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章
二人一同靠着寺牆邊漫步,偶有香客抑或僧人迎面而來,雲卿姿剛開始還有些避着花暮錦而行,見并無人側目而視,心下便輕松起來,花暮錦也放慢了腳步等她。
“殿下問溪河作甚?”雲卿姿行至一半問道。
花暮錦側頭看她,語氣上挑,“若我說,帶你去捉魚你可信?”
“捉…捉魚?”
她确實不信,這樣高貴的貴公子怎會親自動手捉魚,怕只是使喚小厮罷了。又見他認真的點頭,又肯定地說了句。
“你未聽錯,我說的便是帶你去捉魚。想來,你長這麽大,還未吃過烤魚吧?”雖是疑問,但語氣确實篤定的。
雲卿姿确實沒吃過烤魚,平日裏見的最多是便是已然做成看不出原來樣子的魚丸,或是熬的濃濃的魚湯,又或是脍魚,鲊魚,野生烤魚倒是從未吃過。
她老實的搖頭,花暮錦又笑了,“那我便帶你去吃一回烤魚如何?”見她微微蹙起眉頭,好似要拒絕,他連忙道:“本世子親烤的魚可是千金難求,你确定要這般錯過?”
他見雲卿姿繃着臉不說話,又道:“你我認識諸多年,賞個臉呗,阿景。”
他叫她的名字總是有些纏綿缱绻的味道在裏面,而今說的話卻又帶了些哀求的意味,令雲卿姿有些不忍心拒絕拒絕。
孤男寡女,傳出去總歸不太好。
花暮錦看出了她的擔憂,“無礙,阿景你帶上侍歌等人便可,非覺也自然會随我而去。”
“如何?”
雲卿姿想了想,嫣然一笑,“那便謝過殿下了。”
侍歌将将鋪好雲卿姿的床鋪,她便回來了。她将要去捉魚的事告訴侍歌,侍歌詫異許久,但想着她近日來心情不佳,去捉魚也好,捕蝦也罷,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她都願意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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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娘子出門後,院子裏便也出一位婆子,尾随了娘子一路,而後奴婢便讓沙彌叫她打發走了。”侍歌突然想起午後的事,連忙道。
“想來,府裏有人安插了眼線。”除了這個,侍歌再也想不出別的緣由。
雲卿姿垂眸,腦海中浮現一人的面容,淡淡道:“別讓她透露太多消息回去。”有對上侍歌的眼睛,定定道:“切記,我與世子一道做了何事,說了何話,半個字都不能讓她說出去。”
侍歌點頭,表示明了。
臨繞寺的這淌溪河也不知為何名,周圍密林圍繞,溪河兩岸的路邊都是碎石,不見一絲黃土,想來是沙彌們一筐一筐石子從山下搬來的。
非覺拿了竹簍,又帶着幾個小厮拿了叉,卷了褲腿便蹚下河。清谷笑話他們笨,拿了漁網,去一旁同他們商量如何捕魚了。侍歌原是守在雲卿姿身旁,覺着氣氛有些尴尬,加上日頭漸漸高升,便替雲卿姿與花暮錦尋了個綠蔭蔽日的地方。
雲卿姿見他們一群人在溪河中笑嘻嘻的捕魚,哪怕半晌一條魚也未抓到,但瞧着竟是比捉到魚還高興。她心裏冒出了也想抓魚的念頭,但僅僅只是個念頭,且不說此處有外男,弄濕了衣服也不方便,再者,捉魚是個技術活,她做不來。
“阿景,上次在藩樓……抱歉。”花暮錦沒頭沒腦的突然道歉,吓了雲卿姿一跳,又瞬即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
她看着花暮錦輕輕搖了搖頭,“說起來,還要感謝殿下告知,不若,我還不知何時才能知曉此事。”
言罷,她便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看着不遠處非覺等人還在鬧着捕魚。花暮錦并不知曉近日來她身上所發生的,只是多半也猜出了她心情不佳的原因。
他聽到雲首輔要續弦之時也是不解,都堅持這麽多年了,為何又堅持不下去了?見了雲卿姿,她如此消沉,怕就是心底介意雲箋續弦之事。
非覺他們不多時便捉到了兩尾魚,清谷從非覺手中接過魚,遠遠的朝着雲卿姿揮手,花暮錦看着身旁的少女漸漸露出笑容,眼睛彎彎的,笑得柔柔的,他忽的感覺,吹來的風也帶了幾絲溫柔。這樣的她,不禁讓他想起來孩童時候的雲卿姿。
他們的啓蒙老師是同一位。南寧瞻榆書院一位姓晏的夫子,德高望重,聲名遠傳。便是有權勢的府邸也不一定能将人請來。翊王府同這位夫子有些淵源,便請了來做花暮錦的啓蒙老師。而雲卿姿的也是沾了雲家二郎雲鹄卿的光才能得以早早啓蒙。
那時候的雲卿姿,奶團團的一個,整日抱着本書追在花暮錦的後頭,口中直喊着“阿錦哥哥”。再後來,雲卿姿大了一些,二人見面便也少了,但見了面她也總會甜甜地叫上幾聲“阿錦哥哥”,便是在翊王妃跟前,花暮錦也總愛捉弄她,将人欺負哭了又推給翊王妃,自己溜之大吉。
宋大娘子過身後,她便也未曾叫過一聲“阿錦哥哥”,也随着衆人喚着世子殿下。
他回過神來,從懷着掏出一只簪子,遞與雲卿姿,見她露出詫異的眼神,笑道:“那回你在藩樓掉的簪子,我将它收着,卻未曾有機會還你。”
雲卿姿結果,通體淺綠的青玉簪子,此刻還留着花暮錦身上的餘溫,她用手指細細摩挲,随後,又将它遞給花暮錦,“殿下留着吧,雖不是什麽值錢玩意,權當殿下告知我消息的謝禮了。”
謝禮嗎?
