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林家兄弟

第50章 番外:林家兄弟

如果只看臉的話,沒有人會以為林逍影和林逍遙是親兄弟的,因這二人的相貌實在天差地別,性格更是相去萬裏。

哥哥林逍影長得像母親,精致漂亮,人也十分聰慧讨人喜歡。而林逍遙相貌則像父親,平凡無奇,性格是既不像父也不像母,沉悶得像個葫蘆。

不管是父母亦或是其他什麽人,視線總是會先落在他那優秀的哥哥身上,最後才能想起來他哥哥還有個弟弟。

雖一直受着不平的待遇,林逍遙卻沒辦法對他哥哥生出哪怕一點的怨恨,只有想親近卻無門的躊躇。

而活在衆人贊美裏的林逍影卻遠沒有看上去那麽無害,林逍遙不止一次偷偷瞧見過,他那才貌雙全仿佛完美無缺的哥哥折磨貓狗時臉上愉悅的表情。

他似乎很享受看見生命露出痛苦的樣子。

林逍遙對此并不十分确定,心裏卻記下了。

他哥十三歲那年,把一個跟在他身邊照顧多年的男孩關在房子裏。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僅是對此感到嫉恨和焦慮,甚至是在夜深的時候,悄悄摸進他哥的院子,隔着牆他都能聽見很多聲音,似痛苦又似歡愉。

那晚後,林逍遙如若在白日裏見到那個男孩,總會發現他走路的不自然和藏在衣服裏的青紫,而他對上自己視線的眼神也會突然間變得驚慌失措。

半年後,那個男孩死了,就死在他哥的房裏。

父親震怒,林逍遙從未見過父親這般責罵他哥哥,母親也是以淚洗面。沒過幾日,他哥哥就被父親送走了,據說是送去某位高人門下。

此後一年他都沒再見過林逍影。

那一年是林逍遙異常難捱的一年,他總是日夜想起他哥哥的面容,想起他那張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是何等的明媚動人,想着想着小腹便凝了一團火,促使他将手伸進褲子裏,想着他哥哥的臉得到了釋放。

林逍影走後一年,他跪在父親的書房前,央求去林逍影所在的桃山習武,跪了一天一夜才得爹娘首肯。

一月後他終于出發去往桃山,那日上山他心情暢快,數百層石階爬得滿臉壓不住的笑容,明明漫山遍野的桃樹還未開花結果他卻已聞到了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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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心都是要見到林逍影的喜悅,腦子裏更是想象過無數種兩人見面的場景,可現實卻與他所想背道而馳,他沒能在上山後就見到林逍影,那日來迎他的只有一位師兄。

這位師兄顯然不知道他和林逍影的關系,為他引路時還似覺着有趣地說了句:“真有緣分,你和我們三師兄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林逍遙沒說話也沒有一點做出解釋的意思,一如既往地像片影子一樣安靜。

桃山上的日子枯燥乏味,從早到晚只做一件事,就是練武。他在每日的揮汗如雨中,心中所思所念還是只有一人。

他總能在各種地方聽見他哥哥的名字,或是在食室裏,又或是衆人大汗淋漓暫時歇息的樹下。

又一次練完劍衆人聚攏在樹蔭下歇息,他又聽見了這幫人談論起林逍影,聽着他們說林逍影武學天賦如何之高,性格是如何的好,聽着聽着他便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他在哪?”

這是他上山後第一次主動和人說話,大家都有些驚訝,驚訝過後便替他解答了。

“三師兄和大師兄下山去了,一月後才回來。”

有人探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還沒見過三師兄吧?你見了一定也會喜歡他的,桃山所有師兄弟沒有人不喜歡他。”

