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換座位
第33章 換座位
第二天,江淩推着好久沒騎的小電驢出門時,發現陸輕帆和他的奔馳已經在路邊等着了。
車窗是開着的,江淩微微俯身,朝着坐在裏面的男生說道:“不用特意來接我,我開電瓶車去上學就行了。”
陸輕帆擡起頭,眉眼含笑,望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溫和,揚起下巴說了兩個字:“上車!”
對上這樣的視線,江淩壓根就升不起拒絕的心思,稀裏糊塗地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直到車子駛出村子後,江淩的思緒才漸漸轉回來:“你昨天來這裏幹嘛?”
陸輕帆:“……”
不愧是小學霸,問題太過犀利,簡直一針見血。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謊言來遮蓋,陸輕帆決定實話實說,但現在還不到全盤托出的時候,于是他打了個太極:“等過幾天,我準備好相關材料後,會過來跟你和江爸爸交流一下我的想法。”
江淩見狀便不再多問,過了一會兒,他瞥了眼司機劉叔,湊過去小聲道:“那你還有錢嗎?”
事實上,陸輕帆這次去會州,除了和馮家談生意外,他将之前跟馮啓年說好的股份轉換成了一大筆現金,用來維持前期各方面的運轉。
當然了,這件事他沒跟江淩提過。
他學着小正經的樣子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這不是還有馮啓年嘛!”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檸味,既清爽又好聞。
江淩這才驚覺兩人靠的太近,忙直起身子,悄悄拉開距離,順着之前的話題替馮啓年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認識你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陸輕帆輕笑一聲,脫口而出:“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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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淩愣了愣,這個答案想都不用想必然是肯定的。
但此時此刻,他卻無法輕易地把這幾個簡單的字眼說出口,索性将頭轉向了窗外,沒去回答這個問題。
陸輕帆也察覺到這問題問得很是不妥,想要轉移話題又覺得太過刻意,兩人就這麽一路無話地到了教室門口。
昨天考完試後換了座位,從門口開始數,江淩他們在第四組,靠着操場那個方向的窗戶。
江淩昨天請假沒來,張鳴澤幫他搬好了課桌椅。
看到他進來,張鳴澤把一份早餐移到他桌上,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神色,遲疑着開口:“江叔叔怎麽樣了?”
江淩沒理他,一言不發地把早餐推回去後,搬起桌子往講臺那一單排走去。
這動靜并不大,換做別人可能都引不起太多關注,但這個人是素來低調的江淩,教室裏背英語單詞的,吃早餐的,對答案的一律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看着小學霸把桌子搬到陸輕帆後面,目露詫異。
江淩雖說常年都頂着張面無表情的臉,但大家都知道,小學霸的脾氣其實很好,開玩笑都不會生氣的那種,所以他今天做出這種舉動就很令人匪夷所思了。
一整個教室的同學齊刷刷地對着江淩行注目禮,烏泱泱的腦袋移動的比軍訓時還要整齊。
“總覺得這場景好像出現過。”譚宏飛偷偷和蘇謙咬耳朵,他的腦回路一直都比較奇特。
“陸大帥哥轉學過來的那一天,我們也這麽默契過!”
譚宏飛恍然大悟,接着又生一問:“所以小學霸這是怎麽了?”
蘇謙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然後兩人一起轉向陸輕帆。
陸輕帆挑了下眉,無視兩人眼中濃濃的求知欲,站起身把江淩的桌子從橫向擺放轉成了豎向,空出一個狹窄的通道,然後拍拍自己的桌子:“坐前面來。”
江淩向他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陸輕帆解釋道:“我這麽大一個擋在前面,你還看得到黑板麽?”
江淩:“……”
小正經最終還是乖乖和陸輕帆換了個位置,從過道過去的時候,陸輕帆開了個玩笑:“還好是個瘦的,要換成學委那樣,估計得卡住。”
周圍幾個女生全都笑噴了。
蘇謙伸着脖子控訴:“小學霸,他人身攻擊我!”
