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留連戲蝶時時舞
留連戲蝶時時舞
月升一歲大時已經學會了走路來,在爹娘的幫扶下已經能顫巍巍地蹒跚上幾步了。這日阿常将買的車葡萄運了回來,阿眠當即抛夫棄子往偏院裏與小紅洗葡萄剝葡萄了,打定主意要釀些葡萄酒,單留溫沣照看着月升。
溫沣與尚坐在床上的月升大眼瞪小眼了會兒,月升暫且還敵不過他,無辜地眨巴大眼睛,喚了聲“爹爹”,溫沣才無奈抱起他,教他騎在自己肩上帶去院裏曬太陽。
中秋剛過完,白日裏陽光照着,甚是舒适,只可惜阿眠不肯陪着爺倆……溫沣頗有些怨念,月升坐在他肩上,兩手輕輕攏着他耳朵,太陽曬得舒服地笑了,又賞光的叫了幾聲“爹爹”。
軟綿綿、甜膩膩的,像女兒家。
這麽想着,他腦裏忽然冒出一幅月升學阿眠軟糯糯說話的場景,不禁咳了聲,手指敲了敲挂在自己肩上的小短腿:“男兒家不許學娘親說話,活像個小丫頭,”說着又颠了颠肩上坐着的小家夥,“平日裏多吃些,等長大了,爹便能帶你去看娘釀酒了。”
“娘!”也不曉得月升聽懂他前邊兒講的話沒,不過聽見個“娘”字便很興奮,開心的喚了聲。溫沣卻以為是阿眠回了院兒,偏頭去看時,也仍只有那棵桂花樹在。
剛想将小家夥抱下來由他自己走時,月升不曉得見着了甚麽,忽然放聲哭了起來。
“怎麽了?”小家夥哭得溫沣有些慌張起來,将他放在地上,蹲下身掀了衣領看他脖頸,猜想許是遭蟲子叮了。
月升停下哭、喘了口氣,回頭看了看,似有些疑惑“咦”了聲,對着地下看了良久,擺了擺小手,似乎确認了什麽才又草率地牽起他爹的一抹衣擺擦擦眼淚,不講究的模樣和阿眠如出一轍。
枝頭的鳥兒看着父子倆,扯着嗓子叫了聲,趴在花盆下曬着太陽的八寶警覺地豎起了耳朵,眼睛瞪得圓圓看它。溫沣見識了月升“無病呻吟”後又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亦是茫然,月升卻不打算計較這件小插曲,索性一個轉身在院裏顫巍巍走起來。
忠心護主的八寶見小月升自個兒走起來,跟着也立起來,抖抖身子,護着他去。
另一邊兒在小院兒裏剝着葡萄的阿眠好似聽見了月升哭,撂了葡萄盥了手回來院裏時,正好瞧見小家夥擦幹了淚利落轉身的場景。
“相公,月升怎麽哭了?”
溫沣聽見阿眠聲音,偏轉過頭去,臉上的茫然還沒換下來,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省得。月升也是聽見阿眠的聲音,忙不疊回頭望阿眠在的方向去:“娘!”
這回的娘是真的了,月升一路颠來阿眠面前也沒有摔,阿眠蹲下将小家夥抱在懷裏:“方才可是又哭了,哭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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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站定,搖搖腦袋:“娘,小黑追我,不怕。”
一歲孩童的話,阿眠好似……聽不太懂,幹脆抱着他起身。
溫沣倒是喃喃念了兩遍月升的話,注意到阿眠抱起月升才過去接:“已經合五個八寶重了,當心累壞了。”
八寶是只胖貓兒。
“便是再添一個八寶我也抱得了。”阿眠避開他要接月升過去的動作。
“不去釀酒了麽?”
