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春日即将到達尾聲時,江初為期大半年的休整徹底結束。

《致我死去的愛人》的後期制作已經結束,送去參獎,提上檔期,江初要開始跑宣發,還要跟尋晉一起上個戶外綜藝,配合宣傳。

江初知道,他不可能恢複到二十出頭的狀态,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

但江初不會再焦慮,硬撐着逞強,對于年齡和厄運帶給他的變化,江初坦然接受。

沒有精力擔一番,那他就接中意的配角,沒有精力進組,那他就給好的新人苗子機會,不要無事可做,是江初對自己的最低要求。

正式跑宣發前,江初注銷了工作室,重新注冊有限公司,自己做法人。

歸航傳媒,寓意重新揚帆,沿着歸途朝起點航行,一切歸零,走向新生。

公司的第一個藝人,便是鄒依。

這半年來,鄒依也沒有閑着,得不到進組的機會,就在線下的小劇院做配角鍛煉。

而鄒依的經紀人,則是叢瑜,叢瑜趁江初休息時,終于考到經紀人證,盡管用處不大,但好過兩手空空。

小公司剛起步,多的是瑣事讓江初忙,自然沒有和池南暮相處的時間。

兩人多保持線上聯系,池南暮要想見江初,必須先預約,再看合不合江初的日程表。

歸航正式裝修完畢的翌日,門口擺滿開業花籃,多數是知情的導演送的,而其中最為特別的一束,是簇貴氣的黑色玫瑰。

缤紛的花變得不起眼,只有這束最漂亮,雖然不合時宜。

一整天時間,江初都在同光臨的導演編劇交流,戲說到時候哪個劇組缺人,盡管通知他就是,他絕對把最适合的人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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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漸晚,江初送走幾個導演,把玫瑰收起,拍了張照,在九點整時發給池南暮。

他們每隔三小時聯系一次,話題都很短,遵循計劃好的時間點。

【江初:在哪?】

【池南暮:我在後門。】

池南暮躲後門......?

江初抱起玫瑰,從後門溜出去,很快上了車。

他們約好今天碰面,江初以為池南暮會上門道賀,巴不得全世界知曉他們言和,沒想到弄得跟幽會似的。

“你為什麽躲?狗仔想拍就拍了,我又不打算隐瞞避諱。”江初把玫瑰放到後座,疑惑地問。

池南暮側頭,很慢地解釋:“看見我,他們會尴尬不悅,最終怪罪于你。”

池南暮竟然知道,他的出場會讓氣氛尴尬?!

江初本以為,池南暮意識不到這種事,時刻只在意自己的規則,哪知池南暮不僅清楚,而且還很在意。

莫名的,江初聽出了點委屈意味。

逃避的表情仿佛在說:“我只是在遵循計劃,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但別人總是害怕和尴尬。”

淡漠的冰殼之下,不過是柔軟易碎的溫流。

江初心裏一軟,放輕聲音:“只要是有名頭的老板,大家都會敬而遠之,更何況你是雁行的執行官,他們是因為這個職務而害怕,不是因為你是池南暮。”

這是江初說的謊,哄他開心的謊。

池南暮知道,他不讨喜,但沒關系,只要江初不在意就可以。

“嗯。”池南暮抿着唇,故意将唇角壓低了些,不讓喜色露出得太明顯。

再到池南暮家裏,投屏上的壁紙沒換,但從動圖變成靜态,那雙杏眼不再造作地眨,反而顯得有神。

這比原來好得多。

江初換上鞋,自在地進家。

上次進來,他沒有細看,這次進門,江初四處觀察,探索每一處細節是何種模樣。

家裏東西不多,每一樣都擺在既定位置,中央的鋼琴最為顯眼。

江初走到鋼琴邊,“你手寫的日程本還藏在裏面?”

池南暮搖頭,“我擺在書房抽屜裏,方便今後尋找。”

江初輕笑,指了指鋼琴,“你會彈琴?”

