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蘇錦說完那句話,死死抱着懷裏的冊子,低着頭不敢看他。

小院子一片寂靜,吹過面頰的風一點也不冷,這與昆侖山上不同,證明蘇錦确實是在夢裏。

玄渚眼含興味地看了蘇錦良久,“以我對人的了解,兩個男人應該是不能生孩子的。”

蘇錦擡頭瞟他一眼,飛快道:“哦,好的,我知道了,我沒有別的事了,你能不能......”

“不過葉掩确實符合我對葉懸止孩子的認知,”玄渚自顧自道:“如果阿止有孩子,應該就是葉掩那樣的。”

所以玄渚最喜歡葉掩,對他總報以欣賞的态度。

蘇錦有些一言難盡,他師父怎麽有孩子,一百年來他形單影只,提一句愛像上一次刑——這都是因為玄諸。

玄渚目光看過來,蘇錦一個激靈,手中的冊子還沒來得及藏,就唰的一下飛到了玄渚手裏。

玄渚在蘇錦膽戰心驚的目光中慢慢翻完了冊子,還給了評價,“寫得很一般,不過可以給阿止看看。”

“這就不用了吧。”蘇錦想要回書,但是玄渚慢條斯理地把書放到了自己手邊。

“如果我和阿止有孩子,或許他就不會對我那麽抗拒了。”玄渚敲了敲書封,有些感嘆。

“為什麽?”蘇錦沒拿回書,有些疑惑的看着玄渚。

“凡人不是常說孩子是紐帶嗎?”玄渚道:“一個母親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孩子,而孩子對父親天然有一種向往。”

“那做你們的小孩也太慘了吧。”蘇錦嘀咕。

“怎麽會?”玄渚問蘇錦,“阿止看起來很會養孩子。”

蘇錦心說,那好吧,是做你的小孩特別慘。

玄渚看了蘇錦一會兒,忽然有了個很神奇的念頭,“你們是阿止的徒弟,對他來說是不是就像他的孩子?”

蘇錦毛骨悚然,“我們對你可沒有天然的向往。”

玄渚笑眯眯的,“可以培養啊,我很厲害的,我可以給你很多東西。”

他對父親的定義真是虛僞又淺薄,蘇錦憤憤,“你可是禍星,跟你扯上關系,哪怕是我師父都要被千夫所指。”

“那是他們的錯,”玄渚坦然道,“如果不是江白之非逼着阿止和我分開,我們之間豈會有那樣多的困難。”

他仿佛覺得他和葉懸止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江白之和那些正道,就是他們愛情裏的大反派。

蘇錦在這一刻體會到了葉懸止無法和他交流的心情。

“你沒有葉掩聰明,也沒有葉掩有天分,但是勝在乖巧可愛。”玄渚點評了葉懸止的幾個徒弟,看來看去蘇錦都不錯,把他排在僅次于葉掩的第二位。

好一個偏心的父親。蘇錦心想,跟着他,師兄弟幾個早晚反目成仇。

“你可以回去了,”玄渚心情不錯,“如果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想玩的法器,或是有人欺負你,都可以來找我。”

他以一個長輩的姿态恩賜蘇錦,“你也要上進些,多去讨好阿止,他喜歡你了,你就什麽都有。”

蘇錦再一睜眼,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栽在了地上。他爬起來,飛快跑回了白雲峰,再不敢在外面瞎晃悠了。

立冬日天有大雪,江白之領着一衆昆侖弟子在洞天鏡前祭祀先掌門宗讓月。

所有的弟子穿着雪白的長衣,腰系黑色腰帶,在漫天大雪裏,端莊肅穆又寂靜無聲。

葉懸止到的稍晚些,一身雪色的長衫,外披黑色紗衣,他從風雪中走來,天地間仿佛就只有他身上的黑白兩色。

徐借月等人相繼點過香,最後是江白之和葉懸止兩個人。

葉懸止拿起香,卻沒有動,只是凝神看着平靜的洞天鏡。

“磨蹭什麽?”江白之催促道。

葉懸止低頭點燃了香,與江白之一起插進香爐裏。

風雪越發大了,衆人都很沉默,徐借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他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先離開了。

“我試探過玄渚,他入夢的本領還在。”葉懸止站在一邊,低聲對江白之道:“那些禁制沒有完全壓住他的修為,留他在昆侖太危險了。”

“至少他現在走不出那個院子,”江白之淡聲道:“他是開啓神遺之地最重要的線索,落到別人手裏會增加別人的砝碼。就是他現在跑了,對我們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

“神遺之地,”葉懸止抿了抿嘴,“你真的要把所有的希望壓在神遺之地上?”