“我與你們玩會兒再去。”
溫沣發笑,跟在阿眠身後,月升腦袋擱在阿眠肩上乖巧的盯着地下,不知道看着什麽,他爹凝視了半晌,約莫是明白了甚麽。
方才……是教影子吓着了罷?想着溫沣對月升彎眼笑了笑,小家夥腦子倒是清明,明白得快。
這件被影子吓得哭鼻涕的事兒月升誰也沒說,除了他爹爹好像窺破了,不過無礙,他娘對此一無所知。
控制不得的事兒有許多,叫做無可奈何,比如燕去花落、明月照溝渠……還比如,在冬去春來,東風欲走時,阿眠又懷上了。
溫沣看着樹下懶洋洋地撐在石桌上看月升跑的阿眠,難免啞然,亦有些懊悔,怎麽就又懷上了?早些時候就該問問大夫的。又暗暗立了誓,這胎生了,再不教她受苦了。
月升還不到兩歲,跑得并不穩當,此時正被只花叢裏飛的黃蝶捉弄着,八寶跑來給他助陣,喵喵與黃蝶兒招呼着,似乎想把它從花枝叫下來,黃蝶不予理會就是了。阿眠教一束穿過樹葉的陽光晃得眯了眯眼,一副慵懶模樣:“相公,你猜我肚裏會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兒。”
他的念想倒是沒變過,學着阿眠撐住下巴,打量着她:“我猜是個和阿眠一樣可人的小丫頭。”
阿眠“嘻嘻”笑了兩聲,她也想再要個女兒,從盤裏拿了顆桃,專心致志地在石桌上左右滾了起來,溫沣看着那顆紅彤彤的桃,忍不住挑挑眉,忽然覺着阿眠或許又要開始她奇怪的舉動了。心想頭個“機靈三年”還未過,第二個就要來了,得時刻守着才是……
“相公,你瞧最近天正好着,改日想放風筝呢。”
果真又要怪了,東風正好時她不願去,如今倒是勤快了。不過溫沣是誰,聽了阿眠這話亦是眼皮擡也不擡,幹脆道:“确實好,春日裏嫂嫂送的風筝還挂在東邊兒屋裏,想去的話明日便能帶你去。”
話裏的嫂嫂卻不是憑空來的,蘇越老大不小時才肯娶得妻卻是郁林縣人,便是阿眠初來郁林縣時在酒館裏見着的孟爹的孫女兒,是個傻姑娘。這些年蘇越每來郁林縣時都會假意去瞧瞧孟爹,安的甚麽心竟連孟爹也沒看出來,一日聽孟爹說要将傻姑許到別家時,這才急忙忙與蘇老爹抖了話頭,蘇老爹這些年來為他操心的頭發都花白了些,聽了這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末了還是蘇越找着阿眠,與她說了這回事,阿眠又往孟家去看了才曉得傻姑是怎麽個好姑娘,阿眠說的話蘇老爹都聽……
阿眠有個嫂嫂,歡喜不已,這個嫂嫂除了腦子糊塗了些,其餘的都好,更是個手巧的,紙鳶、扇子樣樣都會做,東邊兒屋裏挂着兩個阿兄春日裏送來的風筝,一個蝴蝶樣式、一個飛鳥兒樣的。阿眠感知着吹來樹下的風,風裏有梨花糕的香氣。
“娘,”月升忽然跑來阿眠邊上,仰着腦袋問她,“福氣是甚麽?”
福氣……月升打哪兒聽來這詞的?
八寶在月升後邊晃晃尾巴,阿眠也晃晃腦袋看了眼溫沣,溫沣好似沒看懂她的求助,也和月升一樣靜靜等着她回答。阿眠為難了會兒,把滾得發暈的桃子定在桌上,沒有回答而是先問了句:“月升如何曉得這兩字的?”
“小蝶與我說的。”
“小蝶是誰?”
月升笑嘻嘻,指着已經飛遠去的蝴蝶。
阿眠也不知道他是說笑還是當真,月升幹脆又問了遍,她才想想道:“娘有了月升就是福氣。”
月升卻不滿意這答案,笑臉收了下去。溫沣顯然也不滿意這答案,将小家夥拽來自己膝下強行作答:“福氣便是我有了你娘親,你娘親也有了我。”
這下月升臉已經苦着臉了,這和小蝶說的不一樣!可是小蝶早飛的沒影了。
日頭像只飛的倦了的鳥兒,靜悄悄地穿過了樹木花枝,往西邊沉去,薄薄的黃昏落下,不管怎樣,福氣這件事兒以月升的苦喪着臉蹲下抱着八寶作結了。阿眠則被溫沣摁着講起了些放紙鳶不許跑太快的事兒。
翌日天竟十分配合地又吹起和風來,成了個放紙鳶的好日子。一家人悠悠的坐上了小馬車往河岸邊去,有浣衣的姑娘見着他們下馬車,交頭低語幾句,手上的大棒槌卻不停歇,月升一愣愣的看着人家。
“看甚麽,今兒是陪你娘和妹妹放風筝的。”溫沣話裏已經認定了阿眠肚裏是個姑娘的事實,捏了捏月升鼻子與他講。
“妹妹?”