“會一點,不專業。”池南暮說。

這邊沒有開燈,只有玄關的暖燈開着,光線昏暗,彼此的光影暈在牆面上,暧昧地重疊。

“家裏有蠟燭和酒嗎?”江初倚在鋼琴邊問。

“有,我去拿。”池南暮說。

江初只是問問,沒想到真有,但轉念一項,正常情況下,池南暮的家裏不應該有酒,除非在池南暮的想象中,他們能用上這些東西。

“池南暮,你該不會是幻想過我會讓你彈琴,所以偷偷提前練了琴,還特意準備好這些東西?”江初帶着戲谑的笑意問。

池南暮像是被說中,瞄了眼江初,這一眼過度心虛,視線只相交一瞬,很快躲開。

“嗯。”池南暮低聲承認,而後逃似的快步走開,背後傳來江初的低笑聲,耳朵熱到發紅。

蠟燭點燃,淡淡的熏香揮發,纏繞成白絲,在空氣中盤旋。

燭光搖曳,牆上的影子跟着顫動。

江初捧着臉,接過酒杯,看池南暮打開琴蓋,筆直坐在鋼琴凳上。

池南暮這雙手很适合彈鋼琴,修長的手指搭在琴鍵上,骨節彎曲處分明,鋒利骨感,技藝如何未知,賞心悅目倒是真的。

“你想聽什麽?”池南暮問。

“彈你會彈的曲子就好。”

池南暮踩上延音踏板,先是兩聲輕快緩慢的琶音,接着主旋律起,活潑的三拍,是首靈動的圓舞曲。

強弱有序,延音幹淨,不僅沒有錯亂的地方,反而飽含情緒,根本不像池南暮所謂的“會一點”。

重複到第二段時,江初跟着輕哼,狀态松弛,像是有些沉醉,明明杯中只有低度數的氣泡酒。

最後幾個漸弱的小節,曲子停了,餘音卻還在耳畔。

江初不會樂器,五音也很難全,天賦點幾乎不在音樂上,對于會點音樂的人,有種自然的傾慕。

暧昧的氛圍令人動容,光線昏黃,琴聲入耳,一切正好。

“這首曲子叫什麽?”江初問。

池南暮擡眸,“Je te veux.”①

“什麽意思?”

“我需要你。”

江初有一瞬啞然,心口發脹,動容到酸澀。

不是“我愛你”,也不是“我想你”,不是多麽洶湧澎湃的告白,而是藏匿在曲名裏,真誠卻厚重的請求。

就算沒有機車和海,真實的池南暮,不用僞裝,其實已經足夠浪漫。

江初俯下身,凝視池南暮的眼,“池總,如果我們現在就接吻,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呼吸很近,帶着很淡的果香酒味。

靈動而自由,無意識的引誘,無論是誰被這雙杏眼這麽盯着,都會緊張到語塞,池南暮也不例外。

“不會。”費了很大勁,池南暮才能保持面上的冷靜。

江初咽下最後一口酒,低頭,一個柔軟而濕潤的吻落,在池南暮嘴唇上,輕到沒有重量,仿佛一燎而過的星火。

兩唇只輕貼一刻,即時分開。

四目相接,離得太近,短暫吻後的對視,讓動情升溫成了旺火。

片刻之後,池南暮攥住江初的手腕,像是再無法克制,把江初拉到自己身前坐着。

鋼琴凳窄小,兩個成年人坐在凳上,實在擁擠,只有面對面相貼,挨得很近,才能坐下。

“再吻一次,可以嗎?”額頭抵上額頭,池南暮低聲問。

“只用一次?”江初輕笑。

“不止。”

這一次,換成池南暮主動,仿佛渴求已久,已經竭盡全力溫柔克制,卻敵不過本能的索取。

唇舌帶着攻擊性,要将失而複得的東西填滿,一寸寸,每分每厘,都染上彼此的氣息。

江初被吻得透不過氣,手臂不自覺軟了,玻璃酒杯輕磕在琴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咣——!

被這聲音引得分神,江初睜開眼,想将酒杯放到琴蓋上,卻又顧慮這樣的擺放會顯得無序,讓池南暮難受。

“等等,”江初側開頭,後仰喘着氣問,“酒杯,放在哪裏?”

