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上梢頭兒落地

月上梢頭兒落地

自來了京中後,晃眼便是半年時日。

六月中旬時天依舊熱着,溫沣每日下了官便忙不疊往家裏趕,從不與別的官員們聚會。與他熟識些的人都道他懼內,只有齊舜言、餘質欽幾人但笑不語,溫家夫人還真不教人怕,只是這溫編修寵妻無度罷了,一刻不陪着她便渾身難受。

無論哪般打趣,溫沣都雷打不動便是了。

這日剛下了馬車,便見阿常守在門口,見着他回來,急急迎上來。溫沣心裏突然緊張起來:“出了甚麽事?”

“少爺放心,少奶奶無礙。”阿常抹了把額角滲出來的汗,顯然是曉得溫沣在擔心阿眠,接着解釋道,“只是午間剛過,劉夫人便叫人來傳話說喜來要生了,本不教少奶奶去的,少奶奶卻着急忙慌的要去看,一直到現在喜來也沒生完。”

溫沣聽了話便折道往劉府去,劉大人也将将下官回府,聽了仆人與溫沣的話便領了他進府上。

喜來被安排在東邊的一間小屋裏生産,阿眠與劉夫人和幾個丫頭此時都在小亭子裏守着的。見着兩個男人一同趕來,阿眠便要起身來。

溫沣見狀迎将上去,扶住她:“可還好?”

“我還好,只是喜來已經生了兩個時辰了,還未生完。”

“喵喵喵!”腳下傳來八寶焦急的叫聲,溫沣這才察覺八寶也在這亭子裏。它倒是懂事,還曉得自己要當爹了?

劉大人素來也是寵愛貓兒的,此時正問着劉夫人喜來的事兒。

溫沣扶着阿眠坐下:“你再過月餘便要生了,何苦來湊這熱鬧。”

“這是八寶的小貓兒,我也想瞧瞧是甚麽顏色啊。”阿眠說的極為認真。

溫沣一臉無奈:“阿眠,貓兒将生出來還是個肉球兒,沒有毛的。”溫沣曉得這事是因為小時候跟着方涯四處跑時親眼目睹了只貓兒生産,兩個小少年均是目瞪口呆,最後還是他二人幫了小野貓把,還大發善心就地給貓兒做了窩,回府後身上血跡斑斑的還将溫夫人吓得一驚。

阿眠聽了這話這才睜大眼,而後眼神飄忽:“我自然是曉得貓兒剛生下來沒有毛的,我只是想見見喜來能生幾只出來。”

Advertisement

對面坐着的劉夫人卻是笑了:“便說了不叫你來,挺着個大肚,怪教人害怕的。”

這般兩家人一直候到酉時,便連飨飯也是在亭中石桌上随意吃了些,這才見裏邊的丫頭出來,手上是幹淨的,一看便是先清理過才出來的,笑着道:“都生出來了,三只呢。”

阿眠驚喜:“如何,都還好麽?是公的母的?”

小丫頭笑了笑:“夫人不曉得罷,貓兒如何也要六月大才曉得公母呀,都是好的。”

這下八寶也不敢大聲叫了。

因初生的貓兒未睜眼睛,衆人不敢太過接觸,怕沾了人氣,母貓不給喂奶了。知曉生産順利,溫沣便領着阿眠回了家。至于八寶,作為小貓兒的爹,卻未被劉夫人允許進小貓兒在的屋裏,畢竟不是人,不曉得輕重,傷了小貓兒也是可能的,只好委屈地留在劉大人院裏造次。

劉大人對這只親家貓兒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到七月時,又從家來了信,這次信裏還有封趙柔寫的,信上說她便要嫁人了,只還是上回指的那位,阿眠聽了一驚:“不是說是個地痞惡霸麽,怎能嫁過去?”

“阿眠莫急,聽我将信念完罷。”溫沣念信前先看過一遍的,故而并不擔憂。

阿眠才豎着耳朵,原來起初那些話都是些誤會,那家公子因趙柔逃了一年之久,心下氣不過,等她一回家,便找了她來,事情說明白後二人倒生了情。

阿眠感嘆:“倒是誤會了,只不曉得那家公子記不記仇,若是他因此氣柔兒怎麽是好?”

