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采訪直播之後,出乎意料的,并沒有太多人排斥池南暮,反而多了一小撮不同的聲音。

【你們有沒有人覺得,池是天然呆?】

【他看起來像是那種,做錯事會被初初教訓,不會賣乖,只會蠢蠢等主人氣消的大型犬】

【我們初初怎麽到處訓狗啊(bushi】

【好吧,我承認真情侶是有那麽一點子好磕】

直播最後幾分鐘的畫面被單獨剪出來,傳播甚廣。

江初一有時間,就登上小號窺屏,偷看網友又玩出了什麽花樣。

“池南暮,有人說你像杜賓犬。”江初拿着池南暮的手機,看得樂呵。

江初正躺在池南暮腿上,遲遲沒得到回應,擡眸往上看了一眼。

池南暮在發愣。

不是單純的失神,狀态明顯不對。

池南暮前不久剛拆了左臂的石膏,體檢複查結果也很正常,但自從那次直播後,就頻繁走神。

無計劃的發呆,這不該是池南暮會做的事。

除非池南暮有事在瞞他。

江初坐起身,翻到池南暮身上坐着,面貼着面,“為什麽不聽我說話?”

Advertisement

池南暮驀然回神,下意識擡手,護住江初的背,輕輕抱着,“......抱歉。”

池南暮這聲道歉很沉重,不過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何必這麽緊張?

“你剛才在想什麽?”江初敏銳地問,“要說實話。”

“我在想......”池南暮說,“我的身份信息,能不能重新錄進金栀苑的系統裏?”

每次池南暮來金栀苑,都要經過他的允許,保安才允許通行。

池南暮想要進出金栀苑的權限,這不稀奇,但卻用的“重新”這兩個字。

池南暮可能恢複了一部分記憶,但出于某種原因,不願意主動跟他說。

“不可以也沒關系。”見江初不說話,池南暮又道。

“可以,我等會兒會告訴物業,”江初裝作毫無察覺,“你想要什麽,要親口跟我說,不要等我猜,我猜不到,知道嗎?”

“我知道了,”池南暮似是松了一口氣,沒那麽緊繃,“謝謝初初。”

江初盯着池南暮無言,漂亮的杏眼帶着審視,氣氛有些凝滞。

片刻後,池南暮主動說:“金象的頒獎典禮,我送你過去。”

《致我死去的愛人》提名了最佳配樂、最佳攝影和最佳男演員。

江初看過成片,劉哲确實把他和清隅鎮拍得極美,仿佛他就是鎮裏土生土長的少年,但離拿到影帝,江初自認為還差些距離。

“不用,就是走個過場,我沒想過能得個人獎,”江初搖着頭問,“以後我還要接戲,大江南北地跑,難道每次工作,你都要送我過去?”

聞言,池南暮移開視線,并不答話。

真想每次都送他去工作?

江初拍了拍池南暮的額頭,“別犯傻。”

池南暮抿着唇,有些不情願,“......好。”

話雖如此,典禮前日,池南暮依然親自将他送到機場,等江初上了飛機,才離開。

正巧,與江初同個航班的,不止劉哲,還有林意。

兩人在學校時是前後輩,劉哲比林意小兩屆,卻已經提名過最佳導演,每次遇見,少不得一頓嘚瑟。

“你少給我嘚瑟,這次我的《雁去》也有提名。”林意翻個白眼。

《雁去》便是去年剛離婚時,江初進過組的電影,角色戲份不多,幾乎全是打戲。

劉哲不以為意,“什麽提名?我怎麽沒有瞧見。”

“最佳動作設計,”林意擡起下巴,“今年動作設計的競争小,可別到時候我拿獎了,你拿零蛋。”

聞言,劉哲果真變得有點緊張,不再貧嘴。

江初倒沒留意兩人在互怼什麽,望向舷窗外,心髒突突地跳,有種莫名的慌感。

池南暮為什麽想隐瞞記憶在恢複?

他再清楚不過,池南暮不過是個面上漠然,但極度容易自厭的細膩靈魂。

所以從下飛機,到酒店,再到頒獎現場,每一步,江初都拍了照片,定時發給池南暮,積極報備。

在進會場前,池南暮也在積極回應他。

【江初:等會兒典禮開始,你要記得看我,不許錯過任何一個鏡頭。】

【池南暮:好。】

從進場到頒獎,典禮長達幾個小時,江初作為後輩,坐在中前排,等着頒獎。

好在劉哲的擔心并未成真,最佳配樂和最佳攝影都被拿下。

看着劉哲在臺上欣喜的表情,江初有點羨慕,能站上臺拿到有重量的獎項,這是對演員這個身份的認可,是對他認真付出的認同。

“最佳動作設計——”

“《雁過》,江初。”

