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婚約
婚約
“怎麽了師叔?”許言不解:“你為什麽盯着左道友?”
直率的問詢讓玉歌子醒過神,他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态。
“沒事,迷了眼睛。”
不等許言再問,玉歌子就急急策馬先行。
“附近有一條回宗門的近道,走吧。”
“奇怪。”許言小聲嘀咕:“師叔每次來六邺這地方就變得不正常。”
六邺。
左昭的心神微微一震。
看了眼玉歌子的方向,左昭抿唇。
“走。”她一抖缰繩,聲音比平時啞了幾分,像是在壓抑些什麽。
“哎?你們等等我呀。”許言不明所以,手忙腳亂地抓起缰繩跟上去。
不知道是照顧騎術差的許言,還是因為心裏藏了事,玉歌子和左昭兩人的速度比先前慢了許多。
夜色沉沉,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像一張純黑色的畫布,延展得無邊無際。已經是深秋,林中偶爾響起幾聲蟲鳴,很快被寒冷吞掉,重歸寂靜。
“噠噠噠”,馬蹄聲打破這片靜谧,中間夾雜着少年郎疲倦的聲音。
“師叔?師叔你真沒走錯嗎?咱們在這林子裏繞了快兩個時辰了。”許言打了個哈欠,不明白玉歌子為什麽放着好好的路不走,着了魔一樣紮進這片陌生的林子。
這林子裏的野草比人還高,一看就是荒了很久的,怎麽可能有近道呢?而且四周陰森森,連妖都不來,許言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師叔,咱們回頭吧。”
“我沒走錯。”玉歌子又往身上貼了一張明燈符,昏黃的亮光裏,他的眼神亮得驚人。
看看身旁的左昭,他求證似地問:“對吧?”
左昭身上同樣貼了明燈符,但她用妖皮制的符比玉歌子的黃表紙符亮得多。
“沒走錯。”她點點頭。
玉歌子松了一口氣,投去感激的目光。
“明明就是錯了啊。”許言看看玉歌子,又看看新交的好友,總覺得他們在說一種他不懂的東西。
“這裏有陣法。”左昭輕描淡寫地道:“我們快過陣了。”
許言瞪大眼睛:“陣法?可這裏是荒郊野外啊,什麽樣的修士會在這麽偏僻的地方結陣啊。”
左昭沒答,一旁的玉歌子道:“這不是荒郊野外,這裏曾是燕丘最受人愛戴的左家莊。”
“左家莊?”許言更驚訝了:“就是那個您和我娘、不是,我師父總念叨的左家莊?”
許言口中的娘/師父是百花宗的宗主清香子,也是玉歌子的姐姐。
“沒事,不用瞞着左姑娘。”
玉歌子看了眼左昭,後者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玉歌子繼續說道:“你只知道我和你娘感激左家莊,但你不知道我們父母早亡,幼時逃荒逃到左家莊,被好心的左莊主收留。她發現我們有靈根,便鼓勵我們修行,還出錢供我們修煉。”
“燕丘大大小小門派,許多像我們這樣出生貧寒的弟子都受過左家莊恩惠。雖然左家莊只是個幾百人的小莊子,在燕丘卻深受敬重。”
想起先前的連番試探,玉歌子心頭升起一股愧疚。
受了左家莊和左莊主那麽多恩惠,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左家的大小姐。
“那怎麽變成荒地了?”許言訝異。
“六年前相柳複活,率萬妖屠戮人間。為掩護百姓離開,左家莊上下力抗群妖,以身殉道。”
回答的人是左昭,寥寥數語,她停頓了三次才說完。
丹田裏,小蠱的眼淚把一頭長長的銀發都打濕了,小人兒抱着膝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嗚嗚嗚,我想莊主,我想嬷嬷,我好想大家......”
左昭微微仰頭,眨去眼裏的濕氣。
她又何嘗不想呢。
再轉頭看着玉歌子,左昭心中的防備少了大半。
“你怎麽看出來的?”
聞言,玉歌子的眼眶頓時紅了:“大小姐的性子跟以前不同,喜歡揉馬耳朵的習慣卻沒改。”
從前莊主總跟他抱怨,說女兒淘氣,老喜歡揉馬的耳朵,把耳朵上的毛都薅禿了,吓得家裏的馬看見她就想跑。
這幾天,玉歌子的注意力都在左昭身上,總見她無意識地去揉馬耳朵。起先只以為奇怪,到六邺他才陡然想起來。
所以剛才他盯着左昭認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将記憶中張揚肆意的大小姐和眼前沉靜冷然的少女聯系在一塊。
大小姐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若是早知道人還活着,他和姐姐說什麽也要把人接到百花宗,怎麽可能讓大小姐在外流浪,還入玄清門吃苦。
越想越內疚,玉歌子正要說話,左昭先開口:
“到了。”
林子的盡頭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一道道圍牆和一座座房屋組成連綿的陰影,靜靜伫立在黑暗中。
左昭臉上露出驚訝。
那一場大戰之後,左家莊已成廢墟,她親眼見到。
是誰重建了左家莊?
左昭看向玉歌子,後者點點頭。
“我們趕到的時候,莊子已經毀了,屍體”說到這裏,玉歌子停了一下,緩了緩繼續道:“被妖物禍害了許多。”
“殺了妖,我們斂了屍體,怕妖物再來霍霍,就把莊子照陣法重建,過來祭拜。”
看着眼前以八卦陣法建造的莊子,左昭發自內心地對玉歌子道:“謝謝。”
“不敢當不敢當。”玉歌子連連擺手。
若不是左家,他和姐姐早已死在了荒年,這份恩情他們永遠不會忘。
當年聽聞左家莊噩耗,他和姐姐星夜兼程卻還是晚了一步,這些年時時刻刻懊悔愧疚。
幸好老天有眼,讓左昭活了下來。
也多虧許言這個缺心眼的孩子,什麽人都往百花宗帶。
作為舅舅,玉歌子頭一次覺得自家外甥真可愛。
這時候,缺心眼的許言終于從玉歌子和左昭不尋常的交談中品出了味兒,他張大嘴,不可置信。
“你、你、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左昭:?
“瞎說什麽呢。”玉歌子一巴掌拍在許言頭上:“你哪配得上大小姐。”
“可是娘說過給我許了婚約,我還一直守着孝呢。”許言委屈。
玉歌子尴尬地向左昭解釋:“許言他是雷靈根,天賦還不錯,我們想讓他為左家承一分衣缽,所以诓他說有婚約,讓他為左家守孝。”
“我理解。”
見左昭不介意,玉歌子松了一口氣。
倒是許言神情不自在,不再總湊到左昭面前說這說那,只是時不時悄悄瞄着她。
守孝這麽多年,他心裏早把左家大小姐當未婚妻了。
突然跟他說不是,他心裏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