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報血仇
報血仇
向若沒有聽那狗腿子把話整個兒說完,聽到一半的時候已經坐不住,起身踢開擋路的板凳椅子,腳步生急地出屋,拉上一匹馬躍身而上便下了山。
那狗腿子和大當家不知她此番為何,看着她那般急切驚慌地出門,狗腿子愣着問了句:“二當家的怎麽了?”從來也沒瞧見過她這樣子。
大當家也不知,只蹙着眉心覺得不好,因忙對狗腿子說:“叫個人跟上二當家!”
向若打馬疾馳,心跳堵在嗓子眼,稍有颠簸便覺得要吐出來一樣。心裏膨脹開來的恐懼像漆黑的無底洞,吞噬一切,不見聲響。
她不敢相信桃花谷被人找着了,且被屠了,她也不願意相信。可是,心裏的害怕卻生根生須,枝枝節節蔓過心頭,把整顆心都鎖了起來,稍一收緊就滲出血來。
葉随君、葉明珠、封言之、封大娘、王瞎子,及平日裏常桃花樹下說笑的婦人和姑娘們,那些的活生生笑着的臉龐從她眼前一張張閃過去,閃到她滿面是淚。
迎着風一掃,全部灌進了耳蝸裏。
向若路上耗費十多日,風餐露宿。
去到桃花谷,入口果然已被炸了,亂石堆疊。
到此,她已心涼三分,一路上還懷揣的那一點希望,慢慢消隐在心頭,垂頭蔫死。
她騎着馬踩過亂石堆,往桃花谷裏去。每往裏去一步,心頭的陣痛就強烈幾分。
幼小的樹苗兒倒了歪了,樹幹間能看到幹黑的血跡。枯樹漫谷,原本如仙境般的地方,此時有如人間地獄。到處都是灰凄凄的,看得眼睛像刀插瞳孔般的疼。
沒有了,都死了。
向若還記得她走的時候,葉明珠和封言之送她出谷,跟她說,外頭呆膩了就回來,橫豎她們永遠是她的親人。桃花谷,永遠都會在這裏。
她淚眼滂沱,臉上的表情卻狠得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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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去到葉家山腳下,下馬上山,在已經被翻找得破爛不堪的院落間頹然地邁步子。
除了血,除了破敗不堪的一切,沒有一絲活的氣息。
最後向若盤腿坐在葉随君以前慣常盤腿坐着的炕上,随眼淚自己滑落。一直這麽呆到傍晚,她擡起頭來,目光眺過窗子,看到西面山間上是刺目血紅的霞光。
今一日,總是要見血的,得比這霞光還紅百倍千倍。
向若在葉随君炕下地窖裏,翻出一把劍。那是葉随君的師父留給他的,因為他隐在桃花谷後,過起了最無争的生活,也就再也沒拿出來過。
向若背起那把劍,渾身帶着冰冷的殺氣,騎馬離開桃花谷,便往湯山去了。
馬蹄篤篤不停近百裏,她到湯山時,已是深夜。
山上有火光,那是守夜的人燃起的火把。擱在一口口小鐵鍋裏,燒得火苗噼啪炸響。
向若提劍上山,從匪窩籬笆栅外開始殺起,她即便不能殺光這山上的土匪,也要拿命一抵,殺到匪窩腹地,砍掉幾位匪窩首領的首級。
血債血償,沒有比這更直接解恨的辦法。
而在向若得知桃花谷被屠之前,還早幾日,遠在京城的寧王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他那時還在禁足之中,本不能出門。可心裏的擔憂讓他坐不住身子,愣是連夜帶了府上幾十名侍衛,直接趕赴湯山。
他了解向若的性子,知道她在得知桃花谷被屠以後,一定會先去确認,如果确認是真的,那麽一定就是直接殺上湯山報仇。
他們屠她的谷,她就屠他們的山。
蕭紀掐算時間,他從京城趕到湯山,和向若先去桃花谷再趕往湯山,用時是差不多的。
他只希望自己能及時趕到,幫她也好,攔下她也罷,總要做些什麽。
而那個五峰山土匪窩的大當家,在向若以那般模樣走後,只覺萬分不得安寧。人生頭一次心裏有那麽強烈的預感,覺得要出大事。
這預感帶動他的腦子轉起來,便就想起了那個七王爺在山上時談說過桃花谷的事情。說他進過桃花谷,也說了桃花谷沒有遍地寶藏,還有他跟桃花谷的一個女魔頭拜堂成了親。
他一邊拍着腦門一邊想,七王爺為什麽要涉險來土匪窩。二當家的和七王爺早就認識,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為什麽不揭穿他?最後就算綁了他了,還不準人碰他。
七王爺嘴裏的那個女魔頭,莫不就是他們二當家的?
大當家的捂手在額頭上不動,直了眼片刻,忽而出門沉聲驚吼一句:“兄弟們!抄家夥!去湯山支援二當家!”
