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枝紅梅在今朝

一枝紅梅在今朝

次日衆人起的都晚,夜裏着實守的太久了。

溫沣心情大好,神清氣爽的,伸手去搖了搖床頭挂着的那個屠蘇袋,又将昨夜阿眠送與他的五色結子配在腰間,洗漱了便出去洞門,折了枝半開的紅梅回屋去。

“相公,你去哪兒了?”

阿眠也起了,正洗着臉。

溫沣将那支帶着寒氣的紅梅遞出去:“去摘了枝花兒,阿眠可喜歡?”

“喜歡!”梅花曬幹了拿來做吃食倒是很不錯的。

溫沣笑:“裏間太熱了,我将它插在外邊的小瓶兒裏。”

八寶懶洋洋的看着男主人插了花兒,女主人也出來打量了許久這花兒。

“咦?昨夜下雪了?”

“乍了幾粒罷,沒下起來。”

清渠縣冬日裏很少下大雪,阿眠印象裏不過兩次罷了。

正月裏,因着縣令爹是縣令,來拜年的人多不勝數,溫沣也有友人來,宴飲便是必須的,阿眠和婆婆跟幾個來拜年的太太打起牌來,她是會打的,談不上好壞,只不敗大人們興致罷了。午間用過飯後溫沣帶着她去街巷看玩意兒去,冠梳、頭面、靴鞋還有糖人等等,不亦樂乎。

到年初二時,阿眠與溫沣備了禮往蘇家去了。阿眠歡喜的一夜沒睡好,起來時眼圈是淡淡的烏黑色,小紅給她抹了半日的粉才好。

溫沣瞧她這模樣,皺了皺眉道:“往後莫要塗這般厚的粉了。”親上去不好受罷?

阿眠不曉得他的心思,只乖乖點頭,開開心心的與丈夫回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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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自從嫁了阿眠好好久沒這般熱鬧了,蘇老爹起了個大早,穿着新制的棉衣,就盼着自家兩個女兒回門了。

阿眠見了爹爹時,止不住的來了淚,哭的一抽一抽的。溫沣一邊拍她的背安撫,一邊暗想她這般哭,岳父大人指不定以為他欺負她了。只是看阿眠哭的這可憐見模樣,心下軟的一塌糊塗,看來往後得多帶她回來了……

剛消停了,蘇盼也帶着相公回來了,更是熱鬧了些。

蘇越張羅了大桌的飯菜來,一家人團團坐下,蘇老爹左手邊是阿眠與溫沣,右手邊是蘇盼與陸尤,蘇越只夾坐在姐夫與妹夫間。

“阿眠,這是你愛吃的芙蓉魚。”蘇越見了小妹甚是歡喜,不住地往隔着一個溫沣的阿眠碗裏添菜。

幾番下來後,溫沣開了口:“不煩勞阿兄了,我替阿眠夾便是。”

阿眠點頭,她瞧哥哥也挺累的。

蘇越則氣的挑眉,果然嫁出去的小妹潑出去的水,才不到半年就不要她這哥哥了,蘇盼見他這模樣,忙着打趣道:“阿越可就想到小妹,也不管我這個大姐吃不吃的着。”

還不等蘇越有反應,陸尤就趕忙着挑了筷子七珍肉到蘇盼碗裏。蘇越再度挑眉?合着這兩家子都欺負他孤寡一人?

蘇老爹見狀,樂的又多喝了兩杯:“阿越,爹早便與你說了,有甚麽中意的姑娘趕緊去讨回家來,想當年,你爹我見着你娘時……”蘇老爹興致來了,便把自己當年與蘇家娘的事講出來,說完又喝了幾杯,看得出來老人家的開心。

整一日阿眠都咧着嘴,也不怕臉酸。到了傍晚這才回去。

阿眠抱着爹爹又是一頓哭,蘇家爹爹小聲道:“哭甚麽?又不是住的老遠?趕忙收住了,教女婿怎麽想?”

