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血與雪
第107章 血與雪
‘中也一直都說過,要帶我去橫濱最高的地方看風景’
轉動着手中裝有焦糖布丁的玻璃罐,瓶身上舔舐着蜂蜜的貼畫小熊,仿佛乘坐着旋轉木馬般在太宰的手中緩緩的回轉。
‘看到了會怎麽樣?仍舊是對着月光一樣毫無感想的話,煩躁感會加倍嗎?’
‘中也俯視大地的時候,飛鳥劃過的時候,風在耳邊獵獵作響的時候…到底是什麽感覺?而我又能露出什麽表情呢?’
與不安同時出現的好奇,像是幼小的萌芽鑽出幹涸的土壤。
“中也,橫濱最高的地方是這裏嗎?”
在被太宰拍下來之前,中也挼着栗色腦袋的手迅速的撤離了原地。
“最高的地方啊…現在是它沒錯。”
“嗚哇…這種聽上去,建築快要倒下的語氣,難道說中也你一不注意的話,森先生或許會因為自由落體死掉?”
想象出場景的中也忍不住笑了,“這算什麽?你的惡毒詛咒?”
“怎麽會?能體驗一生只有一次的自由落體,難道不是另一種幸運嗎?”
太宰的聲音像是羽毛一樣輕,眼神中透露出無法掩飾的向往。
看見這樣的太宰,中也沉默了一瞬,做出了反駁:
“但是活着能夠體會的第一次絕對更多,從這方面想的話,早早的自由落體豈不是損失巨大?”
收斂起因為中也在身邊,而太過放松透出的真實表情,太宰看着手中的布丁,向上彎起了嘴角。
Advertisement
雖然心中想的和中也說的完全是兩回事,但中也在擔心他的心情,他确實的能夠感受到了。
自己是否有着進步呢?太宰不太清楚,但比起之前那種仿佛永遠穿着濕漉漉襪子的狀況,現在也不壞。
‘還有力氣走下去的話,心中也不禁開始期待未來了。’
這就是希望嗎?太宰不太懂這種總是被安哥拉·曼紐拿來嘲諷他的同時,也被他拿來自我欺騙的東西。
但是現在,卻實在的感受到了。
“說的也是~畢竟連蛞蝓都能做到的事,作為正常人類的我怎麽可能做不到呢~”
“…你這混賬小鬼絕對意有所指吧!”
“我意有所指?”太宰吐了吐舌頭,“這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嘛~”
緊接着就是又一次沒能成功避開的手刀,敲在頭頂,讓少年剛剛想發出的嚣張笑聲[咕哇]的一聲中斷在喉嚨裏。
中也收回手刀,從太宰扔到椅子上的紙袋裏拿出便當和水,堆在了太宰拿着布丁的手上。
“真的是…期待你這混賬小鬼,能讓我稍微輕松一下,簡直比現在的季節下雪還要困難!”
“現在?五月下雪嗎?”
太宰歪了歪頭,心中倒是有些期待起這個不尋常的景象出現了。
‘中也看到五月下雪這種異常天氣的話…又會出現什麽樣的笨蛋蛞蝓表情呢? ’
‘會驚喜嗎?會像小孩子一樣說[太宰,看啊!是五月的雪啊!]這樣的話嗎?’
還未提起速度的心髒緩緩跳動着,如同壞掉水泵一般,泵壓着攜帶氧氣的血液,讓作為身體主人的少年勉強維持活着的生命。
對以上這些自己身體狀況不怎麽在意的太宰,完全忽略掉對面用驚恐眼神注視他的[組合]殺手,撕開了便當上的保鮮膜,把塑料勺子插進了白米飯裏。
對食物沒有什麽要求的太宰,吃飯的順序是哪裏離他最近就先吃哪裏,因此先吃完米飯,再吃菜品對他來說實屬平常。
有些擔憂的感受着周圍仍未降下的真以太密度,中也伸手戳了戳少年包着米飯的臉,然後果然的,得到了太宰裝模作樣的憐憫目光。
“身體沒事吧?”中也不知道第幾次的重複。
“中也,你要聽我說實話嗎?”^_^
“你在這種事上說謊我反而會不爽。”
“我可沒興趣關注蛞蝓的心情呀!中也~~”
太宰将口中的米飯混雜着謊言咽下:
“總而言之,中也如果少問我幾次的話,說不定我就沒有現在這麽想睡覺了,所以我現在這麽累絕對都是中也的錯!”
理直氣壯的語氣,一時之間讓人分辨不出這到底是胡攪蠻纏還是有理有據,太宰手持塑膠的勺子直指他對面的[組合]殺手。
“情報提供君,你說對吧!中也白白的耗費我的精力,問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你就不一樣了,問什麽都不會想要迂回一圈耗費我的精力,如果有[太宰治省時省力獎]的話,情報提供君你絕對是第一名哦,而笨蛋蛞蝓則是倒數第一!”
