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傷離別

傷離別

莫說她不想做王妃,便是她想做,那也不是随了蕭紀回去就能上皇家玉牒的。皇家的規矩最是繁瑣且嚴格,條條框框,束縛甚多。向若這樣的性子,跟蕭紀回王府過日子,讨不得半點好處。她心裏也掂量得清楚,所以自然不會做出跟蕭紀回王府的事情。再說,她心裏對蕭紀那一點點的心思蕩漾,也不值她這麽做。

話說到這入了死胡同,向若只當他也是一時昏頭,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因不往深了計較。瞧着窗外天色漸明,從他懷裏鑽出來找衣裳穿。新衣裳也都是封大娘備好的,整齊地疊放在床尾。向若勾了自己的衣裳套上,又把蕭紀的拉扯過去丢他身上,道一句:“穿好洗漱洗漱,去給師父敬茶吧。”

蕭紀深悶口氣,坐起身子開始套衣服。套好了下床穿上靴子,自去找水梳洗。

山間的氣候是如此,再熱的時節早晚也都十分涼爽。他抄冷水洗牙淨面,激得後背的皮膚俱縮了起來。洗罷了甩甩頭,回到屋裏再束發。

一通收拾好,和向若去敲葉随君的房門。哪知敲了半晌無人應,複敲半晌,裏頭才有響動。而後便是葉随君蓬頭垢面,拉開了門板扒在門縫間,很是艱難地睜眼睛看向向若和蕭紀。看一眼便蹙眉,開口問:“昨晚鬧得那麽晚,又吃了那麽些酒,起這麽早做什麽?”

向若愣了愣,“來給您敬茶啊,封大娘昨天交代的。”

葉随君打了個哈欠,瞪向若,“敬什麽茶?等我睡夠了,自去院子裏喚你們起來。新婚小夫妻,春宵一刻值千金,都想什麽呢?瞧瞧言之和珠珠兒,誰起來了?還有你封大娘,來送飯了嗎?”

這話說罷,葉随君不等向若和蕭紀有話說,“嘭”一下又把門關上了,險些撞到向若的鼻尖。向若甚是無語,呆愣片刻,語塞——

“我……”

“你……”

“什麽師父啊……”

蕭紀在她旁邊,自暗笑起來,偏面上正經,擡手攬上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房裏帶,說:“師父說得對,春宵一刻值千金,得珍惜。”

向若轉頭瞪他,被他胳膊帶着往房裏去。進了屋關上門,把濕冷的空氣隔在門板外頭,身上慢慢起了暖意。

向若爬去炕上坐着,盤腿托腮,紅裙面鋪在盤起的腿上。這會兒醒了洗漱罷了,再爬回去睡自然是睡不着的,因就這麽坐着,等院兒裏的人都起來。

蕭紀也沒事可做,便随手找了本書。往向若床上躺着去,支起二郎腿,半躺着靠在架子,翻看手裏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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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若瞥了眼看他,瞧他一副閑散自得的模樣,倒比自己還自在。見他注意力放在書上,向若也就沒有把目光收回來,就這麽看着他。也不知看得什麽,看得時間有些長,便聽得蕭紀開口說:“想過來一塊兒躺着,過來就是。”

向若“哼”一聲,把臉別向窗外。

就這麽等到日上三竿,等到山間的涼氣被暖陽驅散,每一個角落都溫暖起來,葉随君和葉明珠及封言之才起來。封大娘也跟掐好了點兒似的,這時候送了茶水飯菜過來,像以往的每一日一樣盡心盡力,不讓他們這一家老小餓死。這回同來的,還有封言之的親爹。

飯桌上向若和蕭紀先跟葉随君敬茶,其後便是葉明珠和封言之向兩邊長輩行禮敬茶。雖然這婚事是封言之娶親,葉明珠嫁人,但因為葉明珠身份特殊,葉随君又孤寡一個人,封家更是就在葉家旁邊,所以并沒有清晰地分個嫁娶,你家或者我家。成了親了,還與往常差不多的狀态,誰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一頓飯吃下來,不早不晌,卻是把向若和葉明珠兩個人的婚事都收了尾,全算禮成。向若看葉明珠,只覺得一夜過來,她把頭發盡數绾了上去,真個有點婦人的樣子。但葉明珠看向若,卻沒覺得有什麽變化。

向若的變化是一時間看不出的,只三日後,便瞧出來了,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潇灑混鬧。說是成了親變穩重了吧,好像也不是。只瞧着整個人都有些傷情的味道,卻到底不知道是為什麽。而後又過了兩日,便知道了。

成婚後的第五日,向若和蕭紀已經收拾好了行禮,軟塌塌的兩個包裹,放在向若屋裏的炕上。她帶蕭紀去與葉随君辭別,拉着葉明珠和封言之一塊兒說的。

蕭紀不是無事的江湖浪子,所以不能一盡在桃花谷裏浪費時間。向若雖有些舍不得桃花谷,卻也知道再拖下去只怕沒什麽好處,因把話跟葉随君說了開來。

話多是由蕭紀說的,他說:“在下仍心在江湖,安定不下來。現已與若若成婚,只想與她一同浪跡天涯,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葉随君就問了:“咱們這桃花谷,過的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蕭紀又道:“是了,但天地小了些。”