“相公不會怨我的。”她抽了抽鼻子,“爹爹,往後我會常回來的。”

“說的這像什麽話?都嫁人了,乖巧些……”口裏這般說,心裏卻心疼的緊,這家裏他最疼愛的當屬這個小女兒,嫁人三餘月了,說不想是假的。

“阿眠曉得了。”說着又對蘇越說,“阿兄,你快替我尋個嫂嫂罷。”

蘇越裝模作樣的斥她:“你便別操這心了。”

夫妻二人這才作了別往溫家回。

這日溫沣姐姐溫清也回了門,因嫁的遠,回門已然晚了,所以這日并沒回去,與丈夫孩兒要在溫家住一宿。

阿眠也第一次見了相公的姐姐。

溫清喚她去她那邊,握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阿眠也看着她,是個美人,不是婆婆那種豔麗的美,是跟她名字一般清秀的美。

“弟妹嫁來家裏小半年了罷,當初卻沒見着沣兒成婚。”她聲音細細的,阿眠第一次見這樣細聲細氣的美人,當下臉也紅了,相公阿姐真好看。又聽她道,“沣兒這孩子淘氣的緊,打小調皮,若是說了什麽胡話做了什麽混賬事你莫要氣他太久,好好說道理與他聽,我曉得他心性是好的。”

阿眠驚,相公怎麽會淘氣呢:“阿姐說的這個相公與我曉得的好不一樣。”

“噢?”溫清來了興致,問她,“他在你面前是什麽樣?”

“相公他可聰明了,人體貼的不得了,做事也穩重……”阿眠說完這些話臉就紅了,比屋子裏燒的碳還要紅。當着阿姐的面誇相公,真羞。

溫清呵呵的笑了,這時候溫夫人帶着小外孫來了,進門時臉上都帶着笑。

“什麽事娘這麽開心?”

“還不是你這小馬兒,方才在前邊把他外公的衣擺綁在了凳腿兒上,老爺起身時差點摔了,俊兒作勢要訓他,我這才抱過來的,真是調皮喲。”說着點了點小馬兒的鼻子。

阿眠想婆婆與阿姐也是有話要敘的,就道別退了出去。天色已經大暗了,她從暖烘烘的屋裏出來只覺一陣寒意,咚咚的跑了回房去。

方才出來的屋子裏,母女二人也敘話。

溫夫人臉色有些怪:“不曉得她聽懂沒。”剛剛笑小馬兒的話可不單為了笑笑,還是想提醒着阿眠點,想想子嗣的事兒,誰成想她跑得比誰都快。

溫清大致猜出了自家娘的意思,一邊接過小馬兒來抱着哄覺,一邊道:“娘,阿眠還小,不過嫁來家三月罷了,這事兒記不得的,我瞧着沣兒這媳婦娶的甚是乖巧呢。”

溫夫人臉色不太好:“乖巧甚麽?你只是沒瞧見她鼓弄她那酒壇子時,哪兒像個婦道人家,偏偏你那爹與沣兒都喜歡的不得了。”

溫清早些年沒出嫁時也是聽過這丫頭的事兒的:“娘,阿眠乖巧,釀酒是她喜歡做的,便睜只眼閉只眼罷,不然沣兒夾在中間也難作。方才阿眠還說起沣兒是個穩重的,可把我笑壞了……”

溫夫人這時候也露了點笑意:“成了家是穩重了許多,他為了讓他那媳婦釀酒玩還與我打了包票往後一堂課也不逃,也不與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厮混了,倒也好。”

說着母女倆也說去其他的了。

這邊阿眠跑進屋,帶了股寒氣進來。溫沣上前去把她的大氅脫了挂在架上。阿眠自覺不好意思,就抱了他的胳膊道:“相公人真好,只是大丈夫不該做這些事的,往後我自己來就是了。”

溫沣撥了撥她鬓邊的發,低笑:“我疼愛發妻如何不是大丈夫當做之事?”

阿眠把屋子角落的半壇子梨花春端來,倒了些在壺裏,放在火爐邊上煨了煨。倒了小杯飲了,溫沣倒是習慣自家娘子了,她冷了這樣飲一杯也好,她暖和了不說,他親起來也……怪甜的。

“對了,方才回來時阿常給了我封信,說是京城餘老爺派人送來的。”

“師父?”阿眠眸子亮了亮,“師父原來還是個老爺啊。只是這信回的好生慢,我都快不記得這茬了。”

“确實久了些,許是路上出了什麽差錯,信能送到你師父手上已然是不錯的了。”

他從桌上八寶的肚子下抽出信來交給她,八寶懶懶的睜開眼,發現并沒人給它個眼神,便徑自睡了。阿眠拿着信,不多不少,正是七頁信紙,同她送過去的一樣多。阿眠讀着慢,幹脆交給溫沣:“相公我來掌燈,你念給我聽罷。”

他照做。修長的手指展開信紙,在阿眠掌着的油燈下看着信。

她這師父先是将她胡亂罵了通,比如甚麽臭丫頭這麽多年不見她來信還當她寫不來字,誰成想來了封信是說她成親了。

溫沣讀到這兒,阿眠打岔:“我的确寫不好,這信是相公幫我寫的。”

“傻阿眠,我只是學你師父的口氣念信,你解釋他也聽不着啊。”

“噢。”

他又接着念:“你師父我身子骨還挺結實,只是家裏人還是不許我四處跑便是了,因着上月我去白雲寺裏住了一月,回來時才收着阿眠的信,回信才這般晚。”

阿眠了然的點了點頭。

“将阿眠說的要來京城找師父的話可還作數?”他頓了頓問,“阿眠想去京城?”

