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到他
看到他
到了答辯的集體教室，才發現坐了一教室的人，有自己班的也有其他班的，她們小組是第三個答辯的團體，宋沉彥和另外兩個小組成員坐在了倒數第二排，看到沈青進來時，宋沉彥愣了一下，她與他眼神撞了個正着，沈青不想答辯當天出什麽幺蛾子，拎着包坐到了宋沉彥邊上，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看到她細碎的長發落在修長的脖頸裏，黑色的連衣裙将她襯得越發白，沈青側目看到他，轉了眼神，不打算跟他有什麽交流。
前兩個畢設是比較小的項目，一個是智能手環，一個是ai起居機器人，與人工智能相關，耗時不算多，但很吸引人。
很快就輪到他們項目，跟人工智能話題相比，3D食物打印算是小衆且冷門的項目，可沈青堅信這個技術在未來一定會普及，食物不一定來源于殺生，人與自然和睦共存才是最好的時代。
她與宋沉彥還有幾個同學在全教室的注視下一起上臺，沈青作為團隊主幹骨又是女同胞自然成了代表，林嘉怡在旁邊幫襯着。
集體教室裏坐着院系五個老師，三個是比較熟悉的專業課老師，兩個是打過交道的院系領導，後面幾排還坐了很多別的專業的同學和老師，沈青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在這麽人面前做演講，緊張的臉發紅，她抿着唇，睫毛顫抖，兩只手垂在身側，緊緊的揪弄着連衣裙的側邊。
宋沉彥看到她緊握着的手，在後面輕輕說：“青青，別緊張，你行的。”
那樣的聲音，輕柔而溫暖，如沐春風，讓她想起很多他送她回宿舍樓的深夜，星光忽明忽暗，映襯着稚嫩的臉頰，宋沉彥将她抱起來放到臺階上，她局促的在他面前低着頭，他說：“青青，別緊張。”
意識恍惚，沈青咬了一下下嘴唇，回了神，心裏難受的厲害，可是這個關頭，容不得半點分心，她深吸了一口氣，木已成舟，下一秒擡頭挺胸，看着臺下很多人：“大家好，我是工業設計111班的沈青，我們的項目是3D食物打印機，目前呈現在大家眼前的是3D食物打印機的20：1等比模型。”
沈青把白色的塑料模型放到了講桌的最前面，把U盤和資料規整的放在講臺前面。
U盤裏的視頻投射在了教室的大屏幕上，視頻裏一臺筆記本電腦連接着一臺虛拟的3D食物打印機，沈青看着臺下的目光，自豪的看着做了一個多月的視頻：“未來的3D食物打印機是連接着電腦的，由電腦端完成模型的定制，傳輸給機械臂，機器臂會按照實現預存好的液态食材和配料完成逐行逐層的鋪墊，大家可以看電腦端的模拟視頻。”
口述的過程配上完整的虛拟視頻展示，将打印食物的理念傳遞的直觀而簡約，底下不禁竊竊私語，剛剛做了演講的男生舉了手，沈青看着他，剛剛他們的項目是ai起居機器人。
“我想請問，你們的項目經過市場調研嗎？很多人應該是不能接受打印食物的概念，打印食物與轉基因食物的區別又在哪裏？如何确保它所打印的食物是環保健康的？”
他一連幾個問題，個個都很犀利，也是沈青所擔心的，她一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
她還沒有說完，窗外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一聲蓋過了一聲，教室裏所有的目光都轉到了窗外，沈青從講桌上擡眼望去，看到很多的人擠在樓道裏，有部分教室裏的同學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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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示意她繼續，沈青的思路又回到了剛剛的問題上，她有條不紊的說着近些天來的市場調研，好壞參半，但數據屬實：“這個問題我們之前就想過，所以在學校和學校的周邊走訪了一圈……”
外面喧鬧的聲音由遠及近，有人在瘋狂的喊着“陸遇”，沈青看到外面黑壓壓的很多人，難道是什麽明星莅臨他們學校？Q大也出過明星，可是聲勢如此浩大的沒幾個，這幾聲歡呼，把教室裏另一波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崔主任很看好他們的項目，其他老師也象征性的提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答辯在掌聲與外面別人的歡呼聲中結束，沈青講完，手心已經一片汗涔涔，她長舒了一口氣，這次答辯的表現無功無過，算不上最好，但該表達的都表達清楚了。
沈青坐在位置上，外面的尖叫聲已經變得很小。
“青青，我得出去了。”林嘉怡用胳膊戳了戳沈青。
沈青擡眼看她，小聲問：“答辯還沒結束呢。”
林嘉怡伸手貼在嘴邊：“我去看陸遇啊。”
沈青……這個名字今天真是反反複複出現在她耳邊，剛剛外面尖叫的也是這個名字，她還沒來得及問，林嘉怡已經貓着身子從後門溜了，沈青看着她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心想江峰也太慘了。
她理了一下桌上的文稿，晚上還要用，前面陸續是不同的學生上臺答辯，沈青安靜的坐在位置上聽着。
“青青。”旁邊響起宋沉彥的聲音。
沈青撇過臉看到他在看着自己。
“嗯？”
宋沉彥說：“晚上有空嗎？”
