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瑜
林瑜
席子琛接過盒子,打開前下意識的看向林瑜。卻發現她不再吃飯,脊背挺直,雙膝并攏,坐得端端正正。她的兩只小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腿上,小臉上神情鄭重,鄭重得如臨大敵一般。
然只要稍微仔細的看一看,便會注意到她的目光好似放空了一般,空茫,沒有焦點。甚而顯得十分的呆滞。她并沒有看他,她的眼神與她鄭重的架勢,完全不相符,突兀的矛盾。
眼瞅着她這副情狀,聯想到她剛才的樣子,席子琛的心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他似有所悟,知道這個盒子裏的東西,必定對她很重要,或許就是他剛才問題的答案。
也許,也許她已是父母雙亡?
他垂頭看向手中的盒子。盒子光亮,小巧精致。這是個檀木盒子無疑,只捧在手裏,檀木特有的馥郁香芬,便撲鼻而來,萦繞鼻端。不但是檀木質,而且還是檀木中非常名貴的綠檀。因為盒子呈青綠偏黃的色調。
他小心的打開來,檀木的馨香愈加濃郁,香得不得了。那是一種長期閉塞着的檀木質品,獨有的濃醇香氣。
盒子裏面的東西不多,觸目所及,簡簡單單的三樣:一張薄薄的折疊着的法文報紙,下面是一封未開封的信函。盒子角落處還有一只白金戒指。
他将那戒指拿起來,瞧了瞧。感覺應該是一只婚戒。且,就戒指的款式與大小來說,這是一只男戒,毋庸置疑。
看得出這只戒指年代久遠,因它的款式透着厚重的年代感,有些過時,一看便知有年頭了。當然你也可以說它極其複古。。
但總之,這不是時下打造出來的戒指。現今的婚戒基本都是對戒的款式,除了大小上明顯的區別,男戒和女戒在款式外觀上大同小異。而這枚婚戒的款式,便是縮小到女款的型號,也顯得過于粗拙了些,不夠秀氣柔美。
他将戒指輕輕轉了轉,看到了戒指內側刻着“J&w”的字樣。是她父輩的婚戒麽?
把戒指放回盒子裏,展開那張報紙的同時,他擡眼去看了看林瑜,發現她這會的神氣又變了,她的眉頭不知何時揪了起來,紅潤的小嘴,此刻被她咬得泛白。她的身上透着顯見的緊張與不安的氣息。
席子琛的心也随着她緊蹙的眉,而提了起來,吊在半空。他亦感到分外的凝重與隐隐的不安。
他精通英文和法文,所以他能全無障礙的閱讀這張法文報紙。這張報紙只有小半截,頁面泛黃,紙張陳舊。他想,這報紙大概與那戒指差不多,亦然很有些年頭了。
報紙剪裁了一個新聞頭條。上面發布了好些局部打了馬賽克,但依然能瞧出血腥與災難式恐怖場景的圖片。
他第一眼便望見了那個大大的黑色标題:巴黎4,12特大爆炸案。這是一篇由法新社報道的新聞,他看了下時間是1995年,距今已有23年。這一認知令他的心沉甸甸的,有股不祥的預感沖上他腦際。
他一目十行,快速浏覽。爆炸事件發生在巴黎香榭麗舍大街。因地處商業繁華區,這起爆炸事件死傷慘重,慘烈程度幾可說得上是慘絕人寰。
末了,報道說,該事件有充分的跡象與證據,顯示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恐怖襲擊。幾位襲擊者身負威猛強力的炸藥,以自毀性的人彈方式對民衆發動攻擊,而襲擊者俱已當場死亡。
讀完了報紙,他輕緩着依樣折疊還原,放回盒子。再看了眼林瑜,她依舊維持着剛才的表情。
他凝着眉,拿起那密封完好的信函。信封微微泛黃,比之那張報紙卻是要新得多。這封信是由英文書寫的:
“你好!我不知道你是誰?是小瑜的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可是我很高興,你能讀到這封信。因為這說明,你是小瑜最為信任最為重要的朋友。我是嚴穎程,是小瑜的姨婆。”
看到這個名字,席子琛大為震撼。這是個在油畫圈內,鼎鼎大名的名字。可以說聲名遐迩,享譽國際。沒想到林瑜的姨婆竟然是她。如此,林瑜有那樣出彩的畫藝,也就不足為奇了。
“将這個盒子交給小瑜時,我曾叮囑過她,日後倘若有人向她問及她的家人,而這個人她覺得值得信任,并且是極為喜歡她,而她也極為喜歡的朋友。她就可以将盒子拿出來,給這個人過目。
這個條件聽來似乎輕率莽撞,但請相信我,這大概是世間最不容易,最為苛刻的要求了。能走近小瑜,并能得到她的信任與喜歡,不誇張的說,難于上青天。
盒子裏的報紙,你應該已經看過了。小瑜的父母,爺爺和奶奶均不幸在那場意外的災難中罹難。
小瑜是她的一家人中唯一的幸存者。那一年,她五歲。剛過完生日不久。
而她之所以能夠僥幸存活,幸免于難,是由于她當時正被街上,精彩的小醜表演吸引,走的慢了幾分鐘。
正是這性命攸關的幾分鐘,使她避開了爆炸最猛烈的時機。得以活了下來。她沒有死,然而,我可憐的孩子,卻是全程親眼目睹了她最親的人,在她眼前以難以用語言表述的,駭人慘狀死去。
爆炸事件中所有的罹難者,死狀都甚為凄慘,幾乎全部皮膚燒焦,殘肢斷臂,死無全屍。小瑜母親的頭當場被炸得碎裂,其中一半的頭顱飛起,砸落到她的面前。孩子當時就吓傻了。”
席子琛看到這裏,但覺呼吸不暢,整顆心褶皺着,縮到了一處,疼得厲害!從來沒有這麽疼過!