林逍遙木着臉沒說話,衆人見他又開始一聲不響也不在意,只扭過頭去換了個話題。

一月後,他終于見到了外出歸來的林逍影。

那一天桃山前所未有的熱鬧,幾乎所有的人都趕到山門去迎他。

林逍遙被人群擠在最外圍,墊高了腳想看被人群包圍的林逍影,無奈只能在一片黑色的腦袋裏看到他哥一點側臉。

就如那天那人所說的,桃山所有師兄弟沒有人不喜歡他,林逍影回來後的一整個白天他都沒有機會見到林逍影,更遑論獨處,只能遠遠地看着那抹被人群簇擁的身影。

入夜後,他靠牆睡在床鋪的最裏側,着了魔似的,眼前不斷晃過白日裏曾隔着人群遠遠看見的那點白皙皮膚。

染着情欲色彩的遐想在黑暗中如一只辛勤的蜘蛛,不斷交織開一片蛛網,從那點白皙的皮膚延伸而開的,赤裸的林逍影就躺在那片蛛網上。

他在黑暗中,在同一室其他師兄弟熟睡的鼾聲裏,将他哥哥林逍影拆吞入腹,雙手挂上了某種腥檀的液體後才心滿意足地入睡。

他渴望将林逍影據為己有卻一籌莫展。

在親眼看見林逍影身側從未斷開過的人群後更是日漸感到焦慮,這種焦慮在他撞破了林逍影和大師兄親熱時,達到了頂峰。

那藏身在夜裏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中,沉浸在唇舌交纏中的二人聽見動靜才慢吞吞地分開,唇邊拉開的銀絲無聲渲染某種淫/靡。

林逍遙對上了二人不滿的視線。

他看見大師兄側開頭,低聲說了句“你處理。”便離開了。

林逍影看着也不怎麽高興,眯了眯漂亮的眸子,“你怎麽在這裏?”

林逍遙有些無措,他不知道他問的是自己怎麽會在桃山還是怎麽這麽晚還在這裏。

可他還沒開口回答,林逍影便有些厭煩地道:“随便吧,什麽不該說什麽該說你心裏應該清楚。”說完便轉身追着大師兄離開的方向。

林逍遙站在已無一人的角落裏,久久沒有動彈。

那晚之後他陷入了更深的焦慮,求而不得的痛苦日夜折磨着他,他看不到一點希望,來到桃山的意義也變得空茫。

半年後,為了辦妥師傅交代的事情,他和他哥還有大師兄三人一起下了山。

三人之行因着另一人的沉默變得像是只有兩個人。

大師兄岑靜是知曉他們關系的,行在路上時每每看見這兄弟倆天差地別的相貌和性格,總會疑惑地問一句,“你們真是一個娘生的?”

林逍影從不否認,不管被問幾次都坦然回答,“對啊。”

他的不回避讓林逍遙的心裏生出些許慰藉,但很快這點慰藉又會因為這兩人不避開自己的親密舉動煙消雲散。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哥不回避是因為不在意。

因為不在意,所以不會因為自己有個平凡無奇甚至是木讷的弟弟而感到羞恥。

林逍遙自己一時都品不出,林逍影對自己的态度是不在意更讓他來得難過還是羞恥來得更難過。

現實沒給他太多可以細品的時間。

三人辦完師傅交代的事情打道回府的路上,因林逍影在歇腳的客棧,将一出言調戲他的男人打至半殘而釀制大禍。

而那出言不遜,甚至欲上手輕薄林逍影的男人是西南毒王裘池晏唯一的孫子。

林逍影将他唯一的孫子打至半殘,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回桃山的一路,三人光是為了躲開裘池晏派來截殺的人就已是筋疲力盡,岑靜甚至為救林逍影而死,沒能活着回到桃山。

避開一路兇險的兄弟二人好不容易回到桃山,看見的卻是橫屍遍野,血染桃樹。

整座桃山被血洗了,連養在後山的那只狗都沒能逃過一劫。

裘池晏震怒下的報複又快又狠,在林逍影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殺光了他身邊的人,連他遠在故鄉的爹娘都沒有放過。

林家上下二十幾口人悉數被殺,祖宅更是在火中被燒得只剩下焦黑的架子。

林逍影和林逍遙拼了命回到故鄉,看到就是燒得漆黑的梁木。

比起悲憤的林逍影,林逍遙望着那片焦黑心裏卻生不出絲毫難過,他心底甚至生出一點隐約的愉悅,都死了,他哥哥身邊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一條本沒有任何光芒,名為占有林逍影的路因接連發生的變故出現了一點微弱得像螢火的光。

而裘池晏的報複卻遠沒有結束,追殺的人很快便趕來了。

兄弟二人就此離開故鄉,踏上逃亡之路。

林逍影滿心想着報仇,林逍遙滿心想着他。

兩人東躲西藏半年後,林逍影不慎身中奇毒,渾身上下長滿了毒瘡膿包。

裘池晏心腸歹毒,以他的本事殺掉林家兄弟根本輕而易舉,可他偏是不這麽做,就派人貓捉老鼠似地攆着他們跑,用不致命的毒折磨林逍影。

奇毒徹底擊垮了林逍影,他變得歇斯底裏,像老鼠一樣躲着光,再炎熱的天裏也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不露出一寸皮膚。

林逍遙坐在根本無法遮蔽任何東西的門外,身後破得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屋子角落就蜷縮着林逍影。