沈青皺眉，明裏暗裏懂他的言外之意，她壓着聲音說：“宋沉彥，我們分手了，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同樣壓着嗓音：“我覺得我們不該這麽結束。”
沈青腦子一懵，只聽他繼續說：“我們結束的太草率。”
宋沉彥眉目清秀，單眼皮看起來很溫和，這樣說話讓人聽起來也是在講道理。
這一場感情，是他終結的，卻又來和她說草率，沈青知道他的意思，結束那天和往常一樣，可是那天對于他們來說是結束三年戀愛的一天，缺少了告別，或者說一種儀式，可是現在她覺得儀式不那麽重要。
她冷笑：“所以呢？你需要舉國歡慶，辦個分手儀式嗎？”
……
“……不是。”
宋沉彥嘆了一口氣，看着嘴上半點兒不饒人的沈青，眼神帶着渴求，啞着聲：“你懂我在說什麽。”
沈青彎了彎眉眼，溫和開口：“就，就這樣結束吧，對你，對我，都好。”
她意已決，沒有一點機會。
沈青看到宋沉彥的眼裏有一抹受傷的神色，讓她想起曠遠的夜空，長久的憂傷和孤寂，可是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嗎？
感情呵，有時候脆弱的不堪一擊。
好不容易熬到了答辯結束，一結束沈青拎着書包去了食堂，答辯下午五點結束，與飯點錯開了一個小時，沈青去食堂點了一份快餐，剛落座，就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咬着筷子确認是江峰，他正和一個長發飄飄的女生在吃飯，從背影看兩個人很親昵，沈青與他的視線撞了正着，她以為自己撞破了什麽壞事，扭過頭不敢繼續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江峰随後跟長發的女生耳語了幾分鐘就端了盤子坐過來。
“沈青，嘉怡沒跟你一起麽？”江峰支着手臂，握着筷子，整個人懶散的靠在餐桌上，毫無被抓包的慫氣。
沈青搖頭，她想她是誤會了，畢竟江峰那樣喜歡林嘉怡，轉念想到林嘉怡去看那什麽“陸遇”了，他們之間，真是頭疼。
“你知道林嘉怡去哪兒了麽？”
沈青抿唇，總不能直接跟江峰說她去看別的男人去了，搖頭，繼續說謊：“不知道。”
江峰唇線緊繃，臉色不大好，過了一會抱怨道：“你說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不回。”
沈青也覺得林嘉怡有毛病，一個陌生人有什麽好看的。
“沈青，我聽林嘉怡說你們晚上要聚餐，你們聚完餐你給我發條信息。”
沈青正嚼着一塊花菜，看他這麽關心林嘉怡，不忍心看他被林嘉怡折磨，又不好出賣林嘉怡，只能将就着點頭：“我，我盡量。”
江峰感激的看着她：“得嘞，謝謝可愛的青青姐。”
沈青汗。
吃完飯到畢業生晚會開始，她都沒見着林嘉怡，沈青在宿舍溫習了演講稿，下午的答辯算是演練，晚上的畢業生晚會才是重頭，面對着全校幾萬的師生還有厲害的學長們，她壓力不小。
她早早調整好狀态，提前到了體育館的會館，第一排是留給上臺的演講的人和嘉賓們的，沈青攥着發言稿，腦子裏一遍遍過着演講稿，三個亮點一個核心，要用最簡練的語言說清楚，宋沉彥來的稍微晚一些，來的時候體育館裏已經來了一小半人，他徑直坐到了沈青邊上。
看到她靠在椅子上，穿着白天的那件黑色連衣裙，長發如瀑撒在臉頰旁，眼睛微微閉着，嘴巴一張一合念着什麽。
“別緊張，保持下午的狀态就好。”宋沉彥說。
沈青睜開眼，閃光燈落在他的臉上，映出朵朵光暈，他落在了她眼裏，高大而溫柔，有一瞬間她以為這一切都是夢，沈青坐直了身體，沒有搭話。
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個晚上，或許彼此都意識到了，這個晚上以後，彼此就真的再也不見了。
他們在一起一同做調研，一同做分析，一同做模型和視頻，從秋去冬歸，桃花初綻到昔日花落，枯木逢春。
宋沉彥并不理會她的疏離，她從來都是這樣，不會妥協。
他問：“畢業後你還會做這個項目嗎？”
沈青捏着稿子，項目是需要資金的：“會，雖然國內做3D食物打印的公司很少，但我還是想試試。”
“那…你會離開上海嗎？”
沈青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不知道。”
3D食物打印這種屬于實業，在上海并不吃香，她知道未來還有很艱苦的一條路要走。
沈青又想到了白天的那通電話，她缺錢，很缺，生存和理想，手指攥緊了衣服，她沒有找到一條出路。
體育館裏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伴随着聊天的喧鬧聲還有一陣陣歡呼，這是沈青今天第二次聽到“陸遇”這個名字。
她扭過頭，看到右側邊上人頭攢動，随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慢慢的走到前排，燈光在他的身上，西裝散發着冷意，勁窄的腿裹在西裝褲裏，勾着筆直的腿部線條，沈青遠遠的看到他往第一排走，隔得太遠，只能看見輪廓，但從現場的歡呼聲中，她就知道這個人就是衆人口中的“陸遇”。
在看到陸遇的那一刻，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生來璀璨，有些人生來彷徨。
在這喧鬧與華燈下，她看到人與人之間的落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