花暮錦接下,将簪子放于袖中,抿嘴笑了笑,眼睛時不時看看雲卿姿,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娘子!快來看,一竹簍的魚!”
清谷朝着雲卿姿招手,口中激動不已。雲卿姿側頭看了一眼花暮錦,“殿下,走吧。”
滿滿一竹簍的魚,此刻忙着跳躍掙紮,雲卿姿随意看了幾眼,漁網圍住的水窪中還有一些小的魚,便讓清谷将小魚苗放了出去。侍歌拾了一些幹柴回來,花暮錦又派人去多尋些柴枝,看架勢,倒是要親自烤魚。
不得不說,花暮錦找的地方可謂極好,既能避開挑水的沙彌僧人,又不會離臨繞寺太遠,附近還有美景可賞。
有烏金子随着風飄來,落了一些在花暮錦頭上,見他毫無察覺,雲卿姿便提醒了他,見他伸手往頭上抓了幾次也未找到,便道,“殿下,頭低一些。”
他微微彎腰,将頭低了下來,雲卿姿扶着一只衣袖,以免刮在他的臉上,花暮錦感覺到她的手在他的發絲中将細碎的花瓣撿走,擡眸只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好似将一汪春水的溫柔全都揉了進去。
“好了。”她微微垂眸,與花暮錦的眼睛正好對上,微微一笑。以為他好奇有多少烏金子在他頭上,便将放于手中的烏金子拿給他看,“其實不太多,只是它的蕊心碎了,看起來多了一些。”
“烏金子用來烤魚,別有一番風味,你想試試嗎?”花暮錦見她的模樣,突然想逗逗她。
“當真?”
見她一臉新奇,心裏便有些得意,認真的點頭,“自然是真的。”
待雲卿姿吃到一嘴的苦味之時,方知自己被耍了,整張臉皺在一起,咕嘟咕嘟吃了幾杯水也未将口中的苦味散去,看到笑得前仰後合的花暮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差撿石子丢去打他了。
于是乎,花暮錦再遞來一片撕好魚肉,雲卿姿表示絕不上當。
“阿景,這次是真的,絕不騙你。”
見雲卿姿搖頭拒絕,他又道:“這條魚同侍歌吃的是一條,不信你問問侍歌。”雲卿姿轉頭看了一眼侍歌,侍歌也聽到了花暮錦說的,輕輕點頭,的确是同一條魚。
“娘子,魚肉是奴婢撕的,我嘗了下,味道不錯。”清谷忙裏偷閑插了句嘴。
見侍歌點頭,清谷肯定,雲卿姿便也信了。将魚肉放入口中嚼了兩下便蹙起眉頭,連忙将魚肉吐了出來,氣惱的指着花暮錦,只喊了個“你”便打住,麻味從舌尖上散開,紅暈迅速從脖頸處爬上了臉頰。
侍歌連忙倒水與她漱口,她見花暮錦還在笑,此刻便真的有些氣惱,狠狠瞪了他一眼。待紅暈退去,口中的麻味也淡了不少,可舌尖還是有些刺痛,雲卿姿不禁一陣腹诽:這家夥到底放了多少椒汁!
接下來花暮錦頻頻端來不同的烤魚,雲卿姿一一拒絕,堅決不食花暮錦遞來的,雖然非覺烤的魚看起來及不上花暮錦烤的,但一想到花暮錦折騰人的招數她便連連搖頭,難吃些便難吃些。
待他們收拾好準備返回寺裏時,已是日薄西山之時。
雲卿姿同花暮錦走在一衆人的最後,天色将暗,她的眼睛開始有些模糊,花暮錦提着一盞燈籠走在她身側,随着她的速度而行。行至半路,天已然完全黑了,高高的月亮挂在天上,他們走的小路也閃着點點熒光。
侍歌見天色如此,有些擔心雲卿姿的眼睛,回頭看了幾眼,見花暮錦執燈慢慢的走着,随着的是雲卿姿的速度,抿嘴笑了笑,便也不再擔心。
雲卿姿因着有些看不清路,總是踩到圓圓的石子或是被絆倒,但她又有些着急,怕自己走太慢耽誤別人,花暮錦的手總是伸出去又縮回來,如此循環。
“阿景,你抓着我的手臂罷,我不好扶你,天太黑,我們走慢些也無事。”花暮錦将小臂微微舉着,移到雲卿姿手邊,輕聲道。
昏暗中,雲卿姿好似看清了花暮錦的眼神,溫柔缱绻。
她鬼使神差的将手輕輕搭到他的小臂上,五指微微抓緊,卻又不敢抓的太緊,就好像兒時抓的細沙,抓的越緊流走的越快。