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頭客

回頭客

她踮起腳尖便如踏風,身姿輕盈地一躍數幾尺。尋常人想追她,基本追不上。

那穿金甲的身上又不輕便,不過扯下了她面上的黑色棉布,看着她回頭挑釁地沖他眨了一下眼,再想尋她的蹤跡,便尋不到了。

男人手裏握着那塊黑布,有些發愣——明明是個女孩兒,卻說是他爺爺?

向若是混賬慣了,又自恃武功甚高,所以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正因為如此,她也便隔三岔五就溜出桃花谷,到外頭來厮混一圈。依她的性子,總是要鬧事的。但與人鬧起事兒來的時候,從沒吃過虧,不是打得人叫爹爹,就是打得人叫爺爺。

這個世道亂啊,誰厲害誰就是爺爺。

穿金甲那人沒追到向若,只能下了屋頂回到院兒裏。才剛議事的幾個人還都在,不過上來相問:“王爺,是什麽人?”

男人搖搖頭,“身手太好,沒拿下。”好到中了他的暗算,都沒拿下。

說罷自忖,又問一句:“那幫土匪裏面有女人?”

這話從何說起?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道:“領頭兒的有夫人。”

那壓寨夫人,也不是什麽秘密,這男人當然也見過。他手裏還握着那塊黑布,暗忖一氣,只道:“抓緊去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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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若從那人手下脫逃是件很輕松的事情,不值得多提,原也沒讓她多在意什麽。就像尋常的每一日,她做什麽都來去自如,甚為習慣這樣的事情。但在她走過半個連州城,躍過城牆雙腳落地的時候,便發現了問題。

從城牆上下來,腳掌落地,雙腿微微有些生酸這種事,在她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感受微微酸意時,她心裏有些奇怪,但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便繼續趕路打算盡早回去桃花谷。回去遲了,被她師父撞到,少不得又是一通訓斥。

然路程走到一半的時候,更多的問題又開始出現。心頭發悶,像塞進了棉花團兒,鼓鼓囊囊,密不透風。再不多久後,四肢也顯出了酸軟。她越想加快步伐,就越能感覺到腿上的力氣在一點點減少,像流沙潰散。

向若意識到自己怕是受了暗算,回捋才剛的事,便伸手摸去自己的肩膀上,果然摸到了一根細細的銀針。半截插在她的皮肉裏,還有半截留在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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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指腹捏住,拔-出來,放在眼前一看,一半烏黑,另一半在月光下泛着銀色的光芒。那銀光有些刺眼,讓她蹙眉罵了一句,“龜孫!”

這根毒針顯然就是那穿金甲的男人上房之後,按住她肩膀的時候刺進來的。這毒大約還有麻痹的作用,是以她根本沒有感覺到。

她捏着那銀針站在山間小道上使勁呼氣,一方面是真的胸悶氣短,一方面則是她被人暗算心裏氣不過。她現在很是暴躁,心裏的盤算是——回去找那龜孫算賬,讓他交出解藥,然後打爆他的頭。

想罷這鞋,向若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不順暢,便又深喘了幾口氣,然後緊着時間折回頭又往連州城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中的什麽毒,會不會要了她的命,所以不敢就這麽回去桃花谷。

她沿着原路返回,把自己來時走過的腳印再踏一遍。待她回到連州城時,翻牆已經有些吃力。但僅剩的這點力氣,足夠她摸回那個宅子。只是這整個過程,用時比平時多了不少。

等向若找到那個宅子時,已經到了人吹燈入睡的時候。月亮懸在正空,銀光燦燦。她落在院角牆頭上,只見那間房裏也正巧滅了燈,門框紗窗一瞬間融入進夜色裏。

連州城的這個夜,是帶着血腥氣的。慘殺在另一處發生,穿喉刺骨,慘叫連連,卻都不是向若會關心的事情。

她蹲在院角牆頭上,想着還要再等一柱香的時候。等那屋裏的男人睡着了,她再行動。因便這麽枯坐着等了一柱香的時間,掐着過了這時間,她才微微吸口氣穩心神蓄力氣,輕身跳下牆頭。