溫沣耐着性子給他講了甚麽叫妹妹。自那日後,月升整日抱着阿眠朝着阿眠肚裏叫妹妹……
暫且不提,眼下阿眠還放着風筝,只是這風筝放得并不如意,因為溫沣不許她跑,定要自己将風筝放飛起來時才肯将線交在她手上,單由她控着線。鑒于月升眼巴巴的模樣,溫沣又放了個蝴蝶兒的交給月升,小家夥見着蝴蝶便興奮,一疊聲兒叫着“小蝶”,只可惜他還捉不住線,蝴蝶兒就那麽飛遠去。
“小蝶……”月升看着在空中愈漸變小的蝴蝶紙鳶,悵然若失。
許是第二胎的緣故,阿眠妊娠反應并不強烈,日裏吃甚麽甚麽香,不過阿眠吃了頭回的教訓,不敢多吃,到時候胖乎乎的實在敗壞心情。彼時小紅已為阿常婦,也随着阿常管她也叫少奶奶了,偶爾勸她句多吃,都教她駁了回去。
阿眠肚子大起來時,月升也滿了兩歲了,剛從清渠縣過了中秋回郁林。這時候月升已經跑得穩了,只是這個時節沒有蝴蝶教他追了,阿眠嫂嫂替他做了個竹蜻蜓日日在院裏轉着。溫沣去府學上時,都會帶走月升的竹蜻蜓,月升也聽爹爹的話與她娘玩兒,一日月升賴着愈發憊懶的阿眠,趴在床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她肚皮:“妹妹!”
阿眠雖然習慣了聽月升叫妹妹,卻還是抓着他小手:“若是個弟弟怎好?”
月升不依,又“妹妹”、“妹妹”的叫了幾聲。直把阿眠叫得犯困:“月升自個玩兒罷,找六兒陪你也成,娘得睡會兒了。”
“娘睡罷,月升輕輕,不鬧。”
爹說,娘要睡時自己得守着替她蓋被子才是,不然不還他竹蜻蜓,小蝶也不會再來了。
阿眠阖上眼,無需醞釀就入了酣睡狀态,月升則窩在床上扣着腳丫玩兒,等爹爹回來就有竹蜻蜓了,還要有小蝶……
興許就是被溫沣一口一個女兒以及月升這麽些聲妹妹給叫的,阿眠這胎當真生了個粉粉嫩嫩的可人姑娘出來。
取了名兒叫……溫月蝶。
這個溫沣覺得俗不可耐的名兒自然不是他取得,也不是阿眠取得,而是月升。當然……若是阿眠取出這名兒來,如何也不會落得俗不可耐的評價,頂多叫不哪般好聽。
月蝶剛生下來時,月升跟着爹爹守在床前,爹爹與娘說話,自個兒便盯着襁褓裏的小姑娘,睜大了眼,恍惚地叫了聲“小蝶”,而後原本消停下來不哭的小丫頭又睜開了眼哭鬧起來。
“娘,小蝶哭了!”
再往後,順理成章,月升的妹妹就叫月蝶了。溫沣卻不滿起來,他從阿眠剛懷時就備好的名兒教親兒子截了下來。
至于溫沣起初想的甚麽名,大致是緣着“奈何明月照溝渠”一句,若生個男兒就叫月渠,若是個女兒月蕖便是,雖是無奈時想的名兒,可想了九月之久也有了感情。哪成想,月升就這麽做了程咬金,半道出來取了個“小蝶”。
小蝶、小蝶……
叫的多了好似也順耳許多,往後叫起爹爹來當比月升這小子甜吧?
1.(小朋友讓我寫的尬破天際
還是存着私心的,不想把小包子寫的太大,想讓阿眠和溫沣繼續在書裏年輕下去,所以也沒番外了,腦補腦補呀
2.當然,還有個私心,取不來名字的蠢作者把鍋蓋在了月升頭上,其實溫酒很好聽!但是%##¥%¥
3.關于月升和“小蝶”,我一直相信小孩能看見大人們看不見的東西,比如蝴蝶仙子~就像琴美(琴子和直樹的女兒)能看見直樹外公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