葉随君自然是不想讓他們走的,自然又問向若怎麽想。向若抱拳沖他施禮,說的是:“徒兒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這一輩子,都跟着相公了。他到哪兒,徒兒就跟着到哪兒。”

這是說的假話,可在蕭紀耳朵裏聽着,卻萬分希望是真話。兩個人是商量好的,話往一處說,勁往一處使,順順利利地離開桃花谷,不要再橫生枝節。

葉随君和葉明珠及封言之也都是了解向若的,她哪裏是什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人,她這會兒會說出這種話,不過就是自己也想出去罷了。她終歸定不下性子,不想在桃花谷裏湊合一生。她想要更大的天地,想過更恣意的生活。可是她不知道,天地再大,沒有親人,過起來也是無味的。

葉随君難得地想跟她說些情意深重的話,但心裏又知道,不叫她真個出去闖一闖,她是不會死心的。因話全噎在喉嚨裏沒說,只道:“既然你們已結為夫婦,又都有此想法,為師也就不留你們了。女大不中留啊,要走就走吧。”

因此,向若要跟蕭紀出谷這事,沒有太多的傷情繁複的過程。葉随君應下後,葉明珠和封言之拉着二人又私下裏說了許多話。知道她是鐵了心了要走,便對蕭紀說:“紀公子,若若既然已經嫁給你了,就是你一輩子的事。離開桃花谷,她在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一個親人,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莫要讓她受委屈。雖然,常常都是她讓別人受委屈。”

說罷了蕭紀,又說向若,“桃花谷一直在這裏,一輩子都是你的家。在外面玩累了,就回來,咱們都在這裏等着你。”

離別總是傷感的,絮絮叨叨的言辭少不了,說得再多,都還是嫌少。怕什麽呢,怕就此別過,相見之日已就遙遙無期。可是又想,是啊 ,桃花谷就在這裏,她向若會一輩子記着回來的路,怕什麽呢?

向若和蕭紀走的時候,只有葉明珠和封言之送了他們。其他的人是不知道,葉随君是不願面對離別,表露傷感。四個人一行往外走,還未到出口的時候,向若便止了步子,跟葉明珠和封言之說:“就送到這裏吧,我出去快活些時日。覺得不好,自還回來。”

葉明珠應聲,抓着她的手不願松,最後從腰包裏摸出一塊帕子,往向若手裏放,說:“若若,你知道我會的東西不多,就女紅還湊合。這塊帕子,是我自個兒織的布,自己繡的花,連夜給你做的。你帶上它,看到它就當看到我們桃花谷的大家了。”

向若接下那張帕子,抖落開,繡的是荷花,荷葉下頭卻是密密麻麻的黑點兒。她看得明白,那是小蝌蚪。她忽笑出來,把帕子塞進袖袋裏,抱抱葉明珠,又去抱一下封言之。抱罷了,松口氣道:“我走了,別這樣了,怪難受。”

葉明珠和封言之收起些許傷感,揮手看着向若與蕭紀走遠,直到他們的身影再看不見,才慢慢放下手來。這又在原地站了一氣,方轉身回去。這一路上又互相念叨,不知道向若這一走,出去後會過上什麽樣的日子。外頭那麽亂,真的比桃花谷好嗎?

而向若之所以不讓葉明珠和封言之送她和蕭紀出谷,是因為自己還防着一手,怕蕭紀記下桃花谷的進出路徑。在跟葉明珠和封言之別過不久,她便給蕭紀眼上蒙上了黑布,疊了三層,絲毫不透光的那種。

給他蒙上了,牽着他出谷。蕭紀對于她的不信任無有微詞,只被她牽着走的時候,與她說:“若若,真的出了桃花谷咱們就各奔東西?你不再考慮考慮?”

向若搖頭,“那你想怎麽樣?你想我跟你回京城,到哪都跟着你,為你活着?”

蕭紀片刻默聲,攥着他的手緊了緊,“你若是心甘情願,又怎麽會是為我活着?”

向若任他捏手,只轉頭看他,“那你瞧不出我會不會心甘情願麽?你我身份有別,本來就是兩路人。況第一次見面你就下毒害了我,雖然這會兒恩怨了了,但這筆帳我一輩子給你記心裏。咱們這樣的要是都還能不計較過往做夫妻,那什麽人都能做夫妻了。”

蕭紀不死心,“那不過是一場誤會。”

向若使力掐他手指一下,“別廢話,趕緊走。”

蕭紀便這麽被她牽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等向若扯掉他眼上黑布的時候,他已經被她點了穴,紋絲動不得,話也說不出一句來。

向若把他放在一棵大樹邊上靠着,從自己的包裹裏摸出兩錠銀子,塞進他衣襟裏,又去折了根楊柳插在他腰帶裏,看着他說:“你且放心,穴道半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你我自此別過,一別兩寬,江湖陌路,再不相見。”

話說完向若還在蕭紀的嘴上親了一下,親完甚是得意,而後就這麽轉身潇灑地去了。自踏出第一步後,連頭也沒回一個。

她留在蕭紀唇上那一星半點的溫度,不過片刻間就消弭在了這狂野的風中。

蕭紀眯着眸子,靠在樹幹上,便這麽看着向若在他的視線裏走遠。不多時有鳥雀飛過來,落在他頭上,扇動翅膀撲到他的臉。

他的目光卻一直是定定的,看着向若走遠消失的那個方向,動也不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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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a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04-04 09:14:03

謝謝兩個大佬的地雷,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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