溫沣笑,剛要叮囑她別想太多,又見阿眠一臉憂傷的盯着他:“相公莫不是怕我憂心騙我來?”

溫沣無奈,只好把信交給她教她自己看來。

中元節那日,二人因離鄉,不得祭祖,便買了雞冠花供祖。

後兩日二人便選了個乳娘,剛生過一個兒子,奶水很足,阿眠還不知羞得留人在側間擠了小半瓷碗奶汁來,嘗了嘗才肯留人家的,弄得溫沣咳嗽了整日,看阿眠時總是一副看豪傑的表情。又請了個穩婆來,下月的分娩便備妥當了。

中秋已至,桂子飄香,住在劉府的小奶貓兒們睜開了眼,喜來也養的橘橘胖胖的。八寶這些日子常去教那幾只橘白的貓兒喵喵喵說貓語,便是喜來也被冷落了。

因阿眠的産期約莫就在這幾日,府上無一人敢松懈,她也已半月餘未出去過。阿眠倒是不擔心生孩兒的事,只巴巴的看着家中仆人陸續從街市買了石榴、棗、梨與栗子來,感嘆:“真是許久未去外邊兒了。”

溫沣替她剝着石榴,将一粒粒透紅的寶石般的石榴剝在個小白瓷碗裏,一邊放柔了聲:“等阿眠生了孩兒,出了月子便帶你出去,屆時往哪兒都應你。”

阿眠換了個姿勢來坐,肚子已經頂大了,一個動作待的時間長了難免腹痛。抓了小把石榴吃着,吮了甜甜的汁去,将籽盡數吐在矮幾上。反正天大地大,阿眠最大,不用她來收拾,正要再吃個枨子時,肚子裏便來了消息。

阿眠先是一頓,将手裏抓着的枨子擱下,圓滾滾的枨子在幾上拜了拜身子,引得溫沣剝石榴的動作也停下來,靜靜待着甚麽。

片刻後阿眠的聲音有了些怕意,顫抖着:“肚子疼了,可是要生了……”

溫沣忙撂下了手中的半個紅石榴,招呼小紅帶穩婆與乳娘來,留石榴與枨子搖擺。

穩婆前兩日便住來了偏院,聽着消息後忙趕來,囑咐六兒備好熱水、淨巾子、剪刀、嬰兒襁褓一類東西來,這些都是早就備好的。她則與小紅往屋裏去,此時溫沣已将阿眠抱到側屋床上,此時阿眠額角已滲出細細密密的汗來。

見着穩婆後,溫沣吊着的心微微松泛些,穩婆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面,這時候忙将溫沣趕了出去,省得他在一旁焦急讓産婦也焦急起來。溫沣縱使千般不願,也還是退了出屋去,在外間開始漫長而焦急的等待了。

屋裏穩婆與阿眠說着“夫人莫心急,再等等,等開十指宮口時便是要生了”的話,小紅與六兒一句句安撫着她,阿眠卻忽的緊張起來,眼圈紅了起來。

“夫人莫怕,定會順順利利的,到時候生個小少爺出來。”

溫沣整個貼在門外聽着裏邊的動靜,總不見動靜,便忍不住推門進去,阿眠已經臉色蒼白,一副緊張模樣,他着急忙慌要去替她擦汗,産婆生怕他在這兒惹的阿眠緊張,又不便趕他,只說等要生時還得請他出去。

再半個時辰後總算挨到了要生的時候,溫沣只好退回外間,坐立難安……

屋外秋陽高照,因是中秋,巷裏兒童打鬧嬉戲聲不時傳一陣來,只比不得屋內阿眠叫的聲音,一陣一陣,叫的溫沣心慌意亂,好幾次都想推開門去,想到穩婆的話才忍住。

六兒隔會兒便要出來換盆水,廚房熱水不斷往這邊送來。溫沣看着熱騰騰的水汽,在木桶邊緣凝成水珠,順着桶緣流下去,自己也覺得熱起來,汗涔涔的,即使是大暑時候也沒這般熱。

