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堕落之雪

第110章 堕落之雪

枝茂豐盛的樹木,被栽種在白色長條形石磚圍砌起來的花壇之中,插在草地上方,禁止踏入的綠色标識上的漫畫人物正禮貌的鞠躬。

這裏是英國館附近的港之丘公園,位于俯瞰橫濱港的小山上,是一個眺望橫濱港灣大橋的絕佳觀景點。

身着西裝三件套的坂口安吾,用食指與中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圓形眼鏡,在這已經可以說得上炎熱的五月份天氣之下,大約是心如止水的坐在花壇旁邊的石質長椅上。

現在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吧。

坂口安吾,異能特務科參事官輔佐,能說的情報也只有這麽多。

雖然區區不才只是一名随處可見的人類,但拜被上司認可為出類拔萃的工作能力,以未超過30歲的年紀,越過複數的前輩成為參事官輔佐實在受之有愧。

說了這麽多無關緊要的話,我想表達的并不是炫耀自己的官職有多麽重要,不如說正是因為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職務,所以我的時間才非常的緊張。

緊張到吃飯與睡眠,都要限制在一個只需保持健康的範圍之內。

于是,問題來了,時間這樣緊張的我,為什麽會在這個緊急事件突發的五月五日下午,仿佛一個失業的上班族

一樣,手持公文包的端坐在這港之丘公園的石椅上呢?

算不上炎熱、但也絕對算不上清爽的海風被吸入肺裏,坂口安吾只感覺自己現在像是一只被從浪拍上岸的鲷魚,在幹燥到幹枯的沙灘上靜待堕落。

眼前出現了一個毫無疑問的事實,我被爽約了。

這樣想着,并在一起的食指與中指,習慣性的将鼻梁上的圓眼鏡向上推聳,坂口安吾漫無目的的視線向周圍環視,企圖在青翠樹葉的反光之中,分辨出爽約者可憎的身影。

可雖然這份可憎的确是事實,但坂口安吾的心中卻沒有絲毫憎恨的感受。

只因為那個對他爽約的男人,是他絕對不會憎恨,且永遠心存愧疚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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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玻璃鏡片的視線在歪曲的陽光中掃視,突然的、因為捕捉到某個熟悉的邊緣,坂口安吾眯起了眼睛,以便讓收束的光線更加利于觀察。

在距離他較為遙遠的方位,影影綽綽的高大樹叢半遮半掩之中,被修剪成人類想要形狀的枝幹向天空伸展,茂密張揚的伸出枝丫,用可以伸展開來的一切葉片貪婪的噬咬陽光。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樹木枝幹上的繩圈裏,随風搖擺着沙色長風衣的那個男人。

眼瞳瞪到了最大,冷汗瞬間從額頭上流下,坂口安吾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公文包,拼盡全力的以他現在文職人員的身體,迎着海風,奔跑出了另博爾特都感到驚嘆的速度來到了茂密的枝丫下方。

緊接着是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坂口安吾顧不上被樹皮蹭毀的西裝,也顧不上被粗粝繩子磨破皮膚的手指,[砰]的一聲将挂在枝幹繩圈上的[屍體]解放了下來。

“呦~安吾。”沒有死成的[屍體]咳嗽了兩聲,躺在有着撕裂蝴蝶翅膀的草叢上,擡起裹着白色繃帶的纖細手腕,向坂口安吾語氣淡然的打着招呼。

‘[喲]什麽啊?!你剛剛可是差點死了吧?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的話差點就死了吧?!’

——坂口安吾很想像過去那樣毫無顧忌的對躺在草叢中,被樹葉的陰影遮掩住鳶色眼瞳中光線的男人大聲吐槽。

可過去已經不複返了。

朋友…坂口安吾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還有被眼前這個男人——太宰治這樣稱呼的資格。

雖然他一直期盼着被太宰治這樣稱呼。

但很顯然,注視着他的鳶色眼瞳冷淡依舊,昭示了這是背叛者無法得到的天國之蛛絲。

風吹動枝丫,上方的樹葉搖曳之間透露出刺目的光線。

太宰治擡手擋住了照向眼睛的駁雜,也擋開了臉上唯一的暖色。

“啊啊……好不容易可能會成功的自殺,居然就這樣被破壞了,老天還真是不開眼啊…如果真的有老天這種東西的話。”

“把上天比作東西,那麽自然也不會被上天保佑。”将擦破皮膚的雙手背在身後,坂口安吾聲音平靜的接話。

“說的也是,畢竟我從來都沒有祈求過神大人之類的存在,倒是有去神社的錢箱裏偷錢的經歷,說到底老天和神什麽的,終究也填不飽肚子。”挪動了一下`身體,太宰治像一只眯起眼睛的熊那樣靠在樹幹上,任由海風吹亂他微卷的柔軟栗發。

“真是罕見,你居然會提起過去的事啊…太宰。”

