譚昭手指點着書架,擡頭一臉興奮地看向虞徹寒,“師傅!你看!真的有!”

傅千華好奇地探過腦袋去看譚昭手指點着的地方。

只見書架邊緣上,不容易看見的地方疊着數道刻痕,每道刻痕之間的間隔很小很小,還有幾道應是重複刻在同一條刻痕上因而顯得有些深。

這些刻痕突兀又莫名,但細細一想卻又覺得這有點……像是小孩子量身高留下的痕跡。

傅千華看着譚昭問:“你不是不記得嗎?”

“是啊,一點沒想起來。”譚昭站起身道:“身體自己走過來的,就好像以前這麽做過很多次。”

傅千華又看了眼那些刻痕,“……看着确實不少。”

“師傅!”譚昭趁機撒嬌,撲到虞徹寒懷裏緊抱着他的腰,仰着臉看他,“這算是有用的消息嗎?”

虞徹寒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點頭。

傅千華早在譚昭撲到虞徹寒身上時就轉身離開眼不見為淨了,繼續投入書房的搜尋中。

譚昭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親近虞徹寒的機會,哪裏肯輕易放過,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傅千華被迫聽着他用全然陌生,軟乎乎的語調和虞徹寒說話,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好了小昭。”虞徹寒輕輕推開懷裏的人,轉身走回書架前。

譚昭站在原地不悅地看着虞徹寒的背影,什麽也沒有說。

程江遠的書房就算再大也不過是一間書房,再怎麽大找了一會兒就都看完了,一無所獲。

譚昭和傅千華正準備往外走,回頭一看虞徹寒還站在書架前,沒有離開的意思。

“師傅?”

“虞二宗主?”

這兩人幾乎是同時說話,說完又因與對方這沒有必要的默契感到不滿,又一同啧了一聲,看着對方的眼神滿是嫌棄。

虞徹寒站在書架前,身後是一張書案,他沒有應話,只是擡手摸上了書架的隔層。

程江遠的書房裏,三個書架都是差不多的,大小上雖沒有差異,但每個書架上的隔層斷開的位置都不相同,劃分開的區域放置的自然也不相同。

唯有一個地方是完全一樣的。

每個書架從上往下數,第一層和第二層的隔層是橫向的,從左至右貫穿了整個書架,且這隔層上下有成年人的尾指高。

不知何時譚昭和傅千華一左一右站在了虞徹寒身邊。

譚昭問:“怎麽了師傅?”

虞徹寒的指尖輕輕摸了下隔層內陷進去的部分,上等的木料上刻滿了精致的花紋,門外的光落在他的手上,雪白的皮膚被映出白得刺目的光。

“這裏有一條縫隙。”

傅千華湊上去仔細看了看,驚訝地發現這隔層內陷處确實有一條很小的縫隙。

但這條縫隙卻沒有貫穿整個橫向隔層,而是行到了另一條縱向切過橫向隔層的地方就斷開了。

“還真有……這是什麽?”傅千華道:“機關嗎?”

“按一下不就知道了。”譚昭道。

傅千華轉頭看他,問:“按一下?為什麽是按一下?”

譚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傅千華,“有縫隙,說明這塊板子是活的,沒有扣環能讓你拉開,也沒有耳能讓你把板子往一側移動,那你就只剩下往裏按了啊,笨蛋。”

傅千華:“啧。”

虞徹寒沒有理會他們兩人的眼神交鋒,只是手指用力把那塊有縫隙的隔層往裏用力一按。

只聽一聲清脆的“咔——”

隔層內陷的部分被虞徹寒按了進去,板子從左往右緩緩移動,露出內裏深藏的部分,巴掌大小的地方放着一個小小的錦盒。

盒面布料上乘精細,手感順滑,僅從這個盒子看就知主人有多寶貝這盒子裏的東西。

虞徹寒撥開了盒子上的扣環,打開盒子一看,裏面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上有一個字——勤

“勤?”譚昭不解地問:“為什麽戒指上要刻一個勤字?”

“誰知道。”傅千華聳聳肩,“至少我們知道這對程江遠來說非常重要,要不然他也不會藏得這麽嚴實。”

離開書房的時候虞徹寒把戒指一塊帶走了,三人又再往程家的宅院深處走。

程家也算是家大業大,院裏的長廊四通八達,還有個專門放置刀劍的房間和練武用的校場,雖說不大,但也足夠寬敞。

傅千華看他一直看着校場的方向,忍不住問:“有印象?”

譚昭搖頭,“沒有。”

“……真奇怪。”

譚昭聞言轉頭看他,“哪裏奇怪?”

傅千華沒說他是程譽的事情,只道:“以你在書房能找到量個子的刻痕,那就說明你小時候确實在這裏住過,身體都有記憶為什麽想不起來?而且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小時候的事情雖然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不至于一絲記憶也沒有。”

“我也覺得奇怪。”譚昭嘴上這麽說,臉上表情沒有一點那個意思,“但是想不起來我也沒有辦法。”

“那你怎麽知道自己叫譚昭呢?”傅千華不解地問,“既然是什麽都想不起來,為什麽你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說話間三人走到了一座庑殿頂的屋子前。

這屋子與一路走來看到的完全不同,無形中透着一股莊嚴。

譚昭看見了那置于門上的牌匾,上落二字——祠堂。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程家祠堂。”傅千華道:“……祭祀亡靈之地我們就不進去了吧?而且之前就聽說過,這祠堂是程家宅院的禁地,除了程江遠本人誰也不能靠近。”

譚昭停下了往裏走的腳,轉過頭看虞徹寒。

虞徹寒看着他,道:“我們不能進去,但你是程江遠的兒子,自然可以進去,我們在這裏等你。”

譚昭想了想又走了回來,走到虞徹寒面前,虞徹寒不進去他也不想進去了。

“小昭。”虞徹寒摸了摸譚昭的頭頂,“你是程江遠的兒子,這座祠堂裏放置都是你的先祖,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無論如何你都該進去好好跪拜一下。”

“師傅。”譚昭抓住虞徹寒的衣服,“我想你和我一起進去。”

“于禮不合。”虞徹寒指腹輕輕碰了碰譚昭的臉頰,“去吧,師傅在這裏等你。”

譚昭只好獨自一人走進了程家的祠堂。

傅千華看着他走進去,道:“不會有什麽事吧。”

虞徹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着譚昭消失在祠堂大門的身影。

譚昭走過祠堂大門處的門檻,往裏行至祠堂中間時,臉上表情變得十分困惑。

祠堂之地自然是供奉的逝世之人的牌位。

進來之前譚昭以為這裏應該像天禪宗的宗祠一樣,放滿先祖牌位。

但這祠堂的桌案上只有兩個牌位,一個寫着韓淑儀,一個寫着程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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