向若往湯山匪窩腹地殺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湧上山的。原本單槍匹馬的戰場,在一瞬間躁了起來。
她沒回頭去瞧來人是誰,只還是提着劍殺出血路來往山裏去。因為殺紅了眼,那些土匪又見她實在兇狠,敢攔路的人也就慢慢少起來。
即便如此,湯山六千匪,拼着體力人數,也已經打得向若傷痕累累。
她不是什麽戰無不勝的劍神,也沒有刀劍不入的金剛之身。肉體凡胎,一刀下去就是一條血痕。
可是她不倒,她頂着滿臉滿身的血,一腳一個血印子,仍往腹地裏殺去。
湯山匪的幾位首領聚在草堂院子裏迎她,手握雙锏長戟,面目森然。
兵器相接的瞬間炸出刺目的火光,向若雙唇抿得緊,眸子裏疲憊與狠戾并存。
有人上前替她擋刀,她已無神去關注是誰。她只盯着那幾個匪首,拼下-體內僅剩的最後一絲力氣,把劍送進那些人的胸口。劍尖沒入,手上使力壓入更深,而後手腕一轉那在脆薄的肉-體裏翻動劍鋒,拔-出來的時候,溫熱的血便噴了滿頭滿臉。
向若倒下去的時候有人抱住了她,她仰面眯眼,看到夜色稀釋,東方有白光。
而抱着她的人,是蕭紀。
湯山六千匪,屍橫漫山。
蕭紀抱着向若下山,不管自己手下折了多少個侍衛,也不管五峰山過來的土匪死了多少人。他抱着那個輕如紅葉般的女人,邁步下山。
他看着懷裏的人,雙臂輕輕發抖,怕極了。
向若沒有死,身負重傷在客棧裏醒過來的時候,蕭紀喂她吃藥,湯匙舉到她嘴邊的時候,跟她說:“他們都死了。”
而後隔了許久,他聲音悠遠地又問了句:“你知道我們有孩子麽?”
向若抿下那口藥,只覺苦到心肺裏。眼睛是幹透了,沒有眼淚,心裏也無波瀾漣漪。
她不知道,自己上湯山之前,已經有兩個多月身孕了。但現在,已經沒有了。
向若醒後就沒有說一句話,微微抿着發白的兩片嘴唇,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一下。藥卻還是吃的,吃下後悶一嘴苦味,連漱口的茶水都不喝。
蕭紀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日日來伺候她,跟她說許多話,說要帶她回京城,給她最安穩的日子。
向若就這麽聽他說,話語飄在耳邊,其實一個字兒也沒真入了她的耳,進了她的心。
這一輩子,她都過不了安穩的日子了。內心不寧,如何安穩,如何敢安穩。
當初若不是她執意要離開桃花谷,如果她一直留在桃花谷,那麽桃花谷肯定不會發生被屠谷的事。谷裏沒多少有本事的,只她向若上天入地武功高強。可是,她沒有去做守護桃花谷的那個人。
她一直都只想着自己處境如何,只想着自己快活潇灑,卻從沒想過自己身上背負過什麽。她什麽都沒背負過,她一直是為自己活着的。
在蕭紀打算啓程回京的前一天,向若消失在客棧。空落的床鋪上有她睡過的褶皺,她帶走了房裏能拿的所有金銀,并拿走了桌上的兩盤點心,留下的東西卻一件也沒有。
蕭紀看着那空空的床鋪時,滿心頹然,坐去床沿上捂上臉,久久不曾擡頭。
第二天他還是啓程回了京,回去後便去皇宮裏請了罪。但因為他此次算是立了功,只帶府上幾十個侍衛就剿了湯山上的匪窩。功過相抵,他又恢複了自由身。
可是,人見着的寧王又變了,原先散漫随性的人,如今總有些陰氣沉沉的。
向若離開客棧後,沒有再回五峰山。
她一個人,帶着一些金錢銀兩,在各大城鎮間游走。最後到了一個貧窮的小村子裏,得一老婦人收留,就在那住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往哪走,要幹什麽,因每日都渾渾噩噩的。
她把身上的銀錢大半都給了那收留她的老婦人,其他一概不管,只是吃睡。
偶有一天醒過神來,看着田地裏麥苗兒瘦黃,伸手去摸,才意識這村子的貧窮到了何種地步。
貧窮因為土地貧瘠,也因為沒有男人。男人都走了,是因為這個村子已經養不下那麽多人。地裏長不出多少莊稼,也得不到朝廷發過來的赈濟糧。
向若這會兒說話總是很輕,問那老婦人:“人都去哪了?”
老婦人跟她說:“沒家沒口的,能找着地方當土匪,就當匪去了。還有征兵的,就當兵打仗去了。出去了有飯吃,在這裏就要一塊兒都餓死了。”
不能都餓死,所以把僅有的這些口糧,留給婆娘娃娃們。
可就算留了,就有了麽?
老婦人說:“到收糧的時候,也收不到幾鬥糧,那山上的土匪還來搶。村裏沒有男人,只能任他們搶。有些良心的土匪,會給咱們留下一些。還有,但凡有長得俊秀些的姑娘媳婦兒,他們也都搶了去,被擄走就沒有能回來的。橫豎,沒我們什麽日子過。能撐着這口氣活下來啊,已經是萬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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