他眸光沉沉,擡頭望向林瑜。怎能想到,這樣晶瑩剔透小精靈似的人兒,她的孩提時代會如斯慘痛,如斯的黑暗。
“盒子裏的戒指,是小瑜爸爸的結婚戒指。小瑜媽媽的戒指遺失在現場,最終也沒能找到。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很大,令我幾近崩潰。這不但是小瑜的悲劇與抹不去的陰影,也是我的!
因為他們都是應我的邀請,特地舉家前往巴黎,就為了看我的畫展。
一朝間,小瑜失去了除我在外的,她全部的親人。她父母皆是獨生子女。而她的外公外婆早在她出世前,便相繼病故。
小瑜的母親是我的侄女,也算得上是我的半個養女,自她11歲起,便在我身邊生活,一直到她長大成人。出了這樣慘事,她撒手人寰,于情于理,養育小瑜,我責無旁貸。
當天,我便帶了小瑜回家。我心裏很是憂心。這孩子經歷了那樣可怕的事,不知道會留下怎樣的心理創傷。
出乎我意料,第二天一早,她跟沒事人似蹦蹦跳跳,喜笑顏開。我初始松了口氣,但立即覺察到不對勁。
這不是一個親眼目睹家人,全部悲慘離世的孩子,應該有的情緒,應該有的反應。她這時候表現出來的若無其事,沒心沒肺,很不正常。
我擔憂的事情到底是發生了。小瑜的情況很嚴重,比我想象中還要嚴重得多。
她失去了那一天的所有記憶,對那天發生的事,她全不記得了,忘得幹淨徹底。我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她患上了PTSD綜合症,即創傷後應激障礙。說她這種情況屬于人在面對自身不能接受的事情時,有意識的選擇性遺忘。
連着幾天,對死去的家人,她閉口不提。大概一個禮拜後,她開始在每晚臨睡前,吵着要媽媽,要爸爸,要爺爺,要奶奶。
她問我,他們都去哪了?為什麽都不見了?
她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問。
看着她懵懂的樣子,我心如刀割,疲于應對。我害怕見到她那雙眼睛。那樣孤寂,那樣想念,那樣渴望與期待的眼睛。
她的脾氣變得暴躁,她差不多摔碎了我家裏,所有能摔碎的東西。我不知道該怎麽哄她,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每個夜晚她都在大發脾氣的哭鬧中,倦極而眠。
她睡得很不安慰,常常夢魇,冷汗淋漓的驚吓着醒來。問她,她多數茫然不知所謂。有時,她說,她看到一個只有半邊腦袋的怪人,追着她跑,緊追不舍。
而每逢這時,她都會傷心的哭叫:‘姨婆,我很害怕!我想媽媽了,她在哪?她為什麽還不來接我?還有我爸爸,我的爺爺和奶奶,他們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我無言以對!
只能徒勞的拍撫着她,讓她在又一輪哭泣的疲累中睡去。
給她做過很多相關的心理治療,譬如催眠,認知行為治療等等,也謹遵醫囑吃了很多的藥。
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小瑜的狀态毫無起色。
有醫生建議給她電擊治療,對此,我很憤怒,憤然拒絕。我的小瑜,還那麽小,水晶玻璃做的小人,我怎麽可能忍心,讓她去受那樣的罪。
只是小瑜她變得越來越安靜,經常整日裏發呆,一句話也不說。怎麽哄勸,也不肯開口。
很快,到了她适學的年齡,可她死活不肯去幼兒園,不肯出門,只要出去,便要大哭不止。若不依她,她就會哭得幾近閉過氣去。
我考慮了幾個日夜,最終為了更好的照顧她,我決定退出畫壇,自此封筆。專門陪伴小瑜。”
席子琛恍然大悟,難怪,這位畫壇大家會突然在她事業正當紅,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之際隐退。圈內對此曾有過諸多揣測。因她一生未婚,始終獨身。由此,引發了不少的捕風捉影,流言蜚語。
誰能想得到個中內情會是這個樣子。
本來想肝個大肥章
一章肝完
可素不行了。。
我要床,要床。。。
今天差不多日萬了啊啊啊啊啊
爆炸事件取材于幾個真實案例,做了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