入了院子,向若避過花盆矮樹,只管小心翼翼往那間房門前去。這院子裏沒有守兵,但她怕把人招來,因悄悄去到房門前,探手到門板上,再輕輕推開門,一切動作都很小心。

推開門後,她一面瞧着院子裏是否有動靜,一面擡腳跨過門檻,等自己整個人都進了門縫,再合手關起門來。門上合上的一瞬間心底微微松了口氣,繼而再回身往裏屋裏去。

向若要解藥,不能自己胡亂翻去。毒是那個男人給她下的,是什麽毒她都不知道,是以也只有找那個男人來解。眼下沒什麽好法子,想着只能摸去那男人身邊,把他捆起來打一頓,再逼他交出解藥。

她輕輕悄悄地摸到裏間,再輕着動作往那雕花月洞床上邊去。帷幔未落,借着窗子裏灑進來的月光,能清楚地看到床上躺着個人。

如果是平時,向若是不會這麽小心費事兒的。這會兒她是自知氣力不夠,所以想要偷襲。然就在她踩上腳榻朝床上那人伸出手的時候,忽被人一把拽了手腕子。而後整個身體被拉着前傾,她想使力都來不及,只被拉着滾了一圈跌躺在床上,被那男人擡腿壓胯,壓在了身下。

那男人擒着她的雙手,騎壓在她身上,凝着眸子低聲說了句:“等你很久了。”

向若:我……

日……

她被人抓了???

她動了動身子和雙臂,想掀翻身上的男人,但發現自己已經成了毫無還手之力的小白兔。胸口悶得喘氣都開始痛,渾身更是沒有一點力氣。

向若這就很幹脆地放棄了掙紮反抗,躺得很自然,看着身上男人道:“給我解藥。”

男人大約是沒想到她會這麽順從,卻仍是看着她的眼睛問了句:“你是什麽人?”

向若笑一下,“地痞無賴小混混,您行個好兒,放我這一馬。以後打了照面,我絕不壞您的事兒,怎麽樣?”

她是個識趣的人,武力壓制的法子不行,那就低眉順眼給人道個好。只要能求下解藥,這也沒什麽,畢竟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但她向若這輩子沒吃過這種癟,心裏的真實想法自然是,以後見他一回打他一回。

男人卻看着她不接這話,半晌道了句:“小混混有這等本事?”

向若還是笑,笑起來臉上像開了一朵花兒,回他的話,“有本事的小混混呗,不稀奇不稀奇。”

男人崩不住有些想笑,看着她的臉,微微清了下嗓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向若無力地躺着,只覺眼皮都發重起來,因為呼吸苦難,每一下喘息都很重。她看着男人的臉,還是笑着道:“這裏打仗,戰事一結束,就是空城,我來順點東西。都硌在我背上呢,怪難受。您若不讓我拿,我就給您留下。”

男人看着她的臉,知道她現在越來越難受。就這樣還笑呢,偏那笑看起來叫人十分舒坦。

其實從抓她那會兒,她沖自己挑釁地眨了一下眼,他心裏就覺得她不是哪邊陣營的人。是以,他的院兒裏也沒有派兵把守,就等着她回來。

向若不知道這男人在想什麽,只知道自己已經快斷氣了。偏沒有主動的法子,便只好蹙眉抿嘴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操着奶聲奶氣的聲音求他,“給我解藥吧,求你了。”

在男人眼裏,她才剛像朵太陽花,這會兒又像只小奶狗,愣是把他給逗樂了。因也軟了心,放開她的手,從她身上下去,給她找來了解藥。

雖拿了解藥來,藥丸卻只有半粒。他捏在手指間,看着向若說:“解藥可以給你,但是……”

向若哪聽他說什麽,看他拿出了解藥,便卯起渾身最後一點力氣,起身一把搶過藥丸就塞進了嘴裏,用動作打斷了他的話。咽下藥丸後,她閉氣片刻便覺手腳又有了力氣。

這就又嚣張起來了,不等男人再說話,她便一掌往那男人的胸口上打了過去。偏這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很是輕松地擡手攔下她的動作,繼而順勢握上她的手腕,迫使她轉了個身,然後從腰間抽出腰帶,圈圈繞繞,把她兩只手綁在了身後。

為了防止她再用腳,他又連着動作轉過她的身體,手掌推上她的腦門,把她推躺在床上,然後擡手拽下帳鈎上的布條兒,把她的雙腿也綁了起來。

帳幔徐徐落下一半,遮擋住了向若的視線。她在心裏懊悔——這一趟來連州城之前沒找人算一卦,果然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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