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朝廷放在江湖裏的一條狗。”譚昭學着傅千華的語氣複述了一遍,“簡言之,朝廷走狗?”
傅千華非常不喜歡風雨門,聽見譚昭這麽說,贊同地一點頭,“對。”
虞徹寒卻并不認同這種篤定,輕輕搖了搖頭,道:“只是傳聞。”
“只是傳聞就已經很不得了了,哪個江湖幫派敢散播這種傳聞?這是一種震懾!”傅千華道:“朝野朝野,這朝廷和民間就得區分開來,在野一方若和在朝一方有所關聯,甚至是直接代表了朝廷一方,那算什麽?野官嗎?”
譚昭一手支着腦袋,有些不理解傅千華的憤慨,“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這開心得起來嗎?”傅千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風雨門就是替朝廷監視江湖一舉一動的,你就想想吧,你做什麽都逃不過人家的眼睛!”
“這樣的人來珑桑幹什麽?他們也是要去天山論劍從這裏路過的?”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傅千華沒好氣道。
“那總不能是沖我來的吧。”譚昭道。
“……”
“……真的假的?”譚昭驚詫。
“十有**和你有關。”傅千華道:“風雨門的人是從醉月山莊跟來的。”
“風雨門找我的目的和他們是一樣的嗎?”譚昭問。
傅千華搖頭:“還不知道。”
“如果風雨門代表了朝廷,他們又是沖我來的……那不就等于朝廷也在找我嗎?”譚昭摸着下巴一臉思索,“可我什麽也不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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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傅千華一挑眉毛,“那也得人家信你什麽都不知道才行。”
傅千華知曉藏寶圖一事,心裏早已隐約有了答案,倘若譚昭真的與那張藏寶圖有關,被風雨門盯上也就不稀奇了。
能填滿十個大燕國庫的寶藏,朝廷怎麽可能對此置之不理?不管是真是假,秉承着寧抓錯不放過,這些人都不會輕易放過譚昭。
戌時。
虞徹寒領着譚昭和傅千華一同去往了似錦樓。
這還是譚昭到了珑桑後,第一次在晚上的時候離開客棧到街上。
準确地說是自從程家宅院回來後,他和虞徹寒就一直待在客棧裏,哪也沒去,只有傅千華忙着東奔西跑吩咐他手下去查事情。
夜晚的珑桑熱鬧不輸白天,長街上有許多人都是吃過晚飯出來散步消食的。
譚昭緊跟在虞徹寒身側,一路走來被擺在長街兩側,賣精巧小玩意兒的攤子吸引了視線。
明亮的眸子新奇地看着那些顏色各異的捏泥人,有裙擺翩翩的天女,造型各異的八仙,還有可愛有趣的十二生肖,每一個都捏得惟妙惟肖,十分讨孩子喜歡,小攤裏三圈外三圈圍了群孩子踮高了腳尖伸長脖子眼巴巴地看着。
這是譚昭第一次看見捏泥人,眼睛都亮了,他正要向捏泥人的攤子走過去,手臂忽然被人握住,下一秒他整個後背貼上了虞徹寒的胸膛,屬于虞徹寒特有的冷淡檀香撲鼻而來,瞬時包裹了譚昭。
譚昭一愣,幾個孩子手裏舉着小風車嘻嘻哈哈地從他身前跑過,如果方才不是虞徹寒拉住了他,這幾個半大的孩子能把他撞到地上。
虞徹寒微微蹙眉,有些不悅:“走路要看路。”
“可是師傅!”譚昭一點不怕他,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着捏泥人的攤子,“你看!”
傅千華站在虞徹寒另一側,聽見動靜往後退了兩步,瞥了眼譚昭和他指的小攤,“噢捏泥人啊。”
譚昭兩只手齊上,握住虞徹寒的手指和手腕,他什麽也沒有說,就仰着腦袋看虞徹寒,嘴角揚着明朗的笑意,漂亮的眸子裏映着對面商鋪外挂着的紅燈籠,像眼底裏飛着只螢火蟲似的。
這乖巧的模樣任誰看了心都要軟。
傅千華本是要笑話他沒見識,瞧見個捏泥人就走不動道,結果一看到他對着虞徹寒的那個表情,什麽話都咽下去了,沒說出口。
最後虞徹寒給譚昭買了十二生肖的老虎和兔子,譚昭笑得見牙不見眼。
可惜他的好心情并沒有維持太久,在到了似錦樓看到顧卿後,譚昭的心情急劇轉下。
似錦樓是一座足有三層高的花樓,富麗奢華,鳳翺雲霞的六方宮燈下垂着海棠紅的流蘇,從門外一直鋪到門裏的紅色毯布躺着無數粉色的花瓣,将毯布上本就绮麗的圖案點綴得更是華貴。
接二兩三的馬車在似錦樓外停下,從馬車裏走下來的個個都是非富即貴。
身着各式石榴裙的姑娘們臉上描着精致的妝容,成左右兩排站滿了似錦樓門外那條不足十米的小道,纖纖玉指輕撚一把纨扇,細絹扇面繪桃紅牡丹,金絲孔雀,配上她們滿頭的金銀朱釵,讓人頗有些眼花缭亂的感覺。