近兩個時辰過去,屋內動靜仍未消停,屋外天色早已暗了下來。月亮攀起來,庭中一片皎皎月光與斑駁樹影,卻始終躲在樹梢後,或是雲層下,時隐時現,像極了阿眠肚裏的小祖宗,不曉得為了什麽總不肯利落的出來。

“夫人,再加把勁!便要出來了——”産婆滿頭大汗,中氣十足的叫了聲,臉上表情總算松弛了些,笑了笑。

這時候月亮總算是攀上了枝頭,不再藏藏掖掖的了,屋內阿眠亦是叫了聲。

屋頂八寶貓軀一顫,立将起來喵喵叫,順着屋檐跳下地來。溫沣也心跳頓了拍,随後便是嬰兒的啼哭聲與産婆的一聲——

“生了!生了!”

溫沣喜不自勝,當下推開門進去,又怕夜裏涼風灌進屋來,忍住了沖過去的沖動将門再合上才去床邊,而憂心天下産事的八寶就這麽被擋在外邊兒。産婆剛把嬰兒裹在襁褓裏,笑的跟長了朵花兒似的:“恭喜公子夫人,生了個小少爺呢!”

他只先掃了眼襁褓裏那個在燭光下顯得皺巴巴的粉紅小家夥,便蹲下在床邊,因天色暗,屋裏點着好些蠟燭。此時阿眠渾身淋漓大汗,一副經歷了大劫的模樣,虛弱的叫人心疼,卻還是笑嘻嘻的模樣。

他攏了攏她汗淋淋的發:“阿眠可還好?”

阿眠的聲音還帶着哭腔:“相公……”

“嗯?”他心疼不已,“可是哪兒疼?”

“不疼了,”她吸了吸鼻子,搖搖腦袋,“我只是想吃槐花了,還想喝葡萄酒。”

溫沣聞言,一時間不曉得如何接話,他娘子生産時便是在想這些嗎?倒是小紅驚愕的接話:“小姐,槐花要四五月才有呢,不若咱吃桂花罷。至于喝酒,得出了月子才行呢。”小紅這些日子學了許多這方面的知識來。

他這才想起阿眠從生孩兒到現在滴水未進,忙招呼:“教廚房做些桂花熬的細粥來,其餘的便跟着食單做。”他說的食單便是阿眠師父給的,始終派得上用場。

阿眠這才動了動,溫沣會意将她扶坐起來些,靠在兩個帛枕上。她才往産婆那兒看:“我想看看孩兒。”

産婆便抱着方才咿咿呀呀哭着的小孩兒過來,襁褓雖是新的,卻已入過水了,并不擔心對嬰兒有甚麽傷害,此時皺巴巴的粉色小子已經停止哭泣。穩婆等夫妻二人接穩了才松手,笑眯眯道:“公子、夫人好福氣,依老婆子的經驗來看,小少爺少說也有七斤呢。”

阿眠看着皺皺巴巴的一團,卻有些難過,有些遺憾道:“不像相公……”有些醜。

溫沣卻是聽明白了:“聽娘說過,小孩兒生下來都是這般模樣,長大些便好看了。”雖然他亦覺着醜。

阿眠笑了一笑:“原來是這般,他該何時吃奶?”

産婆端着杯水來:“夫人喝些罷,小少爺交由乳娘喂就是了。”乳娘有經驗,曉得該怎麽喂奶,不須得阿眠操心。是時六兒接過産婆手裏水來,産婆亦輕手輕腳接了嬰兒去屏風後交由乳娘。

六兒瞧她累,預備喂她,不過被溫沣接過去就是了……

1.生孩子……好難……寫

揣摩阿眠生孩子以及看見小家夥的時候會想什麽系列……

寫之前我掐指算了算,九個月又十天是什麽時候生,驚奇的發現在中秋~

那麽,你們猜小家夥會叫什麽名?

(劃重點)

2.希望大家能在平平淡淡淡淡淡淡中得到些小溫馨!(爽朗的笑了.jp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