江白之仰頭看着平靜的水鏡,道:“昆侖不能沒落在我手裏,我要對得起師父。”

葉懸止垂下眼,“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江白之諷刺一笑,“你也配說這句話。”

葉懸止默默無語,沉默而壓抑的氛圍在兩個人之間流淌。

“我永遠忘不了你當年放走玄渚,”江白之忽然開口,語氣盡力保持着平靜,“最開始,我只以為是場普通的動亂,我想你會有辦法解決的,你可是我的大師兄啊,整個昆侖的驕傲。”

江白之笑了笑,笑聲寂寥。

“他就那麽重要嗎?”江白之轉過頭,緊緊盯着葉懸止,一字一句道:“昆侖,師父,還有我們,就都比不上玄渚,是嗎?”

“不是的,”葉懸止語氣艱澀,“不是的。”

“可是你就是這樣做的,”江白之看着他,“所以我沒辦法原諒你。”

江白之走了,很快人群也都散去,只留下葉懸止一個人。

他站在洞天鏡前,雪花落滿他的肩頭,這讓他一下子變得蒼老。

“師父,”葉懸止輕聲道:“我該怎麽辦呢。”

我做錯了好多事情,我有好多好多的疑惑,我還很難過,很痛苦。師父,要是現在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你會怪我嗎?師父,還是你會原諒我。

葉懸止被風雪迷了眼,蒼白的臉上眼睛通紅着。

“如果這一切都沒發生該多好。”一百年後的葉懸止,還是會說出這樣無能為力的話。

另一邊,葉掩和師弟們随着弟子們一塊離開,衆人隐晦的,奇怪的目光都彙聚在葉掩身上。

葉掩沒有發覺,他在想葉懸止,不知道葉懸止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站在這裏,一百年來他絕口不提任何先掌門的事,任由傷疤在心裏潰爛。

聞人萦四下裏看了看,弄不明白這些莫名其妙的目光是怎麽回事。他身邊站着蘇錦,蘇錦從懷裏掏啊掏,掏出一個小冊子。

聞人萦飛快看完,把小冊子扔回給蘇錦,“荒謬!”

“你小聲點,”蘇錦道:“這也不是我寫的。就這樣的冊子,你在昆侖能找到幾千份,還是不同版本的。大師兄或是師父的私生子,或是禍星的私生子,或是師父和禍星的私生子,看你喜歡哪一種了。”

聞人萦又搶回蘇錦手上的冊子,一把火燒了個幹淨,連點灰燼都不剩。

“把師父跟禍星牽扯在一起,簡直是對師父的侮辱!”

葉掩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問道:“在說什麽?”

聞人萦與蘇錦對視一眼,把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隐去,簡略地把事情說了。

葉掩皺起眉,“荒謬。”

聞人萦看向蘇錦,“看,大師兄也這樣覺得。”

“也不知道怎麽會傳出這樣的東西,”聞人萦道:“怎麽就跟大師兄扯上關系了呢。”

蘇錦一邊費勁地走上結冰的石階,一邊道:“你看大師兄的名字就知道了,他随師父姓葉,單名一個掩。這個掩是什麽意思,在遮掩什麽?”

葉掩搖搖頭,道:“這也太牽強附會了。”

“能寫這種冊子的人,牽強附會是基本功。”蘇錦了解得多些,“不必在意啦。”

聞人萦卻看向葉掩,“大師兄,你為什麽跟師父姓葉啊。”

葉掩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是師父撿回來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師父救了我,又養大我,為我取一樣的姓有什麽出奇。”

聞人萦皺起眉,“可是師父将你帶回來的時候,他應該還在思過崖禁閉吧。”

葉掩看了看周圍沒有別的人了,便解釋道:“是這樣的,神初十二年,掌門曾率衆圍剿禍星,大約是不敵禍星吧,師父便下山助他們。後來就留在了山下,各處游歷。當時掌門受傷,他也幫着處理過一些外人的威脅。”

聞人萦問道:“你沒想過去找自己的爹娘嗎?”

葉掩想了想,道:“師父說我父母雙亡,一整個村子都被燒掉了,去哪裏找爹娘?”

葉掩從來沒在這上頭費心過,他跟在葉懸止身邊長大,從心底裏覺得自己是昆侖弟子,昆侖就是自己的家。

聞人萦點點頭,拐了個彎去找江白之。

聞人萦将冊子的事情告訴了江白之,江白之大怒,下令收繳所有冊子銷毀,再有傳播謠言者,一律不得輕饒。

他回來把這件事告訴葉掩,道:“就該讓掌門出手整治。”

蘇錦在一邊老神在在的搖頭,“這多心虛啊。”

作者有話說:

江白之:唯粉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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