“大概是因為過去追上我了?”開玩笑般的語調,從太宰治沒有笑意的嗓音中發出。

“在元町商業街發生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具體的經過了吧?安吾。”

圓眼鏡反射着葉片間投下的光斑。

“涉及到數百人突然昏迷的重大事件,再加上明顯是異常的情況,異能特務科沒有不關注的理由,尤其是肇成此次事件的那兩個存在。”

“關于他們,異能特務科能追溯到的盡頭,也只有他們突然出現在位于橫濱租界的擂缽街這一情報,之後這兩人便直接通過計程車的方式,前往了你現在身處的組織——武裝偵探社。”

坂口安吾握緊了藏于背後的雙手。

“他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有着和太宰你、以及港口黑手黨幹部——中原中也一模一樣的長相?為什麽他們在武裝偵探社短暫停留之後,大搖大擺的劫走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且導致了數百人原因不明的昏迷?”

“事關重大,介于你作為武裝偵探社一員的身份,太宰,我希望你能詳實的回答這些問題。”

“安吾,你這是在審問人犯嗎?”放棄了繼續遮擋光線的動作,太宰治垂下了眼簾,透過枝丫的陽光,在他纖長的睫毛上投下一葉脆弱的虛影。

投射在圓形鏡片上的光斑,因主人的一瞬間的動搖而略微晃動,又很快的平靜下來。

“…從現有的論據來看,你向他們以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為目标,做出了某種交易的容疑性最高。”

垂下的栗色發絲輕拂過的唇角向上彎起。

“容疑性啊…也就是說,連确實的證據都沒有嗎?真是沒用啊。”

“太宰,你承認了你确實向他們做出了交易,從而導致了數百人原因不明的昏迷嗎?”無視最後那個顯然是對于異能特務科貶低的詞彙,坂口安吾從故意壓得扁平的聲音中擠出了這句話。

“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啊…安吾,我的确可以提供那個兩個小矮子的情報,但相應的,你也必須要交出我想要的東西才行啊。”

太宰治想要的東西是什麽,事先調查過的坂口安吾早有準備。

不同于想要把太宰治從樹上放下來時的迅速與急迫,步态自然的重新繞回原點撿起公文包再回來,拍了拍公文包上面的灰之後,戴着圓眼鏡的參事官輔佐取出裏面的文件夾,将其交給了太宰治。

“能搜集到的[組合]資料已經全部彙集其中了。”

“只是這種程度嗎?”太宰治接過資料,手指随意的在嶄新的紙張之間滑動。

雖然發出了這樣不滿的抱怨,但異能特務科對于[組合]調查到何種程度,太宰治其實不是非常關心。

說到底在[組合]幕後操縱的老鼠還未顯露身形的情況下,異能特務科是否可信這一點,都在他這裏要打上一個問號。

能拿出[組合]這樣異能力者頗多、且資金豐沛的異能力者組織當做棋子,太宰治并不認為[組合]手中所握的外交豁免權沒有幕後老鼠的一份氣力,這也導致了異能特務科無法直接插手其中…但這又何嘗不是一個盲點?

坂口安吾是個好人,這一點太宰治非常清楚。

而好人在他的概念之中,就是犧牲自我成全他者的存在,但同時也意味着在電車難題面前,如果殺死一人能拯救百人的話,坂口安吾這樣的好人或許會猶豫,但他最終的選擇仍然是殺死那一人。

但好人也有時候會被蒙蔽視線。

太宰治的眼神無法讓坂口安吾察覺的、在對方西裝下方的手槍上掃視而過。

剛剛坂口安吾在把他從樹上解救下來的時候,太宰治就已經确認過槍中并沒有子彈,且在坂口安吾察覺之前放了回去。

兩人約好了會面地點,太宰治來這個公園只帶了一根用于吊頸的繩子,而坂口安吾帶了一把沒有任何子彈的空槍、只會起到威懾作用的空槍。

雖然如此,雖然只是這樣,只是這種微小的程度。

但卻無聲的說明了:[即便心存愧疚,坂口安吾也并不完全信任太宰治]這一事實。

是誰在這份不完全中做了手腳?

答案無從得知,但太宰治卻能隐隐之間嗅到老鼠特有的臭味。

樹葉在越加強大的風勢之下,帶動着枝丫往下彎曲,呼嘯的風卷起草地上的碎葉,連同被撕碎的蝶翅一同卷上天空。

風更加大了,帶動的浮雲将陽光驅趕。

身着沙色風衣的武裝偵探社員,從[組合]的資料中擡起頭,看向了顯露出不尋常天氣的浮空,呼出了一口可以看到些微白霧的空氣。

“五月之雪,觸地即溶...嗎?”

作者有話要說:^

——

嘗試了一下以前的敘事方法,覺得好好哦~~[想這樣寫下去,雖然很啰嗦但真的感覺很好啊啊啊!]

——

我最擅長的是從不同的角色的視角去敘述一件事[果然很難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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