被念到名字時,江初還在想,他以後要多拍戲,一定不能再有兩年的空白期,他非得站上臺,拿一次獎才行。

哪知心願剛許過,上天就應驗他的願望。

“江初!”被旁邊的同輩提醒,江初才回過神。

獎杯拿上手時,腦子還是懵的,直到看見林意在臺下不顧形象,激動的筆劃,江初才想起要說感言。

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根本沒想過能得獎,卻憑着出演了幾天的“谷主”拿獎。

就像他那時恨極池南暮,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最後卻觸到了其內裏最柔軟的溫流。

一瞬之間,無數畫面從腦海裏閃過,江初倏地覺得,如果他抱着拿獎的心态去演戲,說不定一輩子都拿不了獎。

或許,他該保持一顆沉穩的平常心,像個真正的大人,無論是對事業,還是對愛情。

“感謝所有在我低谷時,對我伸出過援手的導演,對我無限包容的觀衆影迷。兩年沉寂,感激大家還記得我,今後,我會常在幕前蹦跶,希望到時候大家不會厭煩我。”

因為年輕漂亮,直白的幽默和野心也是可愛的。

笑聲,掌聲,頒獎人的打趣,江初拿着獎下臺,被林意激動地給了個很緊的擁抱。

“我就說能拿獎,劉哲還偏不信。”林意激動地說。

“謝謝你當時收留我。”江初禮貌地回抱一霎,便自主脫開擁抱。

“什麽叫收留?你本來就是這個角色的第一候選,我是怕你看不上,才沒有主動聯系你。還有,你躲什麽?你家那位總不會吃我的醋?”林意皺着臉問。

“吃醋倒是不會,”江初想了想,笑着說,“但有可能偷偷難過。”

林意撇嘴,“行吧,惹不起,我下部戲還得靠雁行。”

臨近午夜時,典禮徹底結束。

回了酒店,江初重新打開手機,三小時前,池南暮給他發了一句恭喜,在一個極不規則的時間點。

10:27

不是該發消息的時間,甚至不是整點。

心髒突突地快跳,兩天來持續的不安感,在這時到達頂峰。

顧不得規則,江初立刻回撥電話,無人接聽,發消息也沒有回應。

池南暮如果再出事......

江初不敢想,只能不停打電話過去,未接到将近第十次時,對面終于接聽。

“初初?”池南暮的聲音有些嘶啞,“怎麽了?”

“你在哪裏?”江初盡量控制住聲音。

“我......”

“我重新連了你手機的定位,我知道你在哪裏。你這次再敢說謊,我們就完了,徹底完蛋,再也不可能複合。”江初冷聲警告。

其實定位沒有連接,但江初只能說謊,演得十分像。

靜默一瞬後,池南暮才很緩慢地說:“......我在蕉洲島。”

“具體的位置。”

“你去過的酒館。”

江初上船後,心髒還在猛跳。

拿獎時的那種通透感不複存在。

江初想,放屁的平常心,面對愛情,面對池南暮,他永遠都不可能有平常心。

好在兩地相隔不遠,江初坐着船過去,路程不到兩個小時。

天亮之前,江初走了無數次錯路,終于風風火火趕到酒吧。

疲乏是次要的,江初更怕池南暮出事。

所以當他推開門,看見坐在吧臺前,好似在悠閑發呆的池南暮時,一股火氣湧上胸膛。

“池南暮!”江初走到吧臺邊,剛要發火,卻在看見池南暮的臉時,噤了聲。

頭發雜亂,西裝肩部還沾着灰,眼裏布滿紅色血絲,比他這個忙了一天的人還要疲憊。

池南暮轉頭看見他,想朝他笑笑,卻笑不出來,只有不明顯的淚從眼裏滑出,在落下前,又被池南暮用很快的速度擦掉。

“抱歉。”對視一瞬,池南暮移開視線,很快将手蜷起,揣進衣兜裏。

池南暮......在流淚?

他何時見到過池南暮流淚?

但江初顧不上心疼,強硬地拉着西裝袖子,把池南暮躲着的手拽出來,用力拉開緊縮着的手指。

和池北晖描述過的一般,指尖處全是破損的傷口。

撓出來的,磨出來的,血痂,破口,有的還在流血,血肉模糊,皮開肉綻。

冷漠之下,他觸到過溫流,但溫流之下殘破的傷痛,這是江初第一次直面。

“手為什麽會這樣?”江初不敢碰傷口,只敢輕輕捧着,“池南暮,你要什麽?別讓我猜。”

“我......我不知道。”池南暮又想去磨指尖,卻被江初摁着不許動。

江初深呼吸一口氣,決心不和失智的人講道理,直接握住池南暮的手,十指相扣,讓他想磨,都只能磨自己手背的皮膚。

果然,池南暮安分多了。

“為什麽半夜跑到蕉洲島?”江初問。

池南暮不作聲。

江初也不生氣,又放軟聲音問:“記憶全都恢複了?是不是?”

而這一次,池南暮終于有了反應,牙關緊緊咬着,手指因為緊繃而發抖。

“對不起。”

半晌後,池南暮聲音發顫,一次次道歉,沒有盡頭,“對不起......那時,對不起,對不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