他的手臂支在膝蓋上托着腮幫子,盯着虛空一點坐了許久後才站起身,穿過破門在清冷的月下走進屋子,走向角落那團黑影。

那一晚他得償所願,以渡來一身毒瘡膿包為代價,與他哥哥共赴巫山雲雨。

林逍遙在那晚後不止一次回想,即使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他也沒有後悔,因為在那之後林逍影對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見到了一個此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林逍影,他看着他的眼睛沒有厭煩,說話的語氣也沒有絲毫的不耐,像個溫柔至極的情人。

他甚至帶着他去尋了傳聞精通醫術可解天下奇毒的雲隐寺歸虛大師。

就在林逍遙以為自己終于得到了林逍影時,他被留下了。

林逍影将他留在了雲隐寺,孤身一人下山去找裘池晏報仇。

他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他哥對他說,“乖,你留在這裏,事成後我會回來接你。”

也不知道是因為那個乖字,還是因為那句我會回來接你,他聽話地留下了,留在雲隐寺解毒。

山中無歲月,他只是看着山上的樹青了又黃,黃了又青,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他才剛送林逍影下山。

在身上所有的毒瘡和膿包消失後,他終于決定下山去找林逍影。

那一日,歸虛大師送他到山門外,在他走下山階時曾對他說過一句話,“強求無果,何不放下?”

林逍遙腳步一頓,很快又繼續往下走,沒有回頭,此一去便沒再回來。

他在雲隐寺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幾乎是與世隔絕,對世間過去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無所知。

他披星戴月,從渺無人煙之地到了市井繁華的城鎮,他孤身走過荒涼,在茫茫人世尋找那與他血脈相連,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人。

雲隐寺上漫長的等待與後來孤獨地找尋,最後他得到的只有五個字。

“林逍影死了。”

這短短的五個字林逍遙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反應過來,之後他便陷入了巨大的空茫中,他置身于廣袤的天地間,卻覺得一切毫無意義。

他固然為林逍影的死感到難過,但比難過更甚的是讓他全身無力的茫然。

他這半生活着都是為了得到林逍影,可那人已經死了,他沒有辦法得到了,那接下來要做什麽?自盡随他而去嗎?

林逍遙在這個問題上思索了很久,最後他得出了第三條路。

沒有人能像他這般,對一個人的執着到了瘋狂,他抛棄了自己的過去,換了一張臉,換了一張與林逍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這個世上已經沒有林逍影,于是他把自己‘變成’林逍影。

不僅是臉,他模仿林逍影,學着記憶中那人說話的神态語氣,一颦一笑,一舉一動,學得讓每個認識林逍影的人感到恍惚。

他就頂着這樣一張臉,悄無聲息地為死去的林逍影報仇,悄無聲息的血刃參與圍剿宿影教的部分武林人士。

沒多久他就遇到了他哥哥以前的部下,宿影教的殘黨。

他用着這樣的一張臉,沒有人會懷疑他說他是林逍影弟弟這一事實,因為他們長得那麽像,近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在宿影教殘黨的口中,他得知了他哥哥生前有一對有力的左膀右臂,左護法譚勤右護法清影,其中右護法清影是他哥撿回來的,這一點讓林逍遙非常在意,在意得讓他不留餘力地去找尋這個人。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比林逍遙更了解林逍影,他根本不認識清影,卻能只憑‘撿回來’三個字就覺出了異常。

他的注意力從為林逍影複仇,重振宿影教上轉移到了清影身上。

可這天地是何等的廣袤,要想在這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這人或許早已不叫清影。

他找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為清影可能已經死了時,意外之喜從天而降,他抓到了那群從程江遠手中盜走黑匣的人,還從他們口中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武林盟主程江遠即為宿影教譚勤。

打開黑匣對他來說不是難事,看見匣子中已經被毀了的藏寶圖也只讓他惱怒了一陣,之後他便啓程去往珑桑。

珑桑一行他的本意不過是想将譚勤召回宿影教,不曾想天底下還真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事情。

那個他找了很久怎麽也找不到,還以為已經死了的清影原來就在珑桑,在譚勤身邊,叫蘇雲。

他出現在他面前時根本不需要做多餘的事情,只需露出一個和林逍影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那個叫‘蘇雲’的男人就會瑟瑟發抖地跌坐在地上。

這種發自靈魂的恐懼他兒時曾在另一個人的臉上看見過,那個被他哥哥折磨致死的男孩就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個人身上發生過什麽。

“蘇雲?換了個名字你也是清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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