池南暮卻像聽不見似的,眼神很暗,再次吻到逃離的唇上,手掌覆在江初背後,防止再被其逃脫。

“唔......酒杯還沒有......”江初想說話,半個身子往後倒,如果不是池南暮擁着,差點跌落。

“摟住我。”池南暮眉頭微蹙,索性把江初的手拉到頸後,固定好,抽出酒杯自己拿着,等不及繼續吻。

唇舌熾烈交纏,吻累了,就變成輕柔挑逗,只流轉于唇表面,純粹相貼,等休息夠了,又再度瘋狂糾纏,循環反複。

到最後,唇都發麻,舌根隐隐作疼,江初靠在池南暮肩上,吻停了,呼吸仍錯亂。

“你所謂的‘一次吻’,時間有夠長的。”江初說。

池南暮自知理虧,“抱歉,下次不會了。”

什麽叫作下次不會了?

他可沒打算讓池南暮小心翼翼,對待玻璃娃娃似的對待他。

江初仰起頭,不滿地說:“我只是讓你縮短一半的時間,懂嗎?”

江初的唇被吻得發腫,豔麗奪目的紅,飽滿到水潤,只一眼,池南暮又想吻上去了,甚至不止是吻,而是索要更多。

防線一退再退,再不冷卻,狂盛的欲望将壓制不住。

池南暮索性側頭,移開視線,“好,我記住了。”

又在躲。

江初伸手,捏住池南暮的臉,手動轉回來,“你躲什麽?”

“你現在很......”池南暮停頓一瞬,“色氣,我該送你回去了。”

江初一愣,不懂這兩句話有什麽聯系,直到視線偶然下移,才發現池南暮的異狀。

“你這個樣子去開車,注意力能集中?”江初沒忍住嗤笑。

“我叫司機送你。”池南暮聲音倒是冷靜,只可惜耳朵發紅,異樣出賣。

到了這個份上,竟然還要送他回去。

江初真不知,該說池南暮木讷,還是純真,要不是他們結過婚,他怕是要以為池南暮是個聖人。

“池總,”江初故技重施,“你覺得我今天就睡在你房間,不回去了,合适嗎?”

“......不合适。”池南暮呼吸一滞,而後情緒明顯地低落,不符合江初的預期。

“你不高興,為什麽?”江初直白地問,“因為超出了你的計劃?”

“不是。”池南暮急急否認,有些不确定地問,“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如果只是朋友,那我不能......”

池南暮不是在難受,而是在不安。

原因不是超出計劃,而是怕明早太陽升起時,他們之間,依然隔得很遠,性變成一件随意的事,只受欲望支配,而愛情成了賤物。

“你覺得呢?”江初輕嘆一聲,“你覺得朋友之間會接吻,吻這麽久都不放開?”

“不會。”

“那你想要什麽?我不想猜。”

“我想要,我們的關系進一步。”

“你這樣說,我聽不懂。”

“我想要我們是戀愛關系。”

“解釋得通俗一點。”

“我想做你男朋友。”

聞言,江初終于忍不住大笑,笑得肩膀都在顫,笑得池南暮偏頭躲避,掩飾窘迫。

等笑夠了,江初才湊到池南暮耳邊,小聲說:“好啊,那就試試。”

池南暮回頭,驚訝到無言,只是怔怔望着江初。

“怎麽?你不想?”江初故意問。

池南暮并不反駁,只是再度吻上江初的唇,初始時只是輕柔的一點,不含欲望的暧昧,虔誠而珍重。

但很快,這點輕柔不複存在,有了江初的同意,現在的吻沒了拘束,很快變得熾熱。

呼吸不了,就索性屏氣,躲不開,就幹脆沉溺,在窒息裏交換呼吸。

大腦被吻得缺氧時,江初被一下抱起,雙腳倏地懸空,只得摟着池南暮才能保持平衡。

酒杯被放在鋼琴蓋的中軸線上,池南暮的雙手空出來,抱着江初往浴室走,步履很快。

玻璃上暈出朦胧的水漬,熱氣熏得人腦子混沌,吻從沒有停過,因為根本舍不得分開。

失神之時,江初隐約聽見,池南暮在耳邊說了句話,他沒聽清,只好啞着聲音問:“你剛才說什麽?”

“謝謝,”池南暮吻上江初的額頭,又一次說:“謝謝你願意接受我。”

注:①Erik Satie - 《Je te veux》(埃裏克·薩蒂-《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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