江淩淺淺笑了一下。
譚宏飛驚嘆一聲:“小學霸,你笑起來真好看。”
陸輕帆在後面一唱一和:“像春天的花兒一樣。”
江淩:“……”
“看看看,陸大帥哥都高興的唱起山歌來了!”譚宏飛說着變戲法似的從桌肚裏掏出一袋零食,“小學霸,來來來,請收下這份喬遷禮,同時恭喜你加入我們夾心餅幹組。”
“謝謝。”
他們這兒的氣氛既歡快又和諧,反觀張鳴澤周邊,氣壓低得吓人。
張鳴澤坐在第五排,後面還有人,江淩的課桌一搬走,他旁邊就空出一角,顯得特別突兀。
班級裏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們兩個是竹馬,江淩當着全班人的面調換位置,不再和他當同桌,完全不顧及這麽多年的情分,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張鳴澤在桌下握緊了拳頭,可他有什麽錯,他也是受害者啊。
何況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江峰還有這樣一段感情。所謂不知者無罪,江淩憑什麽把一切都遷怒到他頭上,還讓他陷入到了這麽難堪的境地。
張鳴澤越想越煩躁,注意力始終無法集中起來,一上午過得渾渾噩噩不說,連上了哪些課都沒印象。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教室裏的人一下子走了個精光,就連不喜歡湊熱鬧的江淩,也被班長和學委兩人一邊一個拽着加入了前往食堂的大部隊。
徐瑞今天上午有事沒來學校,張鳴澤不想一個人去吃午飯,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在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他驚恐地發現,即便沒有他,江淩依舊可以過得很好,甚至還如此簡單地交到了關系不錯的朋友,短短幾天內就和班長兩人打成了一片。
而他呢,他要是沒有了江淩,他還剩下什麽?
走廊外面傳來說話聲,張鳴澤回過神,發現不知何時教室裏重新又坐滿了人,那些吃飯的都回來了。
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中間那一排,只見姓陸的那混蛋拿着支筆正在戳江淩的後背,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陸混蛋站起身,伸長胳膊拿走江淩桌上的杯子,前往教室前面的飲水機處倒水。
江淩進出不方便,幫忙倒個水而已,這沒什麽。
張鳴澤在心中這樣說服自己,沒等他收回視線,一道熟悉的破鑼嗓子炸響在教室門口。
一個邋裏邋遢的中年男人探進來半邊身子,目光在教室裏逡巡一圈,操着一口濃重的方言問道:“同學,張鳴澤是在這個班吧?”
在座的學生幾乎都是本地人,坐在第一排的一名男生禮貌地用方言回他:“是在我們班,您是他什麽人呀?”
張茂龍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我是他老子!”
在看到他爸的那一瞬間,張鳴澤心裏咯噔一聲,無端地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他快步走到男人跟前,把人拉了出去,小聲質問:“你來這裏幹什麽?”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冷空氣,我來給你送衣服啊!”張茂龍把手上拎着的那袋髒兮兮的布袋遞了過來。
“小學五年級下冰雹都不見你給我送傘,今天這是怎麽了,不過降個溫而已,你居然親自跑來送衣服?”張鳴澤冷笑一聲,垂着雙手,絲毫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目光在布袋上随意一瞥,嘲諷道,“這裏面裝的該不會是炸丨藥吧!”
張茂龍被他這句話炸出了本性,好父親的形象再也裝不下去,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混賬玩意兒,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讀書,你就是這麽跟老子說話的?”
他說着一把拽住張鳴澤,大力地拉他進了教室,随後沖之前問話的那名男生道,“你們班主任在哪,帶我去見他!我倒要問問,他平時是怎麽教書育人的,我好端端的兒子被他教成了狼心狗肺的東西,不領情就算了,還要登報跟我斷絕父子關系!”
張鳴澤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蟑螂,掙了幾下沒掙開,只得忍着脾氣跟他說:“你別在我學校鬧事!”
他實在是受夠了這樣的父親,登報斷絕關系這主意是徐瑞幫他出的。他有想過張茂龍會鬧,但沒想到他會這麽狠,昨晚在家門口鬧的不夠,今天居然直接鬧到學校裏來了。
“怎麽的,嫌我給你丢人了?”張茂龍聲音越說越響,“那你抱着個男人親嘴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丢人了!”
全班同學:“!!!”
聞訊趕來的宋奇梁:“???”
張鳴澤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腦袋嗡的一聲,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張茂龍看到宋奇梁,像是個操碎了心的合格家長:“老師啊,我跟你說,我家兒子窮怕了,我擔心他被騙啊。他現在天天跟個富二代搞在一起,家也不回了,我這個爹也不要了。我就他這麽一個兒子,平日裏經常告誡他,咱家窮歸窮,但做人還是要有志氣的。你說說,他怎麽能去給人當小白臉呢!”
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整個教室一片死寂。
宋奇梁頭一次碰到這樣揭自己兒子老底的家長,連忙安撫道:“鳴澤爸爸,你先別激動,有什麽事去我辦公室說,別影響孩子讀書。”
班主任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張茂龍絮絮叨叨地跟着宋奇梁走了。
張鳴澤蒼白着一張臉站在教室門口,事到如今,他的心裏反而很平靜,腦海中也只有一個荒謬而可笑的念頭。
他要是能和江峰一樣暈過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