譚昭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早在走近前眼睛就默默瞪圓了。
越靠近似錦樓那股甜膩的香氣就越重,像是花香和蜂蜜摻到一起去的味道,耳旁各種女子淺笑輕語聲,好似誰的聲音都聽見了,但也似誰的聲音都沒聽清。
譚昭走在虞徹寒身側,一個不留神就落在了他們身後幾步,此時幾個三五成群的男人從譚昭身後走過,走在譚昭前面,這距離一下就被拉得更開。
譚昭個子矮,踮高腳尖越過前人的身影都只能看到虞徹寒的肩膀,他着急忙慌想向虞徹寒走去,正要喊師傅的時候,一個肚子渾圓滿手戒指的男人從譚昭身旁急急走過,肥碩的身形重重地撞上了譚昭右肩。
就譚昭這個小身板,那男人能頂他三個,被他這麽一撞腳下立時一個踉跄,腳底一滑一個不穩身子猛地往後一仰。
就在這時,有一條手臂從後面扶住了譚昭,把他快一屁股坐下的身體給扶住了。
譚昭幾乎是讓這人半摟進懷裏,肩膀都抵着這人有力的胸膛。
“小公子走路可要看着些。”
譚昭聽見從頭頂傳來帶着點調笑的聲音時,轉頭一看,一個相貌分外英俊的華服公子嘴角勾着笑意正低頭看着他,“要不然這一屁股坐地上了那也是疼的。”
“小昭。”
應是發現譚昭不見了,快走進似錦樓的虞徹寒和傅千華又一起掉頭回來找人,結果卻看到了譚昭靠在一個陌生男人懷裏的場景。
虞徹寒眉頭微蹙,眼底含着不易察覺的不悅和蠶絲般的愠怒,面上卻沒有顯出分毫,只是瞧着比以往更冷淡些。
譚昭輕輕掙開那人還攬着他的手臂,道了句多謝後轉身跑向虞徹寒,“師傅。”
虞徹寒漠然地掃了那人一眼,牽起譚昭的手轉身離開。
臨走時傅千華也看向那人,不料正好對上那人笑意盈盈的一雙眼睛,心裏忽然就有些沒底了,直覺這人并不簡單。
而譚昭轉眼就把那人抛在腦後,他走在虞徹寒的身側,步子特別輕快,眼睛時不時會偷偷觑一眼虞徹寒,如果他身後有條尾巴,那大抵是要搖到天上去的。
三人在走進了似錦樓的大門後,一身着粉裙外罩輕紗的姑娘腳踩蓮步款款走來。
虞徹寒将那張紅色的請帖遞給了她。
譚昭就看着這姑娘将請帖打開,略微掃過一眼後合上,她并沒有把請帖還給虞徹寒,而是朝着樓梯做了‘請’的手勢,纖纖玉手一攏衣袖,率先走在前面帶路。
似錦樓從外面看就已是奢極富麗,這裏面卻比外面更甚,尤其是這條通向二樓和三樓的樓梯,連扶手上都刻着金邊牡丹。
譚昭有個小毛病,只要一看見新奇沒見過的東西就不好好走路,這點虞徹寒曾說過他很多次,但譚昭就是改不了。
虞徹寒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見他視線被扶手上的金邊牡丹吸引,又開始不看路了,很難得地用一種算是嚴厲的語氣和譚昭說話,“走路要看路。”
這很少見,虞徹寒對譚昭的态度一直是寵愛偏多,幾乎是要什麽給什麽,說是溺愛也不為過。
像這樣嚴厲的口吻,連一旁的傅千華都暗自感到有些驚訝,不住側目看了眼虞徹寒。
而譚昭,他是根本不知道怕字怎麽寫。
當他發覺虞徹寒是真的有些生氣後立馬乖乖地收回視線,另一只手摸了過來搭上虞徹寒的手腕,整個身子幾乎是貼在虞徹寒身上的。
他什麽也沒說,就是用白皙嫩呼的臉頰蹭了蹭虞徹寒的手臂,他甚至沒有擡頭去看虞徹寒的表情,低眉順目一副極其乖巧的模樣。
從傅千華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頭後露出的一點兒鼻尖和睫毛,束在腦後的馬尾有幾縷挂在肩上,竟瞧着有一絲委屈?
要不是傅千華知道這是個什麽小玩意兒八成都要讓他給騙了。
但不可思議的是,虞徹寒還就吃他這套……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變化,傅千華眼睜睜看着原本還分外冷硬的人立時變得有些柔軟的神色,心下一驚。
不費吹灰之力就哄好了虞徹寒的譚昭眉眼藏着不易察覺的得意,接下來的一截樓梯都好好地走路,沒再東張西望。
那姑娘領着他們上了三樓,走到一扇門前,屈指輕輕敲了三下門,溫聲道:“顧姐姐,客人已經到了。”
她說完也沒多留,只朝着三人微微一欠身便離開了。
這姑娘前腳剛走,後腳這扇房門就被人從裏打開,裏頭站着個身着淺青長裙的姑娘。
她顯然認識虞徹寒和傅千華,因為當她看見門外的人時一點也不驚訝,臉上甚至帶出幾分笑意,一張清秀的臉龐因這笑顯得愈加動人,“虞二宗主,傅公子。”
譚昭站在虞徹寒身邊,靜靜地看着她,心裏猜測她或許就是顧卿?
但下一秒,譚昭就聽見虞徹寒稱呼她為,“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