阿眠先點了點頭,又搖頭:“往年我沒嫁人時,最想去京城了,爹爹不許我去。後來,我就嫁給相公了,更去不成了……”

溫沣看着燈光下阿眠的臉,湊過去親了親,承諾似的道:“阿眠若真想去,我定好生用功,往後去京城趕考帶上阿眠。”

阿眠看他:“相公?”

他笑:“阿眠不信我?”

“不!我信的。相公這般有文采,往後可是要考狀元的人呢。”

“……”溫沣頭皮再驚,娘子總是對他這般有信心,往後怎麽裝的下去?

“相公,還有幾頁呢,你念罷。”

信上又說了好多京城的吃食,又誇贊了一番京城的酒,溫沣讀到這兒,總有一種這老頭是在引誘他家娘子的感覺。又往下看,突然不言語了。

阿眠原本正聽得開心,見他停下,問:“相公為何不念了?可是有什麽不好的?”

溫沣鼻腔裏“哼”了一聲,把信交到阿眠手上:“你自己瞧吧。”說完就往床上去躺下了。

阿眠哪裏見溫沣這樣過,一愣一愣的接了信過了,把燭燈擱在了桌上看起來……

阿眠看了信上師父說的話時,将起初的疑惑盡數換成了吃驚,師父怎麽這般糊塗,她都嫁人了,還想教她嫁給她孫子?還唆使她休夫?簡直是……阿眠找不着好的詞語來,腦子裏突然蹦出四個字來——好沒婦德。

轉念又覺得這麽說也有毛病,畢竟師父不是婦道人家啊。

相公一定是生氣了。

她只好動到床邊去了。

小手攘了攘床上躺着的溫沣:“相公,那些話是師父胡說的,你莫生氣。”

“相公?你睡了?”

“相公,蓋着被子罷。”別躺在被子上邊兒啊。

“相——啊……”手腕突然被抓住,被拽到他懷裏,鼻梁在他硬朗的胸膛前磕了下,有些小痛,心下也氣起師父來了,他當真是糊塗了,就連她向來穩重的相公也生氣了。

“阿眠,你可也喜歡他孫子?”

“相公,我不認識他的。”

溫沣舒了口氣,但并不打算放過她:“也就是說,你認識他你就喜歡他了?”

阿眠疑惑,她不是這個意思啊?相公怎麽會這麽想?

只是這一停,在溫沣看來便有些郁結,胸腔裏莫名其妙的湧上了一股酸氣,想着幹脆捉弄下阿眠,便阿眠從他身上推開來,自顧自的偏了身子朝床內。

阿眠見他這般,急吼吼的,竟主動爬他身上去了,小貓兒一樣的蹭了蹭:“相公?你生阿眠的氣了?”

溫沣一時間又心軟了,喃喃道:“我沒氣阿眠,氣你師父罷了。”

“相公,師父他定不是故意的,他糊塗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幫外人說話?

溫沣不言語,好似絲毫沒意識到現在自己的幼稚,也沒意識到這與他往日經營的“穩重”形象沾不上邊了。

阿眠學他以前哄他的辦法,輕輕的朝他臉上拱了去,貝齒輕輕的咬他高高的鼻尖、月牙兒般的唇……而後,他輕易化被動為主動,壓住她。

“阿眠?”

“相公你是吃味了罷?”阿眠挺壞的。

溫沣捏着她臉蛋兒:“是了,我是吃味了。”

“嗯,相公,阿眠好喜歡你啊。”

身下的人媚眼如絲,驀地表白,溫大少內心的蠢蠢欲動越發禽獸起來,教她說了好幾遍才滿意的笑了笑,睡下。

阿眠就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間,阿眠聽他在她耳邊問:“阿眠可曉得當初我為何去你家提親?”

阿眠想問:不是說為了叫我吃杏仁糕嗎?

只是她沒力氣問了,下一刻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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