太宰像是倉鼠一樣精神滿滿的樣子,讓中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飛快的在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的目光中把便當吞下,咀嚼都沒有咀嚼兩下的行為果不其然的又得到了一個蛞蝓手刀。
終于進行完每日事務[午飯]的太宰,在[組合]殺手驚恐的眼神中,将自己坐着的椅子搬到了對方的眼前。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害怕我,但是害怕也不代表對話不可以建立,你不這麽認為嗎?”
[組合]殺手仿佛太宰說的一切都是真理的猛然點頭。
中也只覺得有些奇怪,但心中又不可避免的堅信——既然是太宰的話,那麽短時間內讓人産生恐懼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就像太宰對中也的實力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一樣,中也對于太宰在人心的操控之上,也有着絕對的信心。
再次的觀察了一番[組合]的殺手,視線在對方充血的眼球上停留了一會,太宰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伴随着魔力流出,而摻雜其中的[此世之惡]污染了精神的結果嗎?如果将心智也攪成一團亂麻的話,就有點糟糕了啊……’
布丁的玻璃罐在太宰的雙手中上下抛接。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絕對要好好的回答哦,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再次體會一下剛才的感受。”
回應他的是[組合]殺手快要把頸椎都搖晃斷掉的點頭。
太宰嘆了口氣,有些無聊的繼續發問:
“你刺殺森先生的行為,是受到組合首領命令的結果嗎?啊~森先生就是港口黑手黨的boss森鷗外,你要刺殺的人,能分辨得清嗎?”
首先是心理上的壓迫…雖然很有可能沒有必要,但太宰認為某些時候應該存在儀式感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是,這并不是做給[組合]殺手看的。
少年端麗的臉龐上,出現如同睡蓮一般溫和的微笑。
“當然,如果分辨不清的話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希望情報提供君你,能在知道這一點之後更加謹慎的回答。”
“我分辨得清!我分辨得清!”[組合]殺手發狂般的懇求着。
“那麽重複再問一遍好了——你刺殺港口黑手黨boss的行為,是受到[組合]首領命令的結果嗎?”
“不對——!我——”
低啞的嘶吼聲突然中斷,太宰可以看見,[組合]殺手布滿血絲眼球開始外翻。
大約是背叛了某個事先約定的保密條文,無聲的開關被觸動了。
正當太宰還想湊近一點,看清楚被綁縛在椅子上的半瘋之人,到底出現了什麽意外的狀況時。
嗅到了翻湧血腥氣息的中也縮緊了瞳孔,随即猛然的拉住了太宰的後衣領,将少年輕得不可思議的身體向後拉飛。
上下抛接的布丁這一次沒有被接住,一聲悶響裏,在空中旋轉着沾染上令人作嘔的紅白。
被突然的膨脹彈出的碗狀骨骼,在一片紅白飛揚中,碰撞在重力使緊急之下所形成的重壓隔斷上,頃刻之間,便連帶着上面的淩亂發絲、與鮮紅的血肉一同碾成餅狀。
裝有布丁的玻璃罐子砰的一聲摔在地面上。
黃色的焦糖布丁從破碎的罐身中濺出,與落在地面上、仿佛地獄繪圖的紅白之物混雜在一起。
就連貼畫上小熊幸福舔舐着的蜂蜜,也被換成了別的顏色。
“炸彈嗎?”中也臉色難看的注視着眼前的景象。
太宰拉下中也蓋在他臉上遮擋住視線的手,冷靜的目光越過無首的屍體,停留在破碎的布丁瓶上。
/
橫濱.某處無人知曉的移動情報車內。
在昏暗的燈光中,戴着白色哥薩克帽子的青年,微微駝背的窩在破舊的電腦椅子上,不顧已經鮮血淋漓的手指,咬着保護手指這一作用的指甲。
“…這還真是意料之外的入局者啊,異世界人嗎?不過說謊也好,真實也好,仍然和[罪]脫不開關系……”
淩亂的黑發微微垂下,葡萄紅的眼瞳倒映着電腦屏幕,鼠标移動,将[組合]殺手的頭像的圖标删除。
“港口黑手黨的boss被[保護]起來了…雖然挑起武裝偵探社、與港口黑手黨對立的争端還有很多,
但港口黑手黨這邊主将不在的話,一切的行動都會偏向保守…這也就意味着,夢野久作不會被放出…計劃在這一環脫節了啊……真是預料之外。”
低聲的喃喃着,費奧多爾窩在椅子裏淺睡。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葡萄紅的眼瞳重新睜開。
并不可避免的縮小。
只因為泛起霧氣的車窗之外,在昏黃的路燈照耀之下,不知何時的,下起了紛揚的雪。
作者有話要說:
